我們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傷口好了一些,因為急著去追尋黑胡子,不願意耽擱太久,便又四處去尋找蹤跡,算起來我們進入山林已經兩天了,若耽擱的太久,我怕草兒她會擔心。


    通過尋找,我們終於又發現了一些蹤跡,不管是不是黑胡子留下來的,我們隻能依著它追下去了。


    山中的地勢複雜,我們又尋找了整整一天,日落時分忽然在一塊山坳中,發現了一些亮光。


    亮光即為火,有火便有人!我和越兮心中大喜,對望了一眼,向那裏衝了過去。


    山峰與山峰之間總是會有低地,地勢狹小的叫峽穀,地勢平坦的就叫山坳。


    這一處山坳麵積不小,地勢也很平坦,樹木很多,也許應該歸功於那條從山坳靜靜流過的小溪。


    我們慢慢的靠近那有亮光的地方,隨著越來越近,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那亮光也越發在黑暗中顯的灼眼。


    人們總是對黑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也許是因為黑暗極大的限製了我們的感官吧,有種變成了瞎子的感覺。對黑暗的恐懼促成了我們對光明的渴望,雖然隻有那麽一點亮光,可有一寸光亮總會少一寸黑暗。


    跨過一條小溪,我們來到了三進木屋房前,光亮便是從屋中的窗戶中發出來的。


    在這野獸叢生危機四伏的荒野中有人居住,這主人會是什麽樣的人呢?黑胡子嗎?應該不會,倉促逃跑的他是不會這麽快在這裏立足的。


    不管這裏住的是誰,夜間來訪總得講點禮數,我急忙整理一下衣服,走到門口,正要準備敲門,屋內一個渾厚的聲音道:“****未插,但等客來!”


    我和越兮對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不大,非常簡潔,踏土地麵,屋中一麵方桌,四條長凳,與城中富貴人家木質地麵,跪坐用的毛毯與長條桌很是不同。


    屋內方桌上一盞油燈,四五個燈草將屋內照的很是明亮。方桌上首正對著門口坐著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人,年齡看似五六十歲,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我們。


    方桌的下首背對著我們坐著一個黑衣服的大漢,看不見樣貌,但身體卻似乎在不停的發抖。


    我拱手向那老人道:“晚輩風翼和朋友追逐東山作惡的山賊頭目一路到此,夜晚無處借宿,特來打擾,請前輩見諒!”


    越兮也拱手見了禮。


    那老人坐在長條凳上,腰挺的筆直,如同一杆標槍。用手弗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笑道:“有朋遠來,不亦樂乎!你們追尋的可是此人!”說這用手一指對麵。


    我和越兮趕緊一看,那個渾身發抖的黑衣大漢,抽動著臉上的肌肉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他可不就是黑胡子嗎!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越兮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我也開心了一下,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黑胡子怎麽會在這裏乖乖的等著?他被擒住了?還是他有靠山有恃無恐?


    我趕緊向那鶴發童顏的老人看去,卻發現他隻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們,卻沒有絲毫其他的表示,既沒有允許我們抓人,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我用手拽了一把越兮的衣袖,冷靜了一下心神,向那老者行禮道:“多謝前輩將此人抓獲,我等銘記不忘!也替被他欺壓的百姓感謝前輩高義!”


    那老者笑道:“兩位小友可入座,你們要找的可是此人!”


    我們在長條凳上坐下,雖然和地毯上的跪坐不同,卻也很是舒服。


    我又回頭看了看黑胡子,用手在他臉上摸了摸,之後點頭道:“正是此人!”


    老者道:“他作惡可多?”


    我點頭道:“不少!”


    老者哈哈笑了起來。其實我對黑胡子做的惡事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具體還真說不上來幾件,所以隻好用搪塞之詞來蒙混過關,麵對老者的笑聲,我也不禁有點臉紅。


    越兮不知道老者所笑何事,悄悄的在我腰上捅了兩下,悄聲問怎麽回事,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老者止住笑後又道:“罪可致死?”


    我思考了一下,道:“這要將他抓回後由百姓決斷!”


    老者點頭道:“那就是說,罪未必致死,至少你是無法斷定他生死的,可是如此?”


    我還沒有回答,越兮一把掐住黑胡子的脖子,冷哼了一下道:“他當然該死!這還用問嗎?”


    黑胡子把腦袋垂的更低,一聲不吭,也許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決定自己的生死,無謂的哀求與逞強隻會死的更快,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倒是個聰明人。


    老者笑道:“為何他當然該死?”


    越兮高昂著頭道:“他是山賊!”


    老者繼續道:“為何山賊就一定該死?”


    越兮道:“因為山賊是壞人啊!被他欺負的老百姓多慘!他不該死嗎?”


    老者笑道:“壞人?嗬嗬,好人?哈哈,你怎麽區別壞人與好人的?”


    這麽一問,越兮有點懵,用力的想了一想,道:“壞人就是對別人很壞的人,就是欺負人的人!好人就是對別人很好,還總被欺負的人!我們做俠客的,就是要殺壞人,幫好人!這就叫行俠仗義!”


    老者道:“為何別人殺人就是作惡,你自稱俠客後殺人就是行俠仗義呢?”


    也虧的越兮耐性好,雖然被問的越來越煩,但他並沒有像普通人一樣,被問煩後大發脾氣,而是開始思考起來,這也許正是他們越家家教甚嚴的作用吧。


    越兮想了一會兒,道:“因為我們行俠仗義殺的都是壞人!而壞人殺的都是好人!”


    老者笑了一下,講起了故事:“從前有一少年,非常酷愛練武,為了練武他把家財耗盡,四處尋訪名師,父親因為有這樣一個兒子抑鬱成疾,病死床上,母親也因父親離世悲痛欲絕,不久也去世了。而這個少年卻為了練功,始終沒有回家祭拜過。師傅責怪他不懂孝道,將他逐出師門,少年不服,與師決鬥並將其殺死。你覺得這個少年是好人還是壞人?”


    越兮鄙夷道:“世上還有這樣的人,他當然是壞人!”


    老者不動聲色道:“有一少年喜愛練武,發誓要成為天下第一,吃盡苦頭尋找名師,苦練六年。他的父親不讚同他練武,希望他能繼承家業繼續經商,可他臨死的時候聽說兒子正在學習一種高深的武藝,他雖然不讚同,可是卻不願意再阻止,告訴妻子自己死後暫時不要告訴兒子自己的死訊,以免他分心。父親死後半年,母親也去世了,這時家人才來報訊。少年得知情況後放聲大哭,衝著家鄉磕了九個響頭,接著便去繼續練功。他不想讓父親對自己的好心變成空想,隻有自己成為了真正的天下第一才能報答父親的恩情,才有臉回家祭拜。但是師傅覺得他沒有孝道將他趕出師門。打破了他父親的期望,也擊碎了他的夢想。更重要的是師傅說的那句:你注定和你爹一樣沒出息!讓他動了殺機。通過比武他殺死了師傅,也認識到了自己的突波。你覺得這少年怎樣?”


    越兮想了想道:“他殺死師傅雖然不對,但情有可原,不算是好人,可也算不上是壞人…….”


    老者繼續道:“有一人獨背利劍行走南北,路過一個村莊,發現一個青年被城中的一個富商打斷雙腿,家中隻有瞎母一人,結果二人無依無靠,瞎母首先餓死,青年請求此人為他報仇。此人答應,殺了那個富商。你認為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越兮道:“應該算是好人吧。因為那個富商是個壞人。”


    老者接道:“有一人家財萬貫,良田千頃,為人樂善好施,總是拿錢救濟窮人,災年降低稅租,遇上災民便施粥濟民,但是他的仆人卻和自己的小妾私通盜取財物私奔,被他發現打斷了雙腿,而那仆人懷恨在心,找來刺客複仇。刺客應約將富人殺死。這個刺客是好人,還是壞人?”


    越兮道:“是壞人!因為他殺了好人。”


    老者道:“這故事中的少年和俠客其實就是一個人。你為何一會兒說他是好人,一會兒又說他是壞人呢?”


    越兮道:“是一個人嗎?”他多少有點吃驚。


    老者點頭道:“確實是同一個人,是我曾經認識的一個人。有時候同樣一件事,從不同的方向看,就會有不同的結論。好人與壞人也不是絕對的。換一個角度看,好人也許就成了壞人,壞人也許就成了好人。”


    越兮摸了摸腦袋有點犯迷糊道:“會這樣嗎?”


    看到越兮這樣迷茫的樣子,我用手拉了他一把。向老者道:“前輩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告訴我們,看人不能簡單的以好和壞區分,殺人前更應該三思而行,不能隻憑自己的一時好惡就定人的好壞生死,對嗎?”


    老者點了點頭道:“這個世上動輒以正義之名殺害無辜的事,實在太多了。輕率的殺人未必是好事。”


    老者用手指點了點黑胡子道:“你該死嗎?”


    黑胡子立刻苦求道:“我不該死!我就是平時懶點,家裏的田地被官府收回後沒有辦法,當了山賊。我也從沒有殺一個人。唯一死在我麵前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我讓他用刀砍我,結果他自己嚇死了,這怎麽能怨我呢?我實在太冤枉了!”


    我搖了搖頭道:“既然做了山賊,就應該有死的覺悟。當你欺壓百姓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一天百姓會起來反抗你。現在是你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黑胡子哭道:“這怎麽能怨我呢?我搶他們東西也要費力氣的啊!隻能怪他們打不過我嘛!要是他們再厲害點我不就搶不了他們了嗎?這世道太不公平了,我受苦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來幫我,我好不容易有點家業,你們就跑來要殺我!我的命也太苦了!”說完不停的摸起淚來。


    麵對一個哭泣的大男人,這到讓越兮有點犯難了。互相拿著刀槍對陣的時候,越兮可以一戟刺穿他的喉嚨沒有絲毫內疚。可現在卻有點下不去手了。


    老者道:“即來便為客,依我看,你們不妨就先在這裏住下,吃些飯,明日再商議。”


    我看天色也確實晚了,於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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