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看著眼前清幽潔淨,一枝獨秀的不濁峰。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和監天司打交道。


    不過這第一次注定不會太愉快。


    他並不是一個人來。


    身後是上百巡妖衛和執刀人。


    虞拱落後他半肩站在他身旁,看著前方的不濁峰,卻是不住地吞咽口水,麵上帶著一種心虛之色。


    “江、江大人,您帶這麽多人到這不濁峰來,是、是要幹什麽啊?”


    其實他是真不想來的。


    不過不久前江舟回了一趟肅靖司,好像還徑直去了一趟一貫樓。


    那地方,對於肅靖司中的老人來說也是很少涉足的。


    一來是因為那地方不許一般人進入。


    二來,誰都知道那地方什麽都沒有。


    也不知道江舟幹了什麽,司丞梅清臣便把他叫了過去,讓他跟著江舟。


    這倒沒有什麽,關鍵是梅清臣的交代,又知道了目標是不濁峰後。


    虞拱就暗暗叫苦。


    梅清臣私下交代他,讓他看著些江舟,別讓他太衝動,把事情鬧得太大,收不了場。


    這位大爺是什麽人?


    我虞某人何德何能?能看得住他?


    江舟回頭笑道:“怎麽?虞老哥,你怕了?”


    “可別!”


    這一聲“老哥”在往常虞拱可能會受寵若驚,現在他隻覺得驚嚇。


    “江大人,我叫你大哥!大爺!”


    虞拱苦著臉道:“您到底想幹什麽?”


    “不瞞您說,虞某多年斬妖,身上可有不少暗傷,受不得驚嚇,”


    “這剛剛才遭了一場大災,虞某可是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來,”


    “你要做什麽,多少給虞某交個底,要不然一會兒再要發生點什麽,真有可能把虞某嚇死了!”


    “放心,不是什麽大事。”


    江舟隨口說道,令虞拱頓時舒了一口大氣。


    還好還好,果然是老虞我多想了。


    這江大人也不是什麽魯莽之人,怎麽可能會無事生非,還生到不濁峰上來?


    “就是問罪來了,最多就是殺上幾個人罷了。”


    “嗝!”


    江舟頓了頓,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虞拱差點抽了過去。


    “你,過來,扶本都尉一把。”


    虞拱向後邊的一個巡妖衛指了指。


    在他的攙扶之下,好容易站穩了。


    臉卻垮了下來,都快哭了。


    江舟卻沒再理他,朝前方的不濁峰邁開了步子。


    不濁峰下,看起來並無人值守。


    隻立了塊石碑。


    上有“不濁淨地,凡人止步”八個大字。


    江舟嘴角現出一絲冷笑。


    不濁淨地,凡人止步?


    淨地?禁地?


    好一副傲淩塵世,高高在上的氣派。


    一塊石頭,就想劃分仙凡,未免也太過狂妄。


    “來人止步!”


    “何人膽敢私闖仙家淨地!”


    江舟才邁過石碑,就陡然聽聞一聲大喝。


    便見十數道遁光自峰上直射而來。


    頃刻即至。


    現出十幾個衣著裝扮不一的人來。


    監天司中的人,都是來自各家門派的弟子。


    這些人,份屬不同教派,穿著裝扮不一也是正常。


    江舟淡然道:“肅靖司,江舟。”


    “肅靖司?”


    為首一人眉頭皺起:“即便是肅靖司,不得召請,也不得踏入不濁峰,念你初犯,立即離開,否則爾等吃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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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妖,靖平,是為肅靖。”


    “天下但有妖魔之處,不靖之地,肅靖刀鋒無不能至,但有所阻……”


    “殺,無赦!”


    江舟用平和緩慢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卻令身後的肅靖司眾人胸中意氣激蕩。


    最後三個字更是如一記重錘,不僅將監天司之人捶懵了,也將肅靖司眾人的血氣激了起來。


    齊齊上前一步,站在江舟身後,直勾勾地瞪視著對麵。


    “你……!”


    “狂妄!”


    “大膽!”


    “找死!”


    監天司眾人懵了一瞬,旋即大怒,一人一句,大罵起來。


    “怎麽?你監天司難道真的想要造反不成?”


    虞拱兩步跨了上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退縮。


    更何況剛才江舟說的話也著實提氣,太合他的胃口了。


    怒目瞪著對麵,臉上的疤痕猙獰地扭動:“上次的水患大災還沒和你們這些狼子野心之輩算賬,今天又想阻攔我肅靖司辦案,看來你們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果然藏有齷齪!”


    他雖然不知道江舟要幹什麽,但他是積年老吏,這種先聲奪人,扣帽子的手段,玩得極為嫻熟。


    果然兩句話便讓一眾監天司的仙家弟子都是神色一變。


    那種目無餘子的驕盛之氣微微一滯。


    別看他們這些所謂的仙家,平時眼高於頂,視王權如糞的模樣。


    其實最令他們懼怕的恰恰就是大稷朝廷。


    這罪名若是坐實,除了那些聖地,誰都承受不起。


    但讓他們對這些凡夫俗子低頭,卻又萬萬不能。


    一時間,倒有些僵持難下。


    便於此時,忽然一聲朗笑。


    一道蒙蒙霧氣自峰頂盤旋而下,還有一道金光與之同來。


    落在江舟身前不遠。


    卻是一僧一俗二人。


    一人乃是一個烏衣中年。


    戴星冠,躡朱履,著素紗之衣,手執玉簡,腰懸七星金劍,垂白玉環佩。


    另一人是個身著黃色僧衣的和尚,赤半肩,肩上挎著幾個厚重的金環。


    “哈哈哈,原來是江大人到了。”


    烏衣中年大笑道:“早聞江大人大名,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實乃人中龍鳳,即便是在我仙門後輩子弟中,也屬佼佼之輩啊。”


    他說得客氣,言下之意卻是將江舟當成了後輩小子。


    但以他的身份,能得他一句稱讚,別說是一般人,即便是名門高第,也會臉上有光,引為生平之榮,足堪誇耀。


    但他卻未見江舟神色有何變化。


    反而淡淡地開口道:“江某公務在身,恕無法與閣下見禮。”


    換句話來說,就是:我沒空跟你廢話。


    監天司眾弟子都紛紛露出怒意。


    那黃衣僧人皺眉不悅道:“這位江施主說話也未免無禮,實不合長幼尊卑之道。”


    江舟一笑:“江某官居五品,你等即便是監天司值守仙師,也不過是五品,何來尊卑?”


    “江某出身方寸,與閣下等人並無瓜葛,何來長幼?”


    “你……牙尖嘴利!”


    黃放僧人被他咽得一滯,但他嘴拙,一時憋悶,隻能不疼不癢地罵了一句。


    烏衣中年連忙道:“兩位稍安勿躁,是我無禮了。”


    “江大人,監天司重地,不得允許,不可隨意踏入。”


    “肅靖司即便要辦案,又與監天司何幹?難不成我監天司中,還能有作奸犯科之人?”


    “即便是有,那也非肅靖司有權察問啊。”


    江舟不答,卻自彌塵幡中取出一物,捧在手中。


    “人皇金敕!?”


    眾人臉色一變。


    包括虞拱等肅靖司中人在內。


    虞拱也頓時明白,江舟之前去一貫樓做什麽了。


    不過心中也暗自驚疑不已。


    他竟然有本事請得人皇金敕?!


    微一愣神,虞拱便率先回過神來,頓時朝江舟手中金刀下拜。


    “參見吾皇!”


    一眾巡妖衛、執刀人也紛紛反應過來,齊齊下拜。


    “參見吾皇!”


    聲如雷震,震得監天司眾人臉色微微發白,略顯難看。


    “聖祖人皇金敕,如朕親臨,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江舟手捧金刀,盯著烏衣中年緩緩說道:“你說,你這監天司,我進不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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