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流民,那些巡妖衛、肅妖校尉,甚至整個南州,也少有幾人能站在本將麵前,不是戰戰兢兢,卑躬屈膝的,唯獨你……”


    “你眼中並無本將,甚至也沒有這肅靖司的規矩,你的眼中,有視天下如一的狂妄,本將實在不知,你的狂妄從何而來。”


    李玄策抬眼皮,目光落到他身上。


    “……”


    江舟沉默。


    他狂妄嗎?


    或許吧。


    他這種來自現代文明世界,發自骨子裏視一切平等的意識,在這個世界,確實狂妄到沒邊了。


    隻是這人的眼睛,也太賊了吧?這都能看出來?


    李玄策收回目光,又道:“說吧,你是何門何派?到肅靖司所圖為何?”


    門派?


    江舟聽得微微一愣。


    李玄策見他神色,卻以為自己說中了。


    似乎知道江舟不會說似的,自問自答道:


    “看你談吐,不是一般人家可養出,還頗有幾分書生意氣風骨,是稷下學宮?是儒門?不對,那些酸腐之輩,自命風骨,不會自降身份,做這種遮遮掩掩之事。”


    “你體內氣血雖弱,也毫無修煉痕跡,卻已有幾分純陽氣象,精純已極,”


    “我兵家所修,雖也精純,卻霸道鋒銳,可不像你這般滑頭。”


    “天下間能煉出如此精純的純陽氣血的,不外乎三處,”


    “純陽宮、龍虎道、大梵寺,不過這三處非道即佛,你身上毫無佛道氣息,”


    “你這不顯山不露水的,看著像是毫無修煉氣息,但從你的心跳,血流,筋肉,外皮,本將一望即知,”


    “如此內斂,倒和純陽宮有幾分相似,”


    “隻是純陽宮道人,乃於真陰中修一點純陽,天生帶著幾分冰寒之象,你也沒有……”


    李玄策打量著他,越看越好奇:“本將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何人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來?”


    “……”


    江舟半張著嘴。


    很想說一句佩服佩服。


    明明我什麽都不是,給你扯了這麽大一通出來……


    精純的純陽氣血?


    難道是龍芻的原因?


    五煙羅能隔絕他的氣息,可沒想到龍芻對他身體上潛移默化的改變,在李玄策這等人物眼裏,還是無所遁形。


    李玄策這時又忽然道:“如果你還要否認,那不妨,先告訴本將,此乃何物?此物鑄造之精巧,縱然是在玉京神都,也難能可貴,怎會在一個流民手中?”


    江舟看著李玄策放到石台上的東西,瞳孔微微一緊。


    他埋在吳郡城外一個樹林裏的背包和手機!


    這也能找到?!


    “唉……”


    江舟深深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又到了發揮演技的時候了。


    我本良人,不想騙人,奈何人人都要逼我?


    江舟一臉無奈地道:“李將軍,小子本無意隱瞞,隻是沒有必要說罷了。”


    “既然將軍看出來了,小子便實話實說了。”


    說完,江舟露出一副微微傲然的神色:“我來自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李玄策聞言,並沒有任何異色,隻是兩眼微閉,複念了一遍。


    才睜開眼,不置可否地道:“如何證明?”


    江舟指著石台上的手機:“還請將軍將此物還予我。”


    李玄策抬手輕揮,手機就飛了過來,輕飄飄落於他手上。


    江舟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緊張:“請將軍稍等片刻。”


    開機。


    還好,他用背包裏的東西做了密封防潮處理。


    還能打開。


    故伎重施,迅速點開收藏。


    以一種極為恭敬的姿態,雙手捧著手機,躬身侍立,似乎在迎接極尊崇的人。


    手機頓時傳出某個知名配音演員滄桑沉厚,充滿緲緲仙氣聲音。


    “大覺金仙沒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與天同壽莊嚴體,曆劫明心大法師。”


    關閉!


    江舟這才站直身子。


    趁著起身之際,飛快地掃過李玄策。


    嗯?沒反應?


    李玄策麵上仍不見異色,抬眼道:“此乃何物?”


    江舟手捧手機,恭敬道:“此乃我師門信物。”


    “其中留下了恩師的音容,恩師門下弟子,皆以此為信物。”


    “嗯。”


    李玄策不置可否地輕輕點頭。


    又道:“第二個問題,你到肅靖司,所為何來?”


    這就過去了?


    江舟一愣。


    他都準備好了忽悠的話語,不給機會施展啊。


    “不瞞將軍,小子剛剛得蒙恩師入錄門牆,卻尚無資格回到師門,在恩師坐下聆道,到肅靖司,實為斬妖除魔,是恩師給小子的曆練考驗。”


    “好。”


    李玄策又點點頭:“既是高門子弟,那就不適合做這執刀人了。不過……”


    “我肅靖司自有規矩,也不能因你是高門子弟而改,你便先做個巡妖衛罷,他日若立功績,自可晉升。”


    江舟是徹底愣了。


    這算怎麽回事?


    這就算過去了?還升我職?


    李玄策道:“怎麽?你不願意?”


    江舟連忙道:“求之不得。”


    李玄策笑道:“你是不解本將為何如此吧?”


    不等他回答就道:“你以為,肅靖司肅妖天下,何來人手?光是朝廷培養那些人手,根本是杯水車薪。”


    “各家各族,各門各派,都有子弟在肅靖司效命,其實不僅是肅靖司,大稷六司,除了典禮、蕩寇、捕風三司直屬陛下,肅靖、提刑、監天三司,都是各家曆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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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策露出一絲譏笑:“若是個個查根究底,又哪裏來那麽多人可用?”


    他話鋒一轉:“本將也不管你是何來曆,有何目的,隻要你守肅靖司的規矩,那就是肅靖司的人,是肅靖司的人,就得服我肅靖司的規矩。”


    兩句話顛倒過來,聽著似乎一個意思。


    但江舟從前一句聽出了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從後一句聽出了懾人心魄的殺意。


    守規矩,就是肅靖司的人,不論什麽來曆,都不怕你翻了天。


    成了肅靖司的人,就得守規矩,否則,下場不言而喻。


    “過兩天,你的任命便會下來了,這兩天你就先不必當值了。”


    李玄策端起一杯茶,輕飄飄地道。


    這是端茶送客?


    江舟抱拳道:“多謝將軍,江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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