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是第二次見到這位老人,第一次的時候還冒然的把她和香異當成了壞人。此刻麵對這個醫學水準高超的老者,他臉上羞愧的顏色泛起了紅暈。


    “麻煩大巫了。”


    “挺精神的,不錯。”


    老邁的人伸出細長、幹癟的手指點了點他左肩的傷口處,用力戳了兩下。


    “什麽感覺?”


    “麻木,內裏稍微有點刺刺、癢癢的感覺。”


    老人的視線落到了腹部的重創處,手指也挪過去用力點了兩下。臉上有點抽筋的龐統沒有喊出聲。


    “應該有點痛的。”


    “嗯。”


    這時香異回來了。薩伊對她吩咐道:“可以曬傷了,弄點紫合粉來。”


    香異對於龐統的傷勢情況露出了滿足的笑容,轉身就走了。一會,她提著個竹籃進來,裏麵有紗布和紫色的小瓶子。她先幫龐統卸下肩部的繃帶。這回沒有之前兩次那麽痛了。可以說傷口處幾乎沒有痛感。隻是之前是繃緊的狀態,肌肉和皮膚一下子鬆弛後,內裏是有點刺痛的。但露出的傷口已經愈合,像一個圓形的內裏不規整皺起的小徽章。


    香異把紫色的瓶子包裹了紅色布料的木塞拔掉,在手上倒出一些紫色的粉末,而後熟練又迅速地塗抹到了龐統的傷口處。龐統好奇地看著那個纖纖小手在自己的傷口處用幾根靈巧的紙頭打著圈,那紫色的粉末很快便均勻的如同彩色顏料那樣附著在了傷口處。


    薩伊說道:“這裏可以曬傷了,太陽神的滋潤是無比的美妙,今後的治愈就是陽光的賜福。”


    龐統感慨地說道:“沒想到大山裏的部族也有這樣的醫術。”


    薩伊“嗬嗬”地笑了起來,眼角和唇角的皺紋疊起,她道:“我們瓦塞族的醫術已經綿延了千年之久。這是個古老的部族。曾經在大山裏不與人爭,其他族群很少敢侵犯我們。我們的醫術都是在先輩的不斷地專研下成形的。很多人為此可是嚐了毒草、毒藥而亡,代價也是慘重的。但也不能說是我們獨家的創設。老早就有族裏的高明之人去外麵的地方遊曆過,帶回了一些中原的醫術,我們再融會貫通,造就了自己的醫術體係。但近年來,天下又亂了,我們本就已經很少接觸的外界變得更陌生,就像外麵有著魔鬼一樣,誰都不想出去,也不願意出去。”


    龐統心裏一沉,若是說魔鬼,那湯平關外血戰的兩方所引發的惡劣程度,實乃鬼一般的氣息,吹拂到了這裏。而他和典韋就是那個魔鬼的真身,亂世、戰爭的元素之一。是自己的來到玷汙了此處嗎?被發現是戰爭之人後會被唾棄的吧?


    一些亂七八糟、無以名狀的想法充塞了大腦。龐統搖了搖腦袋像是要甩掉那些包袱。他揚聲道:“很佩服你們的本事。中原人要是可以來這裏學習一下,那樣會有更多人受益的。”


    薩伊表情變得嚴肅,一旁的香異也是。薩伊道:“中原人大多貪婪。他們的來到會把戰爭帶過來,原本平和、寧靜的山民將在火海中被燒殺。他們不會把我們當平等的一方看待,大漢朝的將軍們,那些大王會把我們當牲畜一樣看待,甚至是當普通的工具一樣對待。”


    這些話讓龐統聽得頭皮發麻,他覺得有些諸侯是做的出這種事情的。不可否認,有時不與那些紛亂的外界接觸也是好事,可關上大門不代表外界就不會滲透進來。他和典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不過談論這些問題似乎會把氣氛弄得很僵硬。龐統便問起了自己的傷勢。


    “我該會很快好的吧?”


    薩伊道:“還算是比較順利的,過七天我再來看看。”她說罷便起身走了。香異卻是遲疑的了一會,她還想多坐一會,雖然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可她就是不想走。薩伊察覺到了,她撩開簾幕頭也不回地輕歎道:“外麵能有情種嗎?”


    龐統聞聲一顫,看到香異的臉馬上變得緋紅。女孩打消了再聊一會的念頭,提起籃子就走。老者的暗喻已經貫穿了兩人的思緒。她已經知道了女孩的心思,那種眼神和期待的心情早就放到了臉上。或許女孩自己也不清楚這種感覺的意味,也不知道感情這回事情的真相,隻是憑著最野性的一種本能在行事。龐統不是木訥的人,他已經有所體會,那份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溫柔。


    可是已經有了兩個妻子的人啊,他這麽想著。


    眼前的女孩還是個小姑娘,又是族長的女兒。若是說出自己有妻室,女孩該是會打消懵懂的念頭的吧。龐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不過心裏卻也有對女孩子放不下的心情。他看著窗戶外,那躺著根本不可能看到的景象。對麵也是一間圓柱形的木屋,周圍有些高聳的樹木,一些與香異有著相同打扮的黑衣人走來走去,大部分皮膚黝黑。


    他輕語道:“情種情種,用情至真乃情種,多情之人也情種。人非聖賢,更非草木。霜兒還好嗎?英兒會在幫霜兒打點事情嗎?”


    五天後,拿了一根新做的****著淡黃色表層的木拐杖的香徹站在了龐統的身邊。龐統在腦袋與自己胸齊的香徹的幫助下站了起來,他接過拐杖,用左手杵著。隻有左邊身體用力不至於牽連到右腹的肌肉群。他順利地走了兩步,香徹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維持著隨時要上前扶住他的姿勢,看著他一步、一步的繼續走,握柄橫著的歪曲處利於支撐的拐杖在地麵上發出“嘟嘟”的聲音。龐統的右手握到了窗緣上,整個人的半邊身體都傾斜了出去,猛烈地深吸了口氣,緩緩地吐出。外麵有著很多圓柱形的屋子,不過都由支撐房屋結構的木柱子撐起,地板離開地麵有差不多三尺的距離,這種隔空的設計非常獨特,利於在下雨天地板不至於浸泡在了水裏。一級級的木梯連接著門口與地麵的空間。


    幾個****著上半身的孩子像是看到稀奇古怪的動物一樣圍聚了過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著龐統,眼神中有著畏懼和好奇的光彩。龐統對著他們微笑著,孩子們中有個腦袋圓圓的小胖子朝龐統吐口水,一副沒有好意的表現。隨之而來的是從窗口處探出腦袋對著孩子們尖叫的香徹:“混蛋,朝誰亂吐呢!”


    孩子們被嚇得亂叫著四散而逃。看得出,大家看見香徹是比較害怕的,就算裏麵有些個頭比香徹還要大的孩子,也都是他的手下吧。一個女子手提著個竹籃經過窗口時,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正好與龐統對視。


    “哎呀!”


    那女子似乎未料到這個窗口真會有人站著,此時嚇得又驚又羞,就像被一群蜜蜂追趕似的快步逃離了。


    “這個嘛,你別在意。畢竟對外麵的人都是覺得很稀奇的吧。山熊來的時候,一些大人還是比較排斥的,時日長了大家的關係就非常好了。對了,你要是碰到巴達爾別和他說話哦。”


    龐統看著眼前的景色,無論那間木屋似乎一旁總會有幾顆高大的栗樹,屋子與屋子之間靠得不是很近。龐統根本沒有在意剛剛香徹的話,他隨口道:“走吧,帶我出去走兩圈。”


    “你能行嗎?”香徹訝異地問道,心中有著擔憂,又說道:“要是摔了一跤或是傷口裂開,我可是要倒大黴的啊,你可要負責的。”


    龐統一邊移動著身體,用拐杖支撐著轉身,一邊笑道:“知道了,我自己負責。”


    “那就沒問題了。”


    香徹拉開簾幕,龐統緩慢地、小心地走了過去,在門口的地方用手扶著他的香徹繃緊了神經,一步一個階梯似乎要踏過十分漫長的時間。但當最後那雙腿和木杖落到了鬆軟的泥土上後,香徹才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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