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是個瘦馬,入行已經六年了。


    阮棠自恃美貌,一心想攀高枝,中秋這日晉王到訪揚州,由刺史府負責接待,月娘話裏話外的提醒她要抓住機會,可是她卻不爭氣的……


    生病了。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傍晚刺史府設宴招待晉王,府裏的歌姬都前去獻藝,以求博得晉王青睞。


    阮棠自然不甘心放棄這樣好的機會,她掙紮著從床上爬起,頂著虛弱的身子、踩著虛浮的步子慢騰騰走到了梳妝台前。


    鏡中的美人生了一對極具魅惑性的鳳眼,眼尾上挑帶著無限風情,她的眼睛雖不夠大,卻勝在有型,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珠增色不少。


    阮棠拿起眉黛描了眉,又開了胭脂點了唇,鏡中美人褪去了些許病容。


    妝畢她尋了一件極輕薄的寬博,用帛帶將自己盈盈一握的細腰緊緊裹住,寬大的袖子若隱若現的遮擋著細腰,帶給人無盡遐想。


    前廳之中,晉王慢慢搖晃著琉璃杯,看著燭光下的葡萄酒在其中晃蕩,心裏頗有些無趣。


    他自小見多了美人,席間跳舞唱曲兒的歌姬勾不起他的興致。


    席下的歌姬個個春心蕩漾:晉王殿下生的俊朗,舉手投足之間滿是貴氣,他每一言每一行都好似排練過一般令人賞心悅目,卻又那樣的自然隨意。


    陸恒百無聊賴的看著席下美人使盡渾身解數討好他,杯中酒晃厭了,他立起身:“孤去外麵醒醒酒。”


    這廂阮棠頂著暈乎乎的腦袋按照明月的指引一路往東南方向走,皎潔月光照下來,整個刺史府彌漫著柔柔月色。


    阮棠聽見了一牆之隔的絲竹聲,她扶著一顆樹不住喘息,給自己打氣:很快就可以見到晉王了,隻要過了這道牆,她就能平步青雲過上想過的日子。


    她平息了許久,舉目望去,隻見這道牆長的不像話,從角門繞過去不如直接翻牆來的便捷。


    她懨懨的想,翻牆是不現實的,她這虛弱的模樣壓根爬不上去。正打算繞角門的時候卻發現身後不遠處放了一架梯子。


    她當然是心生歡喜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梯子搬了來架在高牆之上。


    她爬上牆後,卻聽得有人在輕聲念著詩,她仔細聽了聽,那聲音卻又似平地而起的小旋風一般,轉瞬不見了。


    她專心致誌的拖梯子,牆這麽高,她得靠梯子爬下去。


    晉王灌多了酒,連平日掛在嘴邊的詩歌也忘詞了,他想了許久,方才一摑掌,欣喜道:“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阮棠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一鬆,梯子“哐當”一聲落回了原地,她心中一急,加之腦袋暈乎,直直從牆頭上栽了下來。


    晉王被從天而降的美人砸了個滿懷。


    有美人兮,砸……砸東牆?


    陸恒痛的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鼻子痛的厲害,他抬手捂住,試圖減輕痛楚。


    阮棠砸在了人肉墊子上,渾身倒不是特別痛,隻是她病著,腦袋暈乎的厲害,閉著眼亂摸了一通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你沒事吧?”


    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空靈、甜美。


    “你覺得呢?”陸恒捂著劇痛的鼻子甕聲甕氣的說道。


    身上這姑娘砸了他還對他上下其手,晉王何曾被人這樣過?京中貴女即便對他有意,也隻敢湊上前來說話,萬不敢對他動手動腳。


    阮棠氣喘籲籲的從他身上爬起,不住致歉:“實在是對不起……”


    陸恒借著月光看向麵前的姑娘,心中著實被震撼到了:她生的極美,令人見之忘俗的美,月光照在這張臉上,竟讓他恍然有種見到了天仙的感覺。


    阮棠被人這樣打量慣了,不想多做逗留,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下擺,借著月光細細檢查了一番,慶幸道:“還好砸你身上了,不然我這身衣服髒了還得換,我今兒趕著去勾引晉王,恐怕來不及。”


    陸恒聽得這話愣了愣:勾引他?


    他慢慢坐起,仍舊捂著鼻子:之前是痛,現在是刻意遮擋了。


    他聽她自怨自艾道:“我這幅柔弱的身子,怎麽經得起來回折騰呢?”


    陸恒眉心跳了跳:生的美,這性子恐怕有點兒……作?


    陸恒掩麵顫顫:“姑娘,晉王見過的美人多了去了,你憑什麽認為他會看上你呢?”


    阮棠倚著牆,有些煩惱的嘟著唇:“我若是沒有生病便好了,沒生病鐵定能讓他為我魂牽夢縈。可惜呀……”


    陸恒抽了抽嘴角,提醒道:“姑娘,晉王好美色,並非良配。”


    阮棠立即一臉警惕的看著他,那模樣仿佛他要賴上她似的。


    她義正言辭的說道:“雖然郎君幫了我一次,但是郎君不能挾恩圖報,我可是要攀高枝的人。”


    陸恒幽幽望著她:他何曾需要挾恩圖報去逼迫一個姑娘家就範?他隻需杵在那兒都能引來一大堆采花的蜂蝶。


    阮棠見他幽黑的眼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是不會報恩的。”


    她仍舊有些虛弱,虛虛的聲線聽起來不光身體虛,心也虛。


    即便她腳步虛浮,她也走出了婀娜多姿的步伐,一步一步帶著那細腰左右搖晃,被帛帶緊裹的細腰仿佛一掐就斷,陸恒看著她的背影,不自知的滾了滾喉結。


    阮棠走到宴廳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腿打著顫,雙手連提起的力氣也無,隻想靠著牆根睡覺,可是想到裏麵有個高高在上的晉王,她硬著頭皮進去了。


    月娘很訝異她的到來,可到底自己也是想把阮棠送到晉王身邊去的,便著手安排她的曲目。


    阮棠擅彈琵琶,可是月娘讓她跳舞,因為跳舞可以借機和晉王近距離接觸。


    陸恒回到廂房換了一身白色大袖衫,秋風徐徐吹來,褒衣博帶,長袖翩然,他甫一進門,阮棠便聽到了身旁的姑娘們欣喜的聲音。


    她側目望去,隻見身穿白色衫子的青年行止從容、體態風流,他生的極周正俊朗,眉橫山巒、目蘊九州,一雙漆黑的眼含著溫和笑意,與她對視時還禮貌的點了下頭。


    阮棠的心跳有些急,收回目光時竟難得的羞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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