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半年多時間過去了, 到了1996年的春節。


    家裏的幾個孩子又長高了一截,且還都跳級了。


    15歲的陸愛仁現在讀高二年級, 14歲的陸愛義讀高一年級, 12歲的陸愛禮讀初二年級,同樣11歲的陸愛智和葉拾遺, 這兩個湊到一塊學習, 竟是已經讀了初一年級, 還在私下裏一起研究網絡, 讀葉梨托人從國外給他們買回來的各種大部頭。


    最小的陸愛信, 小五, 今年也6歲了。


    她本就是家裏孩子裏最聰明的一堆裏的。她的哥哥姐姐們都表示了, 以他們的學習能力, 跳級到這裏就算是不錯了,再加上他們還要課外學習的東西,以後就按部就班的上學, 不跳級了。


    但到了小五這裏, 小五的學習能力非常強。


    前世,小五被那個家庭買了後,過了兩三年的自在生活, 那家夫妻就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小五就開始小小年紀的在家裏做各種家務,還要兼顧學習。


    等妹妹長大些了,上學了,她還得負責把天生學渣的妹妹教導好……就這種情況, 小五都能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名校,可想而知,學習能力多麽出色了。


    但小五到底年紀小,才6歲而已,葉梨並不希望她跳級太厲害,因此現在才讀二年級,等二年級的下半年,再和三年級學生一起參加期末考試,升入小學四年級。再往後,還是要盡量壓一壓,讓小五平時多看些課外書籍,打發時間。


    小五卻有自己的規劃,也直接給葉梨說了,說她想要15歲考上醫科大,20歲大學畢業,然後開始進行窮遊——也不算是完全意義上的窮遊,小五已經開始學英語、德語,打算等上了初中,就通過做翻譯來賺錢。


    20歲時,也能攢夠旅遊3年的錢。


    23歲,重新回去醫學院讀研究生、博士生,等畢業之後,去做醫生。


    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便是一輩子。


    但是醫患關係越來越緊張,最近京城的某家醫院,更出現了病人家屬拿著準備了好幾天的砍刀,趁著主治醫生在辦公室辦公的時候,一砍刀下去——


    主治醫生當場命喪黃泉。


    醫院隨後還要緊急開會,一定要把那個病人給救治好,否則事後麻煩更多。


    即便事後那個行凶的人會受到法律的製裁,可死了的醫生,就是死了。


    如何不讓人傷心惋惜?


    但小五明明也知道這件事,還是堅定的說:“我要學醫,將來,要做醫生。”


    葉梨看她,沒說支持,也沒說反對。


    小五抿了抿嘴,小聲道:“那個人,他總說死後福德,我想,我便去做醫生,救死扶傷一輩子,除非學校或醫院組織捐款,平常絕不捐款。等到了地底下,就看我和他,誰的福德多!誰的功勞大!”


    “他”,說的自然是陸大善人。


    如今兩年時間過去,胡美麗還在監獄裏蹲著,葉建德倒是早就出來了。


    他出來了,也不找他兒子閨女,反而是找上了如今名聲大不如從前,可依舊努力把工資全福利盡量都捐出去的“陸大善人”,要求“陸大善人”要麽給錢,要麽把他親兒子給送回來,讓他每天照著一日三餐的狠狠地打!不打死不算完!


    可這樣的話,陸大善人,還是善人嗎?


    還將陸愛禮的親生母親也該叫了來,讓對方也跟“陸大善人”要錢。


    “陸大善人”陸有善先時是不肯給的,奈何葉建德進去過一回,人更混,知道省城裏人脈關係廣的葉梨惹不起,知道自己的兒子要靠著人家養成才,將來好給自己養老送終,也怕把女兒給索要回來了,自己一不小心把死丫頭片子給打死了,想著過幾年長大點再去要……


    沒辦法,現在,能隨意拿到錢的,就是陸有善這裏。


    不是善良嗎?不是仁義嗎?不是寧肯讓自己的兒子被家暴,也不肯叫他的兒子被家暴嗎?


    那還不把錢拿來?


    陸有善若是不肯,葉建德就敢在夜黑風高時掄拳頭!


    陸愛禮的生母,則是帶著幾個孩子撒潑打滾,跟陸有善討要錢。


    陸有善的一個月工資才多少?


    弄到最後,竟是每個月要被葉健德和陸愛禮的生母,要去一半的工資!


    剩下的一半的工資,他住在宿舍、吃在食堂,不怎麽需要錢,可葉梨走的時候,一件衣服都沒給他留,他就要給自己添置各種東西,牙膏肥皂,這也是生活必需品,弄到最後,他每個月能捐出去的錢越來越少了。


    他隻能去孤兒院做義工。


    可是,孤兒院的大家,看他的眼光也越來越奇怪。


    有一次,他還聽到有大孩子跟小孩子說:“他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疼,哪裏是真的疼咱們?虛偽,做作!他樂意幹活就叫他幹活,不要親近這種把親生孩子弄丟了,還叫親生孩子去一個家暴家庭被家暴好幾年的虛偽人了!”


    陸有善的日子,越發過的沒意思。


    單位的人,對他也是皮笑肉不笑,顯然跟那個大孩子想的一樣——親生孩子都不疼,自己的家都不關心,怎麽可能對他們這些普通同事真心呢?給他真心,也是白搭。


    他也有想過去省城,找自己的妻子葉老師。但他每次打算去,都會被一群不知哪裏來的小混混給摁著打,還會把他身上的錢和衣服都給搶走。


    次數多了,陸有善就知道,這是葉老師不肯叫他過去打擾。


    他倒是報警了好幾次,奈何他壓根就沒看到過小混混長什麽樣,就被套麻袋了。


    什麽線索都沒有,這時候的監控也應用不廣泛,當然是找不到人,更沒法子遷怒到遠在省城的葉老師身上。


    葉老師唯一跟陸有善的交集,就是每個月有律師去單位找陸有善一趟,曆數陸有善在家庭裏的種種不負責任,然後要求離婚,陸有善淨身出戶。


    陸有善不肯答應,葉老師這邊也不著急。


    其實,葉梨還帶著幾個孩子,回去見過那幾個人渣。


    陸有善已經完全不是從前的幹淨從容、自信飛揚,一臉善良的大好人模樣了。他穿著廉價而邋遢,頭發油膩,胡子拉碴,人也瑟縮,肩膀聳著,像是害怕見人。


    他先去了孤兒院,後去了老人院。大家依舊跟他打招呼,可誰也不會對他那麽熱情了。


    葉梨還對幾個孩子道:“等他同意離婚了,我會想法子讓他在單位也待不下去。沒有工作,沒有住處,沒有家,還被一個爛賭鬼和一個潑婦盯上了,他會有好日子過的。”


    所以,不要著急,不要擔心。


    做錯事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


    爛賭鬼正是葉建德。


    從前的葉建德,盡管愛與人有口角,回家後愛打老婆孩子,可在外麵,那也是一口唾沫一口定,說話算數,幹活利索,能賺錢養活一家四口的男人。


    在許多人看來,他要是能把愛與人有口角的毛病改了,家暴的毛病都不必改,葉建德就能是一個好兄弟、好同事、好鄰居、憨厚樸實的陌生人。


    可現在再瞧,葉建德已經沉迷於賭博而不可自拔。


    為了賭博,他還在賭館當過打手,隻是,他管不住自己想賭的心,賭館就將他給趕走了,還“好心”給他介紹了一份新工作——地下拳擊場。


    所謂的地下拳擊場,當然是不被光明所籠罩和保護的,違法建立的一個地下性質的拳擊館。


    這裏的工作,沒有任何的保障。請來的醫生看護,披著一件白大褂,待著口罩,誰也不知他是不是真正的醫生。


    葉建德為了能夠有賭資進賭館,晚上就隻能來這裏跟人打拳擊。


    可是,就算是業餘拳擊手,人家也是專門學過的,打葉健德這個普通壯漢,自然是手到擒來。


    曾經,葉建德能隨意的對自己的妻子兒女揮起拳頭,說打就打,連個借口都不需要。事後還要理直氣壯道,你們知道我是這個脾氣,看我表情不對,就不該上前來招惹我。又或者是,那你們怎的不求饒?求饒了,說不定我就能打得輕一點。


    現在,葉建德卻在拳擊場上,一拳一拳的挨著打。他被打上三拳,才能回過去一拳頭。


    不是那種完全不能打的,也不是那種平分秋色的。


    但葉建德這種,也很受看客歡迎。大家就喜歡看葉建德被打。因為葉建德被打時和打人時,眼神都特別“好看”。


    倔強,不服輸,充滿恨意,偏又無能為力。


    葉建德:“……”


    然而無論如何,他找不到其他的工作,在陸有善那裏,也拿不到很多錢。為了能賭博,他就隻能在拳擊場上時常參賽。


    葉梨是帶著葉拾遺和陸愛智一起過來看過的。


    像這種地方,其實孩子是不該來的。但是,錢給的足夠,人足夠小心,偶爾來一次,站在二樓看上一眼,還是沒問題的。


    葉拾遺和陸愛智親眼見到葉健德一拳一拳的挨打,一次次的被打趴在地上,然後一旁的裁判鼓勵他,“錢!錢!錢!為了錢,爬起來!”,葉建德再苟延殘喘的一次次的爬起來時,心中頓時快意!


    活該!


    他就隻配在拳擊場上挨打!


    中年挨打,晚年病痛,老無所依,淪為街頭乞丐!


    這才是葉建德這樣一個家暴男,該過的日子!


    也就是這一刻,才徹底打消了陸愛智和葉拾遺心中一直潛藏著的想法——好好學習打拳,等到14周歲的前一天,殺了葉建德。


    是的。


    即便是這一次,和原身的第二世完全不同,葉拾遺心中的恨,陸愛智對葉拾遺的愧疚,都讓二人依舊做出了這個決定。隻是,這一次,兩人依舊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陸有善尚且隻是勸說別人捐錢,別人強硬了,他就不吱聲了。


    但是,葉建德是對暴力很執著的。他喜愛暴力,熱衷暴力,更沉迷於將暴力施加於無法反抗他的弱小的家人。


    這樣一個人,隻要不死,隻要不失去自己暴力的機會,他但凡組建家庭,就一定會再次施加暴力。


    他不該活著。


    但,現在看到了葉建德在被他最熱衷的暴力所碾壓,葉拾遺和陸愛智不禁想,這樣,其實也好。


    一死了之是痛快了,如今這樣,卻是在用鈍刀一寸寸的割葉建德的肉。


    致死嗎?不致死?


    疼嗎?生疼。


    ……


    對陸愛禮的那個生母,葉梨暫時沒做什麽,隻任由她撒潑打滾的哭著鬧著的想要多要錢,好把她身邊的一女兩兒養大。


    但那個女人並不肯走正路,明明幾個孩子現在也不小了,女兒更是17歲了,留女兒在家裏照顧兩個弟弟,她自己去培訓,給人做保姆,一個月就能賺不少錢。


    還能把攢下來的錢,送女兒去學個照顧孩子之餘,去學個縫紉。剩下的錢來送兩個兒子繼續讀書。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但那個女人偏偏不。


    她寡婦人家,能找到的賺錢的路子,是開了家不太光明的“洗發店”,還叫她女兒在裏麵給她做打掃。


    即便是她不叫女兒給男的洗頭剃頭,隻叫她給女客洗頭。可日子久了,誰還認為她女兒還是個“幹淨”的?


    就是她的兩個寶貝兒子,中午來店裏吃飯,那嘴巴不幹淨的男客手裏拿著張錢,招呼小狗似的道:“嘖嘖,來,叫聲爸,這錢給你買糖吃。”


    要知道,她的兩個寶貝兒子,比當年舍棄的小女兒陸愛禮,還大上幾歲,也都十來歲了,被這麽個戲弄法,還上什麽學?還見什麽人?叛逆是遲早的事情。


    ……


    對葉梨和幾個孩子來說,這些人過得不好,她們就放心了。


    陸愛仁和陸愛義的人生規劃,依舊是從商。


    做公益,幫丟失孩子的父母找孩子,這些都是需要錢的。他們曾經成功過一次,這一次,他們會再次成功,並像媽媽說的那樣,掙錢,讓家人過得好,也讓自己過得好。


    陸愛禮的前世,是做了歌手,明星。


    這一次,她則想要做幕後。唱歌還是可以唱的,但可以創作歌曲,給別人唱。當然,若是等過幾年,她16歲了,還是沒有找到小弟小妹,她依舊打算出道做歌手,幫忙找小弟小妹就是了。


    陸愛智的前世,是在大哥二哥和三姐的支持下,親自帶著人,天南海北的找弟弟妹妹。其中艱難困苦,和一次次的希望與失望,也早就了陸愛智的堅韌和毅力。


    之前還惦記著要對付他的生父,如何對待自己的親生妹妹葉曉曉。


    可現在,他的生父終於在暴力之下,品嚐暴力。葉曉曉則被一家普通人家收養,不受虐待,還能因為媽媽專門多給的錢,能和那家人家的孩子一樣上輔導班和舞蹈班,吃飽穿暖,不被毆打辱罵,也不會被媽媽抱著各種哭訴。


    這對陸愛智來說,就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巨石。


    在媽媽再次詢問他的未來規劃時,陸愛智想了很久,思索了很久,才表示,他將來想要做記者。


    這世上,有那麽多的黑暗藏在光明之下。他想,他應該做記者,將這些都曝光出來。


    人性的惡,是醜陋的。可那也該叫所有人知曉,才能有可能改變。


    當然,在那之前,除了充實自己,和葉拾遺一起研究研究網絡和電腦,在正式做記者前,先通過這個來給自己賺一筆錢,讓自己未來不會因為五鬥米而折腰,也是應該的了。


    葉拾遺的話,他也選擇了從商。他選擇的是電腦軟件、網絡遊戲,以至於是未來的手遊。


    前世他對這方麵剛有所涉獵,打算進行投資,將產業進一步擴大,就被養母給戳穿,說他在17歲的時候,殺了養父葉建德。盡管葉建德的死,讓她也從此免受葉建德的打罵,可是,那畢竟是她的丈夫啊。


    胡美麗在法庭上,哭得聲淚俱下,哭著跟法官替葉拾遺求情,請求法官的寬恕。可是,這也不能改變,葉拾遺的那一世,在最驕傲風光的時候,被送去了監獄服刑。


    那一世的小五陸愛禮,她的服刑,是替人服刑,後來被陸愛仁幾個找到,幾番疏通,陸愛禮是能出來的。


    但葉拾遺……是真的在17歲那年,為了救差點被打死的母親,舉起板凳,把他養父給砸死了。後來還毀屍滅跡,隱瞞數年。


    葉拾遺正是被葉建德養了那些年,知道葉建德除非老的不能動了,或者是死,是絕對不可能改變。所以,他才想著要再次殺了葉建德。


    一回生,二回熟,他哪裏會懼怕葉建德?


    隻是,葉建德現在的結果,也未嚐就不好就是了。


    葉拾遺心裏轉著這許多念頭,看著家裏的客廳裏,那新添置的一個大書架,還有書架上滿滿的書,便覺得,重來一次……未嚐不好。


    他重新回來了,重新,感覺到了愛。


    隻是,這幾人對於小五陸愛信依舊要立誌學醫的打算都很困惑。畢竟,學醫著實辛苦,且這醫患關係,真的是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最要緊的是,曾經的陸愛信,大約是沒想著要學醫的,是她的養父養母覺得這個職業光鮮且有需要,才叫她去學。


    陸愛信笑了一下,露出兩個和她的媽媽一模一樣的小梨渦,這才鄭重道:“可是,我發過誓啊。”


    “健康所係,性命相托。


    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誌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麵發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這個誓言,大部分花國的醫學生都發過,有些人堅持住了,有些人忘記了,有些人努力堅持中途放棄,有些人先時不以為意後來堅守一生……


    陸愛信發過這個誓言,但是,還沒來得及真正做一名醫生,就身陷囹圄。


    如今,重來一次,她想要做醫生,一來,是她與媽媽說的那個理由,的確想要看看,究竟誰才是善,誰才是惡,二來,就是,她真的想要實踐這個誓言,三來,其實是她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的緣故。


    陸有善過得不好了,陸愛信便覺得好。


    她剛回來時,是想要殺了陸有善的,覺得殺了他,一切都可以改變。可是,後來她發現,她不能那麽做,她做了,媽媽,還會喜歡她嗎?


    她曾經求而不得的母愛,現在就在她的眼前,她不能毀了這一切。


    她知道,媽媽盡管沒有表態,可是,在知道她想要做救死扶傷的醫生時,心裏是很高興和驕傲的。


    兄弟姐妹幾個對視一眼,便也覺得是這樣。


    這個世界上,怎麽能少的了醫生呢?


    誰都不去做,誰都害怕醫鬧,未來又會變成什麽樣?


    隻希望,花國在相關立法上,能夠盡快完善,讓醫生們都能受到保護,醫院也少些醫鬧糾紛。


    ……


    葉梨對於幾個孩子的未來誌願,其實心裏還是支持。


    但要說她最喜歡的,還是小五和陸愛智的打算。


    隻是身為這麽多人的媽媽,葉梨自然是要保持最基本的公正,於是對於大家的願望,她都沒有表態。可就算這樣,小五也給看出來了。


    小五學醫,想要救死扶傷,這就是真正放下了過去,開始嚐試對於這個世界釋放愛意。


    這是件好事。


    好事還不隻是這一件,從剛來省城開始,幾個孩子都建議過葉梨買一些舊房子。


    葉梨心知這是幾個孩子的前世記憶,買了不會吃虧,有閑錢的時候,便真的去買了。現在已經有四套房子的拆遷款都打給她了。


    恰好這個時候,葉梨已經找到了幾位退休的優秀初中、高中教師,輔導書編纂的資金、人才都已經到位,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就能退出三到四本相關的教輔書。葉梨會在封皮後麵,貼上失蹤的孩子的照片。


    她不信如此,還不能把孩子給找回來。


    她此刻還不知道,其中一個,已經不必她去找了。


    ***


    葉梨為找孩子,還上了報紙,長期刊登尋人啟事,某飲料瓶上還貼著孩子的頭像,顯見是個真想找孩子和愛孩子,且有門路的。


    有一個叫做“尋親團”的組織就找了上來。這個組織,其實是許多失去孩子的家長集中起來,大家一起在找孩子的。


    葉梨還給他們資助了小的傻瓜相機,跟他們說,如果找到不是自己的孩子的孩子,但是知道那個孩子八成是被拐賣的,就把孩子的照片盡量給照下來。當然,安全最重要,在自己的安全下,去給孩子照照片。


    葉梨對這個組織,很是慎重,也會參與組織裏的尋親活動。


    那個電話打到葉梨的手機上的時候,葉梨正在一座深山裏,手機幾乎要沒有信號了。


    這一次,是他們的“尋親團”裏,其中一對中年白發夫妻,終於找到了自己失蹤10年的女兒。


    他們的女兒失蹤的時候才14歲,上學的路上,直接被一輛停著的麵包車裏的人給擄了上去,車子飛速開走。對麵店鋪的包子鋪老板看見了,立馬叫嚷開,可任是誰的兩條腿也追不上那輛麵包車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人被帶走了。


    十年了,他們的女兒24歲。


    他們終於有了確切消息,找到了他們的女兒。


    隻是,這種跟大山裏的人談判,要把人給要回來的,真的太艱難了。一般都是“尋親團”的許多人一起湊過來,幫忙助陣。這樣,將來自己的孩子被找到時,也有人能幫忙來助陣。


    葉梨於是也就來了。


    車子到了山下,大家都隻能步行上山時,葉梨的手機響了。


    她按了接通鍵,就聽對麵的人道:“您好,是葉梨女士嗎?我們是蘆花市某區的警局,您兩年前,是否丟失了一個兒子?我們警局現在有個叫做陸愛讓的……小朋友,他配合我們破獲了一起重大案件,這個案件是有關……隻是之前他一直不肯說他的家庭。現在,他終於開口,說了這個電話號碼,我們想要確認一下……”


    葉梨的腳步登時頓住了。


    其他家長有的轉頭看她,有的站住等她。


    葉梨道:“能讓孩子接下電話嗎?我記得他的聲音。”


    這下子,所有聽到這句話的家長,都停下了腳步,看著葉梨。


    “媽、媽媽。”


    葉梨頓時就笑了出來,背過身去,背對眾人,溫柔道:“好,好孩子,媽媽現在在一座大山下麵,打算去大山裏麵,幫一個大姐姐的爸媽,將大姐姐給救出來。好孩子,你現在警局住一天好嗎?媽媽晚上一定下山,下山後就坐飛機去蘆花市,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小七張了張嘴,還是道:“但是,媽媽,我的臉被毀容了,現在是個小醜八怪。我、我的左腿……已經廢了,醫生說,治不了了。我以後,都是個小醜八怪加殘疾人……媽媽,我想過了,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不來接我,也、也……”


    也是可以的。


    他也是理解的。


    小七想說這個。在他決定要回家前,就已經幻想了無數次,他一定要在打電話的時候,就跟媽媽說清楚,如果嫌棄他是個累贅,如果不想來接他,都沒關係的。他自己就能活。


    可是,等真的聽到了媽媽的聲音,他忽然,說不出來那樣決絕的話了。


    電話那頭的葉梨沉默了片刻,卻道:“可是,無論小七變成了什麽樣子,小七都是媽媽的寶貝啊。”


    既是寶貝,哪裏能舍下?


    葉梨這邊,許多一臉滄桑的家長,都蹲在地上,捂著嘴巴,壓抑著哭泣。


    電話另一頭,小七也在哭。隻是他的哭,是無聲的哭。好一會,才開口道:“那、那我等媽媽。”


    說罷,就立刻掛斷了電話。


    仿佛是害怕聽到拒絕。


    葉梨這邊,冷靜些的家長們才上前詢問。葉梨就道:“蘆花市的警察局破獲了一起乞丐集團案件,我的孩子……也被救了。”


    不必多說,大家就都明白了。


    大家都找了孩子這麽久,自然是什麽壞的都想過了。做乞丐……是其中最慘的結果之一。因為,但凡乞丐,尤其是那種被控製起來的小乞丐,不但風吹日曬,受人白眼,吃不好穿不暖,哪裏有一個健全的?


    但大家還是恭喜了一句:“好歹是找到了一個。”


    這位還有一個閨女沒找到呢!


    大家一起上山,經過了激烈的談判,葉梨這邊還給了對方不少錢,且是現金,對方那邊檢查了好幾遍,才終於肯放那對中年白發的夫妻的女兒出來。


    明明今年才24歲的年輕姑娘,此刻卻是一臉髒汙,頭發枯黃,雙目呆滯,背上背著一個5歲的小男孩,懷裏抱著一個2歲的小男孩,身後還跟著一個7歲左右的小男孩。


    三個男孩都在那裏一麵哭一麵叫媽媽,讓她不要走,讓她把外公外婆的錢留下給他們以後上學娶媳婦,她自己也留下來給他們繼續當媽媽……


    三個孩子哭得格外淒厲可憐。


    可那對中年白發的夫妻,盯了那個被三個孩子纏著木呆呆的女人許久,突然就餓狼一樣的衝了上去,將那三個孩子從年輕女人身上撕扯開,夫妻兩個抱著女兒,痛哭起來。


    “珍珍,珍珍,爸爸媽媽的珍珍,爸爸媽媽的珍寶,你叫我們一聲啊!珍珍,珍珍!”


    “珍珍,媽媽的好珍珍!”


    三個孩子開始捶打那對中年夫妻,葉梨這邊的人當然不能看著,一起上去將中年夫妻一家給圍了起來。


    那三個孩子都不樂意,就去捶打他們的奶奶。


    奶奶就跟三個孩子說:“沒事沒事!奶奶跟你們說哦,你們媽遲早要回來的哦~你們在這裏乖乖等著就是!你們媽也就是回趟娘家,到時候,還是要回來,跟你們繼續生小弟弟的,還會給你們帶好多玩具好多錢,不怕不怕啊~”


    這當然是經驗之談。村子裏的有的買了媳婦的,媳婦的娘家找來,把人帶走,後來,那媳婦受不了,想孩子,就又回來了。


    他們家其實也不想放這麽個年輕兒媳婦走。可有啥法子呢?家裏窮啊,還要為以後三個孫子娶媳婦做打算,隻能先這樣了。反正,孩子他們媽八成是要回來的。


    那對中年夫妻剛要去罵他們,大家就簇擁著這一家人下山去。


    “不要鬧,大事為重,先帶孩子走!走了,下山了,離開了這個地方,才算是咱們的這次解救行動成功了!”


    隊伍裏顯然是有經驗豐富的人,並不跟這些人爭吵,簇擁著人下山。


    珍珍一路還是木呆呆的。


    她身子瘦弱,長期營養不良,瘦的不太正常。


    葉梨看她的臉色,上手扶了一下,順便給摸了脈,心裏就“咯噔”了一下,這恐怕是還在月子裏!怪不得那個婦人這麽篤定珍珍會回去!


    隻是珍珍現在木呆呆的,且快些下山才是最要緊的,她就什麽都沒有說。


    珍珍爸爸以為女兒是被長期餓著的,見女兒這樣瘦,不禁蹲在珍珍麵前,道:“閨女,爸爸背著你!你小時候,都是爸爸背著你的,來!”


    珍珍爸爸其實年紀不小了,可他堅持,大家也都在一旁幫忙,竟真的將珍珍給背了小半山路。


    等到了車子前,珍珍爸爸要把珍珍給放下時,才發現珍珍將他摟的特別緊。


    “爸,爸,爸爸!”


    珍珍媽媽不禁也撲了上去,抱著珍珍:“珍珍,我是誰?告訴媽媽媽媽是誰?”


    珍珍鬆開了爸爸,看著從前很愛美的媽媽的花白的頭發,哭道:“媽!爸!我終於等到你們了!”


    一家人,重新抱在了一起。


    ***


    第二天中午,葉梨就到了蘆花市的警局。


    看到了那個正安靜的拖著殘廢的左腿,垂著頭,坐在角落裏的小男孩。


    她深吸了口氣,腳步輕輕地朝著那個小男孩走了過去。


    小男孩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忽然抬頭,看到了葉梨。


    小男孩怔了怔。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這個媽媽了。


    原來,她是長這個樣子的。原來,他和她長得像。


    小男孩張了張嘴,看著已經走到他麵前,慢慢彎下腰,張開雙臂,想要擁抱他的女人,終於開口:“媽!”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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