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要綁了你, 去為我當牛做馬,製衣做飯, 當個小丫頭使喚。”


    青竹門, 小湖山上,褚茯苓在聽到踏月而來的女人, 如此開口時, 頓時整個人險些不好了。


    褚茯苓:“……”她沉默了良久, 才緩緩道, “你, 是她嗎?是我的母親嗎?”


    如果不是, 來作甚?如果是, 哪裏有親娘要把自己的女兒綁走了當小丫鬟使喚的?


    葉大佬極其淡定, 雙眸湛湛看向褚茯苓,這雙眼睛,與褚茯苓幾乎如出一轍。


    仿佛裏麵盛著星光。


    更何況褚家父親給她留下人, 前幾日便已經告訴了她, 她的母親來了附近,父親正在趕來,希望她能顧念這份母女之情, 能去將她的親生母親留下來。


    隻是褚茯苓心中一直糾結於當年母親的拋棄, 並沒有拿定主意。且今日還發生了這樣的糟心事,褚茯苓才沒去見這個人。


    沒想到,這個人來見她了。


    還是在這等情況下。


    褚茯苓看著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熟悉的眉眼, 終於確認了此人是誰,卻還是又問了一句:“既是你,那,你來此作甚?看我笑話嗎?”


    葉梨左手一翻,手心向上,露出一個白瓷瓶,丟給了褚茯苓:“我說了,我是來帶你走,叫你給我做丫鬟使喚的。”瞧見褚茯苓下意識的接住了那白瓷瓶,又道,“這瓶子裏是可以恢複你容顏的藥,快些吃,吃了便走。”


    褚茯苓原本還不甚在意那白瓷瓶,聞得此言,驚異的瞪向葉梨。


    葉梨並不管她,隻神態悠然的看向四周,偶爾眉心微蹙,似是並不喜歡這處的環境。


    褚茯苓將白瓷瓶的藥倒了出來,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真聞出了十幾味的上等藥材。


    越城褚家不是什麽名門大族,比不上那等流傳幾千年的大世家,但也的確有些底蘊,褚茯苓年幼在褚家時,除了主要學習卡牌製作,另外對於藥材品鑒,丹藥法器之類的東西,也都有所涉獵。等她略長大些,入了青竹門,青竹門曾經也是個大門派,藏書頗豐,褚茯苓在製作卡牌和修煉之餘,便也頗了解了一番藥材丹藥之事,至少若是出門在外,絕不可能被假丹藥所蒙蔽。


    故此今朝嗅出了這顆丹藥裏的一部分藥材,褚茯苓就知道,這顆丹藥,十有八|九,是顆真的丹藥,還是恰好能叫她恢複容顏的上品丹藥。


    即便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親生母親,褚茯苓還是沒有理所應當的將這顆丹藥吃下去,而是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個一身黑色裙裳,月色下,清冷自在的女人,問道:“你真的要把這樣的好東西給我治臉?我雖不知這是什麽丹藥,但若是將它拿去拍賣會上,當是能賣出一個高價。給我,你……”


    舍得嗎?值得嗎?


    畢竟是生下了就丟棄的便宜女兒。


    葉梨:“所以,你吃了我這顆丹藥,就要給我做……二十年的小丫鬟。”


    褚茯苓:“……”


    葉梨又補充道:“期間還不得與青竹門和褚家聯絡。”


    褚茯苓心忖,若隻是前者,也不是不行。雖說做丫鬟伺候人,低人一等,可眼前這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啊。便隻是為了還對方的生之恩,和這顆丹藥的恩情,二十年,於修真者來說,也不算久。


    但是後者……


    褚茯苓不禁道:“褚家和門派,待我不薄。”


    葉梨聞言隻輕笑了一聲,便朝褚茯苓丟出一份紅色的類似禮單的東西。


    褚茯苓拿在手中,打開之後,才發覺這並不是禮單,而是一份財產清單和一封短信。短信乃是曾經的小世家葉家家主所寫,言道自己重病將死,家族即將不複存在,族人分家之時,分給自己的獨女的東西。


    如今的普通百姓之家,或許重男輕女,覺得女子沒有什麽繼承權。


    但對修真者來說,有著良好資質的女修,也是有繼承權的。


    然而葉家家主為了女兒的將來著想,分給女兒的大部分都是原本就該女兒繼承的妻子的嫁妝,極少部分才是他的個人財產。


    而這份單子上的東西,原身也好,葉梨也好,手裏幾乎一件也無。


    褚茯苓的手幾乎在抖。


    她是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嫡母,乃是嫡親的表姐妹,當初母親的家族破滅,無人依靠,便是嫡母的娘家收養,二人一道長大。因嫡母娘家和褚家利益相關,關係親近,三人少年時也時常見麵,嫡母就愛慕上了父親,兩家定親。然而自己的母親卻覬覦父親,在嫡母兩年未曾有孕時,設計勾引了父親。


    這等醜事,自是要一床大被掩了去。


    嫡母也言道,願意表妹做夫君的妾室。可她的母親卻不肯做妾,非要做平妻,事情鬧的大了,無法收場,母親在生下她後,又與一大門派的男修勾搭上了,便舍下女兒離開。嫡母心慈,才叫她庶女充作嫡女,在外名聲好聽些。


    然而這些都是褚茯苓從褚家的下人口中聽來的。


    她年幼時尚且會信,覺得自己生母對不住嫡母,因此嫡母對她了做什麽過分的事情,都不敢告狀。可她略長大些,發覺父親對生母著實情深,瞧著她時,時常出神,更會與她說起生母,每每也是一副情深若許的模樣。褚茯苓就知道,她最開始知道的故事是假的。


    父親對她疼愛有加,將她視若掌上明珠,但也是一個極其好麵子的男人。如果生母當真是個勾|引表姐夫、事後非要做平妻、平妻做不成幹脆跟人跑了的女人,父親即便為了自己的臉麵著想,也不會再懷念生母。


    可偏偏父親這般的懷念生母,褚茯苓便明白,事情沒有這樣的簡單,對嫡母也不再那麽恭敬。隻是父親懷念母親,心疼她,卻卻也會和嫡母一直攔著消息,不叫她知曉當年真相。


    直到今日,褚茯苓才能窺到當年真相的一角。


    這份屬於生母的財產單子,上麵的許多東西,褚茯苓都見到過。


    有的是在嫡母的房間裏,有的是在父親的書房裏,有的是在祖父母的房間裏,有的是在族長伯父的房間裏,有的是在伯母堂兄堂姐們那裏,有的,是在宗門裏,在她掌門和師父那裏……


    而這些,原本不是屬於他們的。


    褚茯苓猜到了些什麽,無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喃喃道:“不,不,這怎麽可能?這如何可能?”


    葉梨淡淡道:“你該問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褚茯苓戴著麵紗,淚水已經將潔白的麵紗浸染濕透,許久,才終於鼓足勇氣問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葉梨在涼亭裏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從儲物鐲裏取了東西來自斟自飲,將當年事情,娓娓道來。


    這並不是什麽囉嗦事情,隻是一個略堅強些和獨立自主的林妹妹,被姨母家設計財產並陷害性命,然後反過來算計了姨母家,花錢買了活路的故事。


    原身原本也是出身小世家葉家。葉家莫看隻是小世家,卻極其有錢,曾經是越城附近三城的首富。


    曾有人戲言,葉家的葉子都是翡翠做的,花盆裏的泥土,都是金子堆成的,那家裏太太小姐們戴的首飾,許多都是上等靈石製作的。


    彼時葉家豪富,聞言竟真的做了一院子的翡翠樹,金字做土堆成的盆栽,給家裏太太小姐們打了上等靈石的首飾,邀請了許多人上門做客,驚得一群客人險些掉了下巴。


    可見葉家如何豪富。


    然而豪富之家,卻不知低調,招人覬覦。葉家原本是有一位老祖宗,在一個中等宗門做太上長老,於是所有人便都等著,待那位老祖宗一去,豪富葉家,便被牆倒眾人推,每個人都想要從葉家分割去一塊肥肉去。


    那個時候,距離葉家用金字做了盆栽泥土,用翡翠做樹葉兒,也不過隻過了兩百年而已。


    新任家主剛剛上|位,抱著自己才六歲的小女兒,看著家中頹廢的族人,隻能忍痛分家,叫族人們帶著少量財物,隱姓埋名,各自散去,自謀生路。


    他自己被設計中毒,妻子難產而逝,女兒年幼無人依靠。


    葉家主思忖幾日,隻能在族人們都去後,當著越城和周邊幾城有錢有名望的人麵,將家中庫房打開,開始將這許多好東西,送給這些有名望的人家,然後分送給貧苦百姓一部分,隻留了妻子嫁妝,還有自己的少少的梯己,言道死後要留給獨女。


    他彼時中毒已深,無藥可醫,又是臨終遺言,麵容哀戚懇求。那些設計了葉家,又使葉家家主中毒之人,今朝還得了大把錢財的人們,終於鬆口,表示定會護著葉家家主女兒,也就是原身長大。原身的財產單子,他們也全都拿了一份,隻待原身長大,便可以拿到這些東西,防止有人故意貪墨。


    葉家主將女兒托付給妻子最信賴的長姐,病床之上,還硬是給對方磕了三個頭,臨終托孤。


    彼時原身的這位姨母,也是立誓對外甥女兒好的。她既心疼去世的妹妹,憐惜喪父喪母無家族可依的外甥女,又收了葉家家主的許多錢財補貼,最初是真的打算說到做到。


    可時日久了,眼睜睜的看著外甥女樣樣都比自己的孩子強,即便是失去了家族倚仗,將來嫁人後也有許多嫁妝,外甥女自己就很立得起來,不禁對這個外甥女,淡了幾分。


    世家仆從向來踩地捧高,原身的姨母開始不再關心原身,姨母的幾個孩子對原身都是嫉妒居多,原身在姨母家的日子,就不是很好過。明明有修煉資源,自己卻拿不到,因此修煉上麵,頗為吃虧。


    原身想著,待到16歲,便可拿著錢財離開,便咬牙忍著。可等到她16歲時,表姐朱氏的丈夫褚觀鴻,卻對她有了覬覦之心,並設計與她有了肌膚之親。


    原身當時就要殺了褚觀鴻。褚觀鴻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原身原來已經和他修為相當,武力值比他還要高一籌,他根本打不過這個真心傾慕的姑娘。他做事隱蔽,故意將原身騙到隱蔽處下手,故而當時無人可幫,眼看原身真要殺他,才不得不用了另外一個消息,換了自己的一條命。


    褚觀鴻道:“梨妹以為,我因何會這般衝動?我自來愛慕梨妹,願意娶梨妹為妻。奈何家族不許,我便隻得將心思放下,一心將梨妹當做我自己的妹妹看待。梨妹且看,這兩三年裏,我可還對梨妹有不好的心思?


    隻是前幾日,我聽得太太與嶽母商談,要你做嶽母的庶子兒媳,將來、將來待你生產之時,孩兒誕下,便將你……弄死。到時候,葉伯父留給你的那些東西,就都能由嶽母掌管。葉伯父臨死前的確托孤,但女修因難產而死的也不是沒有,你母親便是如此,你也如此,也算尋常。且等你死了,不是還有你的孩子嗎?隻要葉伯父的血脈還在,那些人就不會做其他。


    可是,你就要嫁給別人,就要死了啊!梨妹,你是知曉我對你的情意有多麽深厚的。我愛你如我的性命,若你一生不嫁,我尚且能控製自己對你的情意。可、可嶽母要你嫁給表弟那個庸人,我如何能忍?與其嫁給他,將來還要為他生子而死,不若如此,梨妹,你跟了我好嗎?你放心,你現下隻能做我的妾,可將來,總有一日,我會叫你做我的平妻,好不好?梨妹,梨妹……”


    原身當時險些就真要殺了葉觀鴻。


    但冷靜下來後,隻當自己被狗啃了一口,開始盤算如何離開朱家,如何教自己順利脫身,安然離開。


    隻是她想走,顯見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朱家想要霸占她的財產,其餘越城有眼睛的人家,許多心思不正的也都盯著她的那些財產。即便是遠遠不如當年豪富葉家的錢財,可誰知道葉家家主,私底下究竟有沒有另外補貼這個女兒?自然是都不想原身輕易離開。


    原身想了很久,心裏隱約有了個主意,卻又發現自己竟有了孕。


    被狗啃了一口,還要給狗生崽子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原身當時想了很多法子,把肚子裏的孽種弄掉。然而許是天道需要這個炮灰加反派,原身無法弄掉這個孩子,最後隻能生了下來。


    這種情況下,原身對這個女兒沒有絲毫感情,隻能退而求其次,順手利用了這個女兒。


    末了除了留給了這個女兒一個進入青竹門的名額,要求褚家必須要對待女兒像是對待普通嫡女一樣,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東西,在將自己手裏的東西散出去,確認無人會盯著她的女兒後,就瀟灑離去。


    之後原身也被盯了許久,才有很多人放棄,確認原身身上,真的沒什麽葉家的寶貝了。


    後來原身在外曆練出來,也就沒什麽人能尋到她了,就是後話。


    ……


    褚茯苓長到一十七歲,拿著手中的單子,聽著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說著曾經的真相,隻覺自己明明成為了修士,處在溫暖的門派之中,卻隻覺渾身發抖,畏懼不已。


    怎麽,會是這樣?


    她原來知曉的一切,竟然全都是謊言嗎?


    嫡母在說謊,父親在說謊,家族的每個人都在說謊。就連疼她護她的師門,其實也都在精心的編造著同一個謊言。


    而戳破這個謊言,讓她清醒過來的,則是那個並沒有愛過她的母親。


    甚至母親在說想要打掉她的時候,還說了好幾種辦法,表示當初是真的不想生下她。


    褚茯苓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存在,都是個錯誤。對眼前這個母親,她簡直是個汙點一樣的惡心存在。


    褚茯苓不禁看向葉梨,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要自殺而死,才能對得起這個母親。


    結果……


    葉梨十分淡定的道:“所以,給我做當牛做馬、製衣做飯,當二十年的小丫鬟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


    褚茯苓:“…………”她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心裏卻是微微放鬆了些,認真點頭,“我願意。”


    至於不聯係褚家和宗門的事情,這些也並不難。


    褚家和宗門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可善待她?倒也說不上。他們之所以對她公平公正,隻是因為他們收了母親的東西而已。嫡母之所以惱她,也不過是沒有算計母親成功,反而被母親算計了,脫離了朱家掌控。


    既是彼此算計,在算計之外,才有些許情意。那,想來這些許情意,也並不算深厚,褚茯苓想,那她就此離開,也並不虧欠宗門和褚家什麽。


    葉梨見褚茯苓懂事,點了點頭,示意褚茯苓將那顆丹藥吃了。


    丹藥下肚,褚茯苓臉上開始發|癢,心知這是疤痕生肌的正常反應,卻不敢卻撓。等了約兩盞茶的時間,褚茯苓去摸臉頰,臉頰上的那個深深地“醜”字,已然消失不見。


    她拿了鏡子來瞧,仔細看了好一會,確認那個“醜”字,真的消失了,才放下心來。


    ——這世上哪裏有女子不愛美?那麽一個深深地“醜”字,褚茯苓怎會真的不在乎?


    更何況,即便是男子,臉上刻著個“醜”字,心情也未必不好,未必不想要報仇。


    隻是,報仇……嗎?


    褚茯苓忍不住看了一眼葉梨,並不覺得葉梨有為自己報仇的打算,便也不提——她這位母親,當初在臨走之前,大約還是有能力帶走部分葉家留下來的東西的,但是,母親並沒有帶走,而是全部留了下來,像散財童子那樣散給了那些人。


    這對母親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唯一的好處,大約就是能叫她這個不該活著也不該存在的“孽障”,在褚家能過得好一些而已。


    現下她被毀容,被宗門和家族一道威脅著要去跟那些人道歉,母親又來救了她。


    母親真的不欠她甚麽了。至於仇恨,她自己可以來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二十年,也不晚的。


    褚茯苓原先以為,自己身後有家族、有師門,有那麽多在意她的和她在意的人,她不能夠衝動行|事,該低頭還是要低頭的,可現下知道了當年真相,褚茯苓隻覺心情複雜。對於那些親人師門,也沒有了曾經的濡慕感激,剩下的隻有漠然。


    她不會再承認那些人了。


    將來也不會回來青竹門,或是褚家了。


    而對於她的親生母親……褚茯苓心中一歎,想到,即便隻做二十年的小丫鬟,她好像也彌補不了她欠了對方的。


    褚茯苓心思電轉,起身後卻道:“您稍稍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收拾東西。待我收拾完東西,便跟你走。您將那顆藥丸給了我,我定遵守承諾,侍奉您二十年整。”爾後豎起二指,當下立下了心魔誓。


    心魔誓一出,再無更改餘地。


    褚茯苓必須說到做到。


    葉梨微微揚眉,一頷首,便轉過身去,看天上的月色。


    原身不可謂不是身世坎坷,越城附近的幾個城池,還有這青竹門裏,欠了葉家東西的,何止是是青竹門和褚家?


    隻是,原身並未提及過為她報仇,原身所思所想,不過是想要擁有一世快活恣意的人生,顯見沒有將那些人放在心上——葉家太過豪富,又太過張揚,當年會遭遇那等劫難,既是人心之惡,亦是葉家太招搖之故。


    原身的父親沒想過原身報仇,原身也沒想過報仇。


    葉梨代替原身活這一輩子,既原身沒想過,她便也沒有去管那些害得葉家覆滅那些人。隻下定了決心,待過上些時候,褚茯苓的事情被大部分人忘記了,便回來幫那些人“散散財”,如此而已。


    至於朱家和褚家,朱氏和褚觀鴻,葉梨對他們就另有一番處置了。


    ***


    葉梨當晚就接了褚茯苓,沒有離開這座城市,而是利用現代神奇的化妝術,就給二人改換了妝容。


    她是手中有劍作為法器的富貴高冷的世家小姐,褚茯苓就是低眉順眼的隨身丫鬟,膚色微黑。二人都姿容大減,但也絕對不是褚茯苓之前那等被毀了容、見不得人的模樣。


    她們大大方方的入住了一家隸屬於青竹門的客棧。


    翌日一早,就看到青竹門在四處尋人。


    尋得自然是一個臉上刻了個“醜”字的醜八怪,或者是一個戴著麵紗,處處躲著人走的年輕女修。


    眾人聞得這事,都十分八卦。很願意幫著青竹門尋人——青竹門為了尋找褚茯苓,竟是肯出大價錢。大家為了八卦也好,為了靈石也好,都十分願意幫忙尋找一個臉上被刻了字的年輕女修。


    而這個年輕女修,隻是因為長相漂亮,那天恰好和那個大門派的一個受盡寵愛的女修穿了同樣一個顏色的衣裳,將那大門派的女修趁成了東施,其餘事情,全然不曾做,就被大門派女修的師兄給在臉上劃了個大大的醜字,險些傷到青竹門女修的眼睛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傳揚了開來。


    隨之而來的,是那個受盡寵愛的女修,曾經數次被比她漂亮的多的女修給比下去。而那些將她給比下去的女修們,無一例外,都被女修的師兄們給毀容的事情。


    青竹門山腳下的修士們全都驚呆了。


    原來大門派的女修,竟然這樣的可怕?


    隻是個受盡寵愛的女修而已,就可以這般肆無忌憚。果然,等將來他們或子孫有機會進入大門派了,那甚麽天元宗,是必然不能去的。


    ***


    青竹門上,雲豆豆十分不開心的聽著一名弟子小聲的說著外麵的傳言,趴在七師兄的膝蓋上,哭的不能自已。


    雲豆豆的七師兄淩澤,氣得險些就要拔劍去教訓外麵那些胡亂傳謠言的人。可在聽到外麵的人,開始傳起天元宗的不是的時候,淩澤的怒火才漸漸地降了下來,理智回歸。


    淩澤皺眉道:“此事不對。”


    雲豆豆仰著臉,滿臉淚水的看向淩澤:“七師兄,你也覺得是豆豆不對嗎?豆豆看到她們比豆豆好看的時候,應該高興的是不是?隻要豆豆高興了,笑了,師兄們就不會護短,為了豆豆去教訓那些女修了,是不是?如果是這樣,豆豆現在就不會被這麽多人罵,青竹門就不會丟掉一個前途無量的弟子,天元宗也就不會被許多人嫌棄,下界招收新弟子時,也就不會受到影響了是不是?”


    雲豆豆其實長得不難看。


    隻是有些時候,人就怕被比較。


    一個長相75分姑娘,站在長相55分的姑娘麵前,就能將對方趁成胭脂俗粉,把自己趁成個大美人兒;但如果這個長相75分的姑娘,站在長相95分甚至往上的姑娘麵前,被趁成胭脂俗粉的,自然就隻有她自己了。


    如果恰好二人穿了同樣顏色同樣類型的衣裳,真真是撞衫不可怕,誰醜誰知道了。


    雲豆豆不知曉這些後世理論,但被那些天仙美人兒給趁成東施,自然是會心裏難過的。


    這會子就忍不住向著素來疼愛自己的師兄撒嬌。


    淩澤聞言,低頭去看正一臉淚水、仰著臉看他的姑娘,不禁心中微動,暗道小師妹其實還是長得很可愛的,如何能被叫做“東施”呢?


    他道:“豆豆哪裏錯了?錯得分明是那些不知所謂的人。他們哪裏知曉,師兄並非是衝動魯莽,視人命如草芥,胡亂傷人,而僅僅是聽從師父命令,要好好的護著我的小師妹,不叫小師妹受一星半點的委屈而已。護著自己人,莫非還有錯?即便那等糊塗人,非要深究,認定這是錯,那也是不知內裏緣故,此事是情有可原的。


    小師妹,豆豆,乖,不要哭了好不好?大不了等將人找來了,你親自去問問她,這件事是她錯了,還是你錯了。她必是會答,是她錯了。你不信師兄,總要信個外人。”


    劍架在脖子上,他不信那個醜八怪,敢說出什麽讓小師妹再難受的話。


    雲豆豆這才收了淚,小聲道:“真的?小師兄不曾騙我?”


    淩澤拍著胸脯道:“我怎會騙你這等事情?再說了,我們若當真錯了,怎的我們錯了這麽多回,隻這一回,有人來說了這件事,旁的時候根本無人指責我們的過錯?可見這世上還是眼明心亮的人多,知曉我們並不是錯的那一方了。”


    雲豆豆聽得破涕為笑,這才歡喜了起來。


    淩澤看著模樣嬌俏可愛的小師妹,隻覺心口處滿滿的,歡喜無限。


    ——能得小師妹一笑,真真是何等樣事,他都肯替小師妹做了的。


    更何況他們自師祖開始,就一直護短。在修真界且是出了名的。誰人聽了,都要道一聲羨慕,能拜入這樣護短的師門,可不就是一件喜事嗎?


    既大家都喜歡這等護短的師門,如何還能說“護短”二字,便是個錯?


    淩澤又哄了小師妹一會,見小師妹不會再哭了,才起身去尋師父,打算跟著師父去瞧瞧青竹門尋人的結果。


    不過是一個被毀了容的醜八怪而已。即便是有幾分卡牌師的天賦,可到底才是個十幾歲的姑娘,能有多大本事?青竹門怎麽會這麽久了,還沒將人找到?


    難道是青竹門看重的弟子被他毀了容,對他們天元宗這等大門派心生不滿,又不肯明著與天元宗掰扯斷了關係,所以才故意放走了那醜八怪?現下又故意拖延,給他們天元宗沒臉,才說找不回一個普通弟子?


    淩澤自覺他這般推斷,是十分有道理的,自是理直氣壯的去尋了他師父軒轅道人。


    軒轅道人聽罷,隻皺眉道:“青竹門小小門派,萬不敢如此欺瞞我天元宗。淩澤,你去外頭打探一番,看被你毀了容的女修,究竟身份如何,背後還有何人。”


    軒轅道人半點不覺自家弟子有錯。他的師父就十分護短,將他也養成了一副護短的性子。


    自家弟子在外麵,對了是對了,錯了也是對了。軒轅道人以為,紅顏白骨皆是虛妄,不過一副皮囊而已,毀了便毀了,又不是毀了對方丹田,有甚好在意?


    他的弟子沒殺了她們,已然是顧忌著天道因果了。


    淩澤得了師父的話,果然就出了青竹門,去尋那醜八怪究竟是為何敢逃跑,連句道歉的話都沒跟他小師妹說。隻是他原想著自己獨自出門去打聽,可他打聽了一日,回來後,便被小師妹給逮了個正著。


    他們一派最是護短,自師父往下,又是最疼愛小師妹。淩澤比小師妹隻大了三歲,二人自幼就是一同長大的。對這個小師妹也最是沒有辦法,被小師妹纏|磨的煩了,實在無法,隻得叫小師妹換了衣裳,戴了麵紗,與他一同出門去打聽。


    孰料葉梨等的就是他們師兄妹兩個單獨出門。


    葉大佬在別個修仙世界,曾經站在修為的頂峰。奈何現在一朝砍號重來,修為也隻有原身的築基後期而已。


    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奈何葉大佬自詡是個實誠人,若是那等報複不了的,譬如養出一堆護短惡魔的軒轅道人,便等十年,也是等得;但淩澤與雲豆豆,一個隻練氣期修為,一個是築基中期修為,又何必再等十年?


    今晚便先報了這仇去!


    得知今晚行程的小丫鬟褚茯苓:“……”


    好像、似乎、大概、其實,還蠻有道理的。


    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全然不曉得,她親媽的今晚的報仇名單裏,除了修為不高的淩澤和雲豆豆,還有她那位親爹。


    盡管原身的仇,葉梨報也可,不報亦可,但誰叫她聽到褚觀鴻這個名字,就覺此人,與葵花寶典,甚是有緣呢。


    那就,小小的報一下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媽咪育兒指南[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澀澀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澀澀兒並收藏反派媽咪育兒指南[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