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翠叮當。


    葉梨這具身子畢竟還病著, 即便她自己覺得能支撐得住,身邊的忠仆翠嬤嬤等人, 也是不許她繼續折騰, 立逼著她回去床上躺著。


    葉梨看過了薑來煙和薑永安,又請了個更加果斷敢開方子的高大夫給換了方子, 底下仆從亦敲打過了, 自己便也喝了碗藥, 複又躺下。


    許是這具身子的確疲累, 她躺下沒多久, 便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 就是被這首飾碰撞的聲音給吵醒的。


    她微微凝眉, 睜開眼, 就看到了兩個大家閨秀打扮的少女,正站在屋子裏爭執。


    爭執的還是托盤上的一碗藥。


    葉梨:“……”果然這規矩還是不過關,就算是親女兒, 也不該叫她隨意進母親的房間。


    兩名少女卻是同時聽到了她醒來後故意發出的些微動靜, 忙側首去看,一個嫻靜大方,五官明媚, 一個嬌俏可人, 一雙盈盈含情目仿佛隨時隨地都要落淚。


    前者正是原身的長女薑飛鸞,後者則是原身的外甥女、如今寄住在安陽侯府的孤女崔盼兒。


    原身平日裏對待薑飛鸞和崔盼兒至少表麵上是一視同仁,私下裏自然是經常補貼薑飛鸞。


    這原是應有之意,且論起二女將來的嫁妝來, 崔盼兒比薑飛鸞可是多得多了。


    當年崔家接連出事,崔家無一男丁,崔盼兒一介孤女,在崔家宗族麵前,爭搶崔家財產無一優勢,崔家祖宗也極其的不要臉麵,為了獨占接連四代單傳的崔盼兒一家的財產,連原身和丈夫提出的為崔盼兒過繼個弟弟的事情都不肯答應。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盡管安陽侯府勢大,原身和安陽侯卻既要顧忌著崔盼兒的名聲和將來,又不好真的得罪對方,最後隻能妥協,將崔盼兒母親的嫁妝全部要了回來,另外要了崔盼兒父親、祖父留下的一些親手手稿和少數藏書、江南的六百畝良田的地契,然後就是崔盼兒的教養和將來婚事由原身這個姨母做主。江南崔家,不得幹涉。


    這婚事和教養一事,原就是崔盼兒的父母臨終前寫信囑托。


    崔盼兒的父親原是想要將女兒許配給薑永寧,哪怕是做個側室,表兄妹的情意在,又有親姨母看護,也未必不好。


    但崔盼兒的母親是原身長姐,心中盡管知曉托付二妹妹和二妹夫,是最好的選擇,可到底拗不過心中對二妹妹的一點子怨懟,不肯答應此事。崔盼兒的父親就沒有在信中寫到這件事。


    等到丈夫去世,崔盼兒的母親終於想通,想要應諾此事時,她已經無法開口說話,托付女兒了。


    原身和丈夫想著,既然崔盼兒的父母生前都未曾說起婚事許給薑家一事,大約是不想讓崔盼兒做妾——畢竟,崔盼兒已然成了孤女,無父無母無兄無姐無親無故,宗族待她險些視作搶奪錢財的仇人,這等情況下,要給薑永寧這個侯府世子做妻子顯見是不可能的,至多是做個妾。


    然時人有風骨,不願女兒做妾,也是有的。


    夫妻二人便未曾提起,隻想著將崔盼兒好生養大,選個不會欺淩崔盼兒無娘家的規矩人家,將其嫁妝全都給崔盼兒,也算是對得起親戚情分了。


    隻是原身到底疼愛自己的孩子,薑來煙年歲小,從前不受原身喜歡,倒也不提,可看著薑飛鸞與崔盼兒年歲相仿,將來的嫁妝會是薑飛鸞的數倍有餘,不禁就免不了私下裏補貼薑飛鸞。


    然而看在崔盼兒眼中,就是她隻剩下了姨母一個倚仗,侯府家大業大,偏偏姨母還不肯對她和表姐真正一視同仁,正大光明或偷著摸著,都要給表姐多送東西,心中難免哀怨多思,甚至是跟表姐爭寵,希望能從姨母那裏得到更多的關注和東西。


    原身又不傻,自然是看出了崔盼兒的愚昧想法,尋了教養嬤嬤教導,也沒把人給掰正回來。


    心道這終究不是她的女兒,這樣就這樣好了,因此就時常哄著崔盼兒去庵堂為其父母祖上祈福,一這兩三年裏,一個月裏有十天半個月都是在庵堂裏散心祈福,回到家中,也是要在小佛堂裏抄經二三日。


    崔盼兒才終於收斂了起來,不在表姐的家裏對表姐拈酸吃醋,她對外的名聲,倒也因此好了許多。


    孝順,無論到了哪裏,這都是值得人讚頌的。


    然而崔盼兒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的盯著原身的東西,最近更是去給父母祈福時,聽婆子說了母親年少時的遺憾,忍不住想要跟姨母所要當年母親的遺憾——那隻普普通通的傳女不傳男的玉佩。


    崔盼兒心想,侯府什麽都有,表姐表妹將來的嫁妝雖不如她,可到底有兄弟支應門戶,還是侯府貴女,要什麽樣的好東西沒有?姨母何必揪著那三瓜兩棗的不放,不肯多給她些東西?尤其是那塊玉佩,可是母親的遺憾啊。姨母和母親姐妹情深,應該,大約,是會給她的吧?


    隻崔盼兒心裏盼著姨母將那玉佩給她,將來最好還能像是嫁女兒一般,多給她備一份嫁妝,對她像是對親女兒一般的好,可到底還是被這兩三年的清修給嚇到了,因此聽說姨母醒了,就急忙忙的跑來給姨母侍疾,希望姨母能看到她的好。


    結果就遇到了同樣過來侍疾的薑飛鸞。


    二女一向麵和心不和,這次侍疾上麵,又有了衝突,自是鬧僵了起來,將葉梨給吵醒了。


    葉梨是知曉薑飛鸞和崔盼兒的不和的,更知道薑飛鸞恨崔盼兒,還有另一重緣故。


    而崔盼兒看起來貪財好利,事實上也僅僅是貪圖小|便宜,人太過愚蠢,並不足為慮。原身既恨崔盼兒的眼界狹窄,又不得不看顧長姐這唯一的血脈,前世離開京城前,還是給崔盼兒選了門不錯的親事。


    隻是薑飛鸞不知為何,不喜崔盼兒,後來竟是攛掇著崔盼兒的婆家娶了平妻,謀算崔盼兒的財產。最後崔盼兒死在產房裏,一屍兩命,崔盼兒的婆家不敢留崔盼兒的買命錢,都送給了薑飛鸞的丈夫做軍餉,從此平步青雲。


    自是無人知曉薑飛鸞在其中的動作,更無人知曉那個貪小|便宜但實則並未做過大奸大惡之事的崔盼兒,是如何慘死。


    葉梨半坐起身,見薑飛鸞和崔盼兒都忙忙過來服侍她。


    崔盼兒一心就是貪圖蠅頭小利,對姨母服侍的格外殷勤小意,嘴巴也甜,隻是太不會隱藏自己,眼睛裏的貪婪叫人一望即知。


    隻是崔盼兒獲取錢財的方式,就是討好,哭求,連自己賺錢都不怎麽會,更不會做什麽壞事去獲取不義之財……莫說是原身,就是葉大佬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崔盼兒。


    不過,崔盼兒也的確不該得到前世那個悲慘結局就是了。


    葉梨由著崔盼兒侍奉,就看向在一旁動作有些生疏,沒搶過崔盼兒的薑飛鸞。


    薑飛鸞頗有些訕訕。


    她是想要搶在崔盼兒前麵侍奉母親的,可崔盼兒動作利索,薑飛鸞……前世活到了六七十歲,那時候一直都是由著奴仆侍奉,早就不侍候旁人了,自然動作生疏了些,沒能搶過崔盼兒。


    她見崔盼兒動作利索極了,臉上掛著的笑容鮮豔燦爛,母親也沒有指責崔盼兒侍奉的不好,便隻好站在一旁,恭敬道:“母親,女兒聽說您將二弟和二妹妹都接過來了,生怕照顧他們,勞累了母親。不若將二妹妹搬到女兒院子裏,女兒親自照顧妹妹,這樣也能讓母親少些麻煩,多歇息些時候。”


    薑飛鸞心中不是不急,畢竟她和哥哥都已經守孝25個月,再有兩個月就要出孝。


    哥哥還好,畢竟是男子,婚事還能往後拖延。可她年紀在這裏擺著,隻怕出孝就要定下婚期,薑飛鸞十分想要迅速擺脫如今的婚事,和母親商量嫁人做繼室的事情。


    可、可她現下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許多話著實說不出口,尤其是還在崔盼兒麵前,就隻好先提起別的事情,希望母親能多看重她的孝心和對姊妹的手足之情。


    葉梨卻道:“兒女債兒女債,煙兒既是我的女兒,便是我的麻煩又如何?我既生養了她,麻煩一些,原也應該。不必你操勞,回院子去繡你的嫁妝去罷。”


    最後一句話,壓得薑飛鸞麵色慘白,不禁跪下道:“娘,女兒真的是心儀他人,不願嫁給那個人。娘,女兒自懂事起,就甚少求您什麽事情,隻婚姻一事,求娘一定要如了女兒的意。


    女兒心中戀慕大將軍,一心隻肯與大將軍做妻子,縱然大將軍膝下兒女雙全,可、可女兒自幼看著娘是如何善待表妹,見過其他太太是如何平等對待嫡子女和庶子女,女兒心中自有思量,願以真心待將軍的子女,叫將軍的子女心甘情願叫我一聲娘……


    娘,女兒當真是非將軍不嫁,且已經與將軍……”


    薑飛鸞還欲再說,葉梨卻已經一個茶杯丟了過去,直接砸中薑飛鸞的發髻。


    薑飛鸞不意母親會如此,尖叫了一聲,狼狽的跪在地上,隻背脊挺直,依舊倔強的看著葉梨,像是如此,她就能求得母親,叫她得償所願。


    崔盼兒在一旁不禁驚呼一聲,看了薑飛鸞好一會,才轉身看向姨母,神色間還有些惶然。


    葉梨道:“盼兒且回你的院子,莫要多思,多抄幾份經書與你父母,在佛前供著,既是你的孝心,待旁人知曉了,也是你的好名聲。乖,回去罷。”


    崔盼兒心裏其實還惦記著那個玉佩,可到底是不敢忤逆姨母,生怕姨母這次發了狠,遷怒她,送她去庵堂住個十七八個月,她就是再有法子,能為自己的親事周轉,得到那枚玉佩,也沒戲了。


    崔盼兒離開後不久,卻是薑永寧也匆忙來到了葉梨的院子。


    且薑永寧心口處“砰砰”直跳。


    他今日終於與心上人互許了終身。


    之前他和蓮妹郎有情,妾有意,他身為安陽侯府世子,心甘情願的為女扮男裝的蓮妹做馬前卒。


    蓮妹想要查什麽案子,想要為什麽人伸冤,甚至想要剖開死人的肚子,想要探查真相,及至後來發展到,想要給一個活人剖開肚子治病……薑永寧都一直站在他的蓮妹麵前,為她擋去了無數不善的目光。


    他傾慕著她的蓮妹,喜歡她大方、開朗、睿智的模樣;蓮妹對他亦是心生情愫。


    隻是蓮妹唯恐他不能娶她,更怕他娶了她後,還要納妾,因此之前不肯回應他。


    可前幾日,他與妹妹深談了一次,妹妹很是鼓勵了他一番,言道詩經中便談及男女情愛一事,可見這並非醜陋之事。妹妹不但勸他能反抗母親,迎娶心上人,還將她戀慕大將軍的事情說與了他聽。


    兄妹二人一番長談,都覺如果隻是他們之中的一人,覺得自己的婚姻不妥當,或許是他們的錯。可二人都覺自己的婚事不妥當,或許,這就是當初父親母親定下婚事時太過倉促。


    當年他們年歲小,不識情愛,現下知曉了情愛滋味,自是不肯再做那等縮頭烏龜,或是與那些庸人一般,渾渾噩噩的與不喜歡的人度過一生。


    便是今日忤逆了母親,來日|他們自然會十倍百倍的孝順母親。


    隻要母親今日能如了他們的願。


    薑飛鸞先頭來了葉梨的院子,接著就讓心腹去通知了世子。


    隻是,世子薑永寧彼時正在外麵和心上人互相傾訴,聞言立馬趕了過來,卻還是遲的,於是,薑永寧為了不讓妹妹單獨麵對母親的滔天怒火,幹脆是騎馬進的侯府前院,待到了後院,母親的主院,薑永寧一直都是騎著他那匹性烈如火的馬。


    “籲——”


    薑永寧將馬勒停,才一躍而行,快步奔向了母親的房間,敲門無人應,更無侍從敢上前,心急之下,不禁抬腳踹門。


    門開,一眼就瞧見妹妹正在挺直了背脊跪著,發髻亂了,薑永寧忙也跪了下來,沉聲道:“母親,您有多大的怒火,都衝著兒子發好了。妹妹畢竟是女兒家,母親若是毀了她的臉,以後可要如何嫁人?”


    爾後沉吟著,要如何跟母親開口退親的事情。若是母親不許……待到出孝後,他親自帶著當時的訂婚禮去郡主府退親,也未為不可。隻怕那時候,母親更要惱火。


    可妹妹說得對,姻緣是有關一輩子的事情,他總不能為了母親一時的惱火,就耽擱了自己一輩子的大事。


    就是,要暫且對不住母親了。


    葉梨不答反問:“你是騎馬進的後院?”


    薑永寧一怔,才道:“兒子是情急之下,唯恐母親惱了妹妹,生氣妹妹所作所為,所以才……”


    葉梨打斷他,目光在薑永寧和薑飛鸞之間徘徊片刻,才道:“那你二人可知道,我如今還病著,這院子裏,你們的弟弟妹妹,都還在養病?偏偏挑著家裏人都病著的時候,說出你們背信棄義、拋妻棄夫、婚前苟且的肮髒事,萬萬不肯等到家裏人病都好了再說。


    且還是一而再的來講這些明顯會激怒我,甚至會叫我這個母親的病情加重的事情來說與我聽……


    你二人,莫非是打著先氣死我這個老母親,然後家裏匆忙之中,無人照料之下,幹脆讓你們的弟弟妹妹也在下人疏忽之間死去,等我們礙眼的母子三個都死了,你們便可將侯府的財產和我的嫁妝平分,還可嫁娶自由。可這些如何夠呢?


    接下來,是不是也要逼死你們表妹?要知道,你們表妹可是也有許多的嫁妝的,待安陽侯府一家上下,隻剩下你們兩個主子,也就是再守上兩三年的孝,就可天高任鳥飛,你想要娶一個命硬的女仵作,便也娶了,你想要嫁個一個克死了三個老婆的鰥夫,便也嫁了,且還都能分到一大筆的錢財……


    薑永寧、薑飛鸞,你們且看在我生養了你們一回的份上,不妨跟我說說,你們二人,究竟是不是這樣的打算?要逼死我們母子三個?要逼死你們表妹?”


    葉梨說著,直接猛地一拍床邊的桌子,那張桌子直接被拍的“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院子裏的仆從,早都跪在了地上,每一個敢抬頭的。


    誰叫剛剛世子爺策馬進了主院,快步闖到了主母的院子裏,屋子裏,結果根本不記得關門,主母說話吐字清晰,悲痛欲絕之下又下意識的提高了聲音,主母對世子和大小姐的那些指責的話……他們,全都聽到了。


    還聽得清清楚楚。


    薑永寧和薑飛鸞如何肯擔這個企圖氣死老母,逼死弟妹和表妹的事情?當下試圖解釋。


    葉梨卻是拿起周圍的東西就往這兄妹二人身上砸:“滾!滾!滾!你們這兩個不孝不仁不義不信的東西!我隻恨當年怎的會生下你們,今日企圖氣死我這母親不算,還要害我的兩個好孩兒,害我的外甥女!都滾回你們的院子裏去!


    至於婚事,你二人且放心,我自會將你們原先的好婚事給退了,將侯府分家,自此以後,我便再無你們這兩個兒女!


    任是你們將來如何青雲直上,我帶著煙兒和安兒去街上逃飯吃,也討不到你們家門口!當然,若是換成你們在街上乞討,也莫要來我家門口才是!”


    薑飛鸞和薑永寧萬萬不曾想到,一向對他們寵愛有加,予取予求的母親,竟是性烈如火,被他們這樣一威脅,竟是要和他們斷絕關係,還叱罵他們不孝不仁不義不信。


    若是旁人這般罵他們,他們或許還不在意。可若是親生母親都這樣的罵他們……那世人定然也會認為他們是這樣的人。


    薑飛鸞和薑永寧不禁將頭磕的“砰砰”作響,還要含淚道:“母親,娘,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可我們真的隻是魯莽而已,並沒有那等惡毒心思,也根本不想要失去母親和弟弟妹妹。表妹的嫁妝?那與我們何幹呢?母親,母親,我們真的沒有那樣的壞心思啊!”


    葉梨卻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知曉仆從們不好對主子動手,就親自拽著薑飛鸞往外拖,見薑飛鸞不斷的說她錯了,冷冷道:“那你可還要嫁給那個鰥夫?”


    薑飛鸞掙紮的動作猛地頓住。


    那可是未來的帝王啊。


    她重來一次,難道不是該應了她的名字,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嗎?母親怎能如此以孝道阻攔她的青雲路?


    葉梨又回去拖薑永寧。


    按理說薑永寧乃是男子,葉梨不該拖得動他。


    薑永寧也是這樣想的,可葉梨偏偏拖動了薑永寧,狠狠地將薑永寧拖到了院子外。


    薑永寧不禁道:“娘!兒子真心沒有要害您的意思啊!兒子的孝心,蒼天可鑒!隻是兒子喜歡上了和其他姑娘不一樣的姑娘而已,可她盡管與旁的姑娘不同,也孝順伶俐,若是進了侯府,定會和孩兒一樣孝順您,侍奉您至孝。娘,兒子求求您了,給兒子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罷!”


    薑飛鸞不禁拽了薑永寧的衣服一下。


    葉梨頓住,微微一笑:“和你一樣孝順?在母親病中,策馬進母親的院子,不管外麵冷風如何,踹門就進,隻顧將你想說的話說罷,完全不顧冷風往病中的母親的房間裏吹嗎?還是說,三番兩次在母親的病中,試圖氣死母親的孝順?”


    她撣了撣衣擺,淡淡道:“你們這種孝順,恕我領受不起。”爾後踏入院門,冷聲道,“關門,送客!”


    一個“客”字,還有剛剛主母對長子長女的怒罵,主院裏的仆從們都意識過來,隻怕侯夫人是真的惱了世子和大小姐,且還真的不想要他們了。


    有人就禁不住在腦海裏琢磨,夫人剛剛說的那番斥責世子和大小姐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夫人別看現在好了許多,可之前的確是病重,且還是心病居多,又擔心二爺和二小姐的病,身體彼時是真的不好。


    世子和大小姐之前不說,還不肯等到夫人病好之後再說,偏挑著母親病情最重的時候說,真心不是要……故意氣死夫人嗎?


    一次不成,世子和大小姐竟是來氣夫人第二次。


    世子更是不管不顧的策馬進入侯府,還策馬進了夫人的主院,更是踹門而入,進了夫人的房間,亦不管冷風灌入,是否會傷了夫人的病體。大小姐一個好好的世家小姐,年紀輕輕,身子也沒毛病,為甚要嫁給一個克死三個老婆還帶著拖油瓶的鰥夫呢?


    原先夫人不說,他們還不覺得,現在夫人說了,他們就覺得,沒準世子和大小姐,心裏還真的是這樣想的。


    試想,世子喜歡的姑娘是個女仵作,仵作乃是賤業,女仵作要驗看的顯然不隻是女子屍體,還有男子屍體,豈非不潔?既不潔,又是賤業,聽說還有刑克之危,這樣的女子,莫說是侯夫人不肯要,就是他們這些下仆們,也是萬萬不敢娶的;


    而大小姐要嫁的人,更是真正的水深火熱,大小姐放著好好的青年才俊不嫁,偏要嫁鰥夫,誰能同意?


    世子和大小姐無論如何,都是得不到夫人的同意,既得不到,那就氣死夫人。到時候,夫人死了,侯府就是世子做主。世子和大小姐感情好,大小姐管家,兄妹兩個主子自然無人敢糊弄。


    但下麵的二小姐和二爺,跟哥哥姐姐的感情一般,年紀又小,還正在病中,若是驟然間沒了母親,隻怕病情加重,下頭人伺候的不經心一些,夭折也是很輕易的事情。


    而表小姐小氣貪財,卻著實是個有錢人。產業無數,嫁妝銀子無數。有夫人壓著,世子和大小姐自不會有什麽不該有的念頭,可若夫人沒了,世子和大小姐貪圖表小姐的嫁妝,這真的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安陽侯府的下人們如是一想,都覺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相。


    翠嬤嬤趕來的時候,聽聞此事,不禁去尋了葉梨。


    她年歲大了,心疼自己主子,可到底也想著府裏的名聲。


    “夫人,這樣一來,安陽侯府,可就真的沒甚好名聲了。”


    即便出孝後,薑永寧也不會得到重用,還很有可能被彈劾;薑飛鸞頂著不孝之名,想要嫁給那鰥夫將軍,將軍府都生怕薑飛鸞會毒害他們家的孩兒。


    而家族一體,薑永寧和薑飛鸞不好了,隻怕薑永安和薑來煙也會不好。


    葉梨卻是將手中的書放下,微微笑道:“誰說的?”


    翠嬤嬤一怔。


    葉梨伸手撫上翠嬤嬤額頭上的皺紋,淡淡道:“隻要站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任是誰,也不敢指責煙兒和永安的不好。”


    雖說去南方投靠小皇帝,也是一條活路。


    可是,薑飛鸞要嫁的大將軍能反了如今的朝廷,自己做皇帝,她又為何不行?


    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她想做到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至於她真正做到那個位置後,薑飛鸞和薑永寧要如何後悔,那就不是她在意的了。


    翠嬤嬤驚愕的看著她家主子,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了一般。


    可是,要如何做到呢?真的能做到嗎?


    重生回來的薑飛鸞,正在哭泣母親對她的不理解。


    ——她又如何願意給人做後母?若非知曉那人最後能做到那個位置,她如何肯如此委屈自己?


    母親,怎會如此不理解她?


    完全不知道她親娘打算另起爐灶,單幹了。


    屆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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