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俗緣這種事情, 講些道理的,也就是設法了結因果, 了斷俗緣。


    不講道理的, 把那些俗世間有因緣的人都給殺了,然後種種因緣因果全部了斷, 也是有的。


    葉梨這具身子的原身, 已然化身成鬼, 且是以劍道即將成就鬼王, 隻差了斷俗世因緣就能真正成就鬼王之身。


    這種情況下, 如果葉梨能不造殺孽, 幫她了結這段因緣最好, 如果不能, 原主既已做了鬼,也就不怕多擔待上這一份因果,左右她是以劍道成就鬼身, 不俱因果。


    想到此處, 葉梨看向那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的目光越發深沉平靜。


    那小姑娘叫做慕容眠,前一刻正在安慰被削掉了耳朵的繼母和弟妹,下一刻, 就驀地渾身一個激靈, 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個據說是她的親娘的女人。


    那個一身黑色衣裙,手持長劍,神色極其平靜冷漠看著她的女人。


    那個據說是她的親娘的女人。


    慕容眠眼睛就是一紅。


    葉梨看著她,越發平靜。


    倒也不是她自己願意如此, 著實是,她剛剛在接收原主的記憶的時候,還接受到了這個世界的主線故事劇情,也就是有關慕容眠兩世的劇情。


    饒是葉大佬……也忍不住對待這個年紀還小的慕容眠“刮目相看”。


    她也同時知曉了,自己剛剛怎麽會衝動的問出那樣一個問題,如果慕容眠的這些“親人”“不小心”害死了她,那麽,慕容眠會怎麽做。


    因為在慕容眠的兩世劇情裏,因為慕容眠的求情,葉梨的原身此刻親情未曾全部斷絕,又的確不曾養育過慕容眠,心中到底愧疚,故而就隻削掉了慕容眠的後母金氏的一隻耳朵,打傷了這些人的護衛,並未做其他。甚至因為慕容眠的不放心,還不得不保護了這些人一段路程。


    然而人心叵測。


    在原身看來,慕容錦書當年為了金銀和她的武功,哄騙了當時因練功陷入瘋魔,最後失去記憶的她成婚,已然是大錯。如果不是慕容錦書的確救了她,她那時還生下了慕容錦書的孩子,她隻怕當真會一劍殺了慕容錦書,以報對方害她多了這許多因果之仇。


    慕容錦書當年就是大錯,如今更是讓繼室各種欺侮她的女兒。


    慕容眠明明是原配嫡女,外人卻隻道慕容眠乃是妾生女。這既是在侮辱慕容眠,也是在侮辱原身。原身持劍前來,自是想要以殺戮了結此事。


    隻是慕容眠相求,原身自幼就被師父看重,親自幫她“斬俗緣”,了結俗世因緣,爾後上山,一心練劍。


    奈何後來被師父的仇人陷害,中毒後依舊日日練劍,乃至一時神誌不清,後來失憶。


    然而原身一心練劍,追求劍道,當年為了不存因果,毅然離開,上山繼續練劍,追尋劍道;今日下山,亦是了結因果,重回山上練劍。


    而對原身來說,她在俗世最大的因果就是慕容眠。按照原身的打算,要麽殺了慕容眠,要麽給慕容眠這個女兒一個好的安排,讓她安然成長,滿足她的一兩個願望即可。


    結果慕容眠要求原身不殺慕容家那些人,原身便把這個當做了慕容眠可以提出的要求之一;慕容眠又要求原身護送他們離開,原身就認為之後慕容眠不能再對她提出任何要求。


    接下來等護送慕容家的人到慕容錦書的新的官職地,她會帶走慕容眠。


    給慕容眠服下一顆百毒丹,從此百毒不侵,然後憑借藥穀和臨江閣曾經欠她的人情,安排慕容眠或是去藥穀學醫,或是去臨江閣學武,另外會有一枚玉佩做信物,將來慕容眠16歲後,可持此玉佩去幾家商號取她寄存在那裏的東西,算作慕容眠的“嫁妝”和身家。


    如此,對原身來說,她與慕容眠這個女兒之間,就再無因果,她可以毫無惦念的回去雪山,繼續練劍,追尋她的無上劍道。


    隻可惜,原身的設想很是美好,也很是完善。甚至為了了結這個因果,原身意外得到的百毒丹,她自己都沒有舍得吃,打算送給慕容眠。結果,慕容家安排慕容眠,給原身端來了一碗加了料的燕窩粥。


    原身因此全身無力,亦無法開口,慕容家並沒有立刻舍棄她,而是在有“山賊”來襲擊的時候,載著她的馬車的馬突然受驚,衝下了懸崖——


    而慕容眠,原諒了慕容家的種種失誤,傷心了一場,眼睜睜的看著慕容錦書和金氏將親娘身上的東西都給拿走了。


    慕容錦書第一世時,到底是擔憂懸崖下的人沒有真死,也對慕容眠有一絲父女情,把百毒丹給了慕容眠,然後送金氏的一雙兒女,一個去了藥穀學醫,一個去了臨江閣學武。將三個孩子安排的“妥妥當當”、“明明白白”。


    慕容眠也並沒有任何的反抗。


    她這時候太過脆弱,不反抗自然是對的,可等到她後來有了能力報複時,竟也沒有任何的反抗和報複,還一心為了這家人著想,這才是原身留下的一絲執念,讓葉梨當時明明還沒有接收記憶,卻還是下意識的問了那個問題。


    結果……


    顯而易見。


    葉梨心說,這就難怪原身寧可任務者幫她殺了慕容眠,徹底斬斷因緣了。


    她搖了搖頭,已經知道自己要怎麽做了。


    原身自己不覺得她還惦記著報仇,不覺得她還有母女之情,可葉梨見過的任務者多了,知曉有時候的確是“當局者迷”。


    慕容錦書當年的騙婚行為,後來的憑借他到底救了原身,還和原身有了孩子,請求原身不要殺他的行為,其實都非常的渣。


    原身即便沒殺他,也到底惡心。


    葉梨卻覺得,慕容錦書並不像是一個這麽“善良”的人。要知道原身的武力值非常高,當年就算因著瘋癲,摔倒在了林間,因為本身的對危險的反應,都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當年還是一個窮書生的慕容錦書會“救”她,估計就是看到了她身上的衣裳上等,零星的首飾上等,還有包袱裏露出來的銀票和金銀的份上。


    隻是慕容錦書向來謹慎小心,他既看到了原身身上的錢,定然也看到了原身手裏緊緊握著的長劍。在危險和金銀麵前,葉梨心說,如果換了她是慕容錦書,定然隻選後者,至於前者,自是要扼殺在搖籃之中。


    原身一心劍道,不懂這些,葉梨卻覺得,慕容錦書一個書生,還是誌在科舉的書生,未必願意娶一個江湖女子做原配。


    葉梨這樣想著,於是就持劍上前,長劍翻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她已經在慕容錦書的身上製造出了好幾道深深地傷痕。


    鮮血汩汩流出。


    慕容錦書更是疼得“嘶嘶”叫了出來。


    葉梨的長劍,已經放在了慕容錦書的臉上。


    慕容錦書登時麵色慘白。身上受傷倒還罷了,可如果麵容受傷,他恐怕這官兒都當不上去了!就算憑借嶽家能力和他自己的能力繼續當下去,也無法再做京官,麵見聖顏。


    慕容錦書終於低聲乞求道:“梨娘,梨娘,你忘了我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了嗎?你忘了、忘了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了嗎?慕容家改換門庭不易,眠眠做官家女兒才是千金小姐,我求求你,莫要毀了我的臉。梨娘,我求你了!”


    金氏和她的一雙兒女同時尖叫了起來。


    慕容眠傻呆呆的坐在一旁,一時間也被嚇傻了似的。


    葉梨卻是冷冷的看著慕容錦書,聲音冰寒刺骨:“我問,你答。若你有一字為虛,我不但要毀了你的臉,讓你仕途無望,還會毀了你唯一的兒子的臉,再毀了你父子二人的子孫根,叫你慕容家,”


    她忽而輕輕一笑,一向冰冷如霜的傾城麵容上,竟露出了兩個可愛溫暖的小梨渦,說出的話,卻比之前還要戳人心肺,“真正改換門庭。”


    從農門變成官門,再做了皇帝身邊的“近侍”,可不是真真正正的改換了門庭?


    慕容錦書登時雙目一縮,金氏更是嚇得兩股戰戰,正想開口怒罵,葉梨長劍劍鋒一轉,已經將金氏的另一隻耳朵給割了下來。


    “敢叫我女做庶女,叫我做慕容錦書的妾室,你的半仆,你們,配嗎?”


    金氏兩隻耳朵都被割了下來,低頭一看,一隻耳朵不知被哪裏來的野狗給叼了走去,這剛掉下來的一隻,還熱乎的流著血,再聽那“魔女”的諷刺,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經受不住,尖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倒也不知她暈過去之時,是否後悔當初的故意為之,鄙薄慕容眠,順便踩低丈夫原配的卑劣行徑。


    慕容錦書終究是官場中人,他忍不住抬頭去看葉梨的眼睛。


    葉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慕容錦書。


    慕容錦書隻片刻時間,就敗下了陣來。


    他看出來了,數年之前剛剛恢複記憶的“梨娘”,尚且還好糊弄,對剛出生的女兒到底有母女之情,偏又一心劍道,他能利用;可是,此刻的“梨娘”,重新成為了那個被江湖人畏懼的“雪山魔女”,一心劍道,再無其他。


    且越是一心、單純之人,越是心思敏銳,他敢說謊,對方就能察覺到。哪怕不知是哪裏不對,可她手中有劍,盡可毀了他和兒子的臉,再毀了他們的子孫根——這比殺了慕容錦書還要狠。


    慕容錦書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卻隻能閉了閉眼,開口道:“當年,是我不對……”


    當年的慕容錦書,在見到暈厥過去的雪山魔女時,第一反應自然是想要這個女人身邊的金銀財物。


    隻是葉梨的原身非常敏銳,且手持長劍,慕容錦書無法,他一個書生,根本近不了這個女人的身,最後隻能在一旁等待,待女人醒後,竟然失憶,隻是一身武功尚在,更是知道金銀財物的好處,並不會輕易把錢給慕容錦書。


    慕容錦書卻是看上了對方的錢財。


    於是就哄騙了對方,說二人是未婚夫婦,還說他是個善良的好人,即便是二人成婚,也不介意她繼續練劍,追尋劍道。


    慕容錦書彼時不知自己的“追尋劍道”四個字讓原身心中一動,覺得此事有可為,但也看出了原身的軟化,二人便很快成婚。


    慕容錦書也就有了錢財能去州府大書院讀書進學,孝敬師長,結交同窗。然後,想方設法讓原身有孕。


    因為雪山魔女的確厲害,劍法超群,也隻有懷孕生產的時候,才是最虛弱的時候,才有可能被人趁機殺死,或是,毒死。


    隻是慕容錦書兩件事都沒來得及做,雪山魔女的手下就找了過來,守在原身身邊。也幸好慕容錦書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原身生產之後,恢複記憶,因為種種顧忌,也就沒有殺了慕容錦書。


    可是,這樣看起來的話,慕容錦書和原身,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救命之恩或是夫妻恩情。


    慕容錦書頹敗的低垂著頭,再不肯說出一句話。


    葉梨冷笑一聲,長劍出手,仍舊毀了慕容錦書的那張俊俏的臉龐。


    慕容錦書驚叫了一聲,到底早有準備,知道他說出真相,一定會有損傷,可如果不說出真相,隻怕整個慕容家真要“改換門庭”,進宮伺候皇上。如今隻能認命,已經是他能想象得到的最好局麵。


    慕容錦書的小女兒這時卻大叫了一聲“爹”,可也遲了,她轉頭去看慕容眠,叫了聲“姐姐”,慕容眠還傻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葉梨卻是幹脆利落之人。


    她已經知道了劇情,也知道了這慕容一家,著實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想想將來之事,在毀了慕容錦書的臉,劃傷身體,確認慕容錦書的身上,永遠都會有這些疤痕存在,割了金氏的兩隻耳朵,叫金氏再無臉麵見外人後,就看向了慕容錦書和金氏的兩個小兒女。


    小兒子是武學奇才,小女兒將來會將醫毒學到巔峰。


    在慕容眠被打壓的那一世裏,二人將慕容眠踩得死死的;在慕容眠走至巔峰的那一世裏,二人也諸多麻煩,可到了最後,他們明明陷害過慕容眠許多次,讓慕容眠吃了許多苦頭,二人依舊得到了慕容眠的原諒,站在了武林的頂峰,被許多人豔羨。


    的確可惡。


    但是,這已經不是原身的因果,是慕容眠自己的因果。將來會有慕容眠承擔。


    而且,二人當初能去最好的地方學武,最好的地方學醫,都是多虧了原身留下的信物和欠下的人情。現在這二者都沒有了,她倒是想知道,這二人還怎麽在這兩個領域走至巔峰。


    葉梨在這對兄妹麵前徘徊了幾步,到底沒有出手,而是將慕容眠拎了起來,直接離開。


    慕容眠驚叫著想要反抗,葉梨卻並不管她,拎著人就走。


    原身的武功的確練到了一種很高的程度。無論是輕功、劍法,都無可挑剔,內功也極強。


    葉梨帶著慕容眠,並不走城鎮的官道,而是一路走山林,住野外,吃野果和野獸肉。


    慕容眠初時極其的不適應,她甚至好幾次跪下求葉梨不要吃兔子,不要剝皮。


    然後,葉梨就允了慕容眠,自己吃了香噴噴的烤兔肉,慕容眠則是隻能吃自己撿的野果果腹。


    次數多了,慕容眠終於委委屈屈的吃下了可愛的兔兔,以及不太可愛的烤蛇肉、烤魚肉等。為了趕路,還不得不跟著葉梨學了一套簡單的內功心法和絕世的輕功。


    原本慕容眠並不肯學,按照她的道理:“娘,我爹是官,我是大家閨秀,何必學這些呢?太太說,我隻要學些女紅活計,便也能嫁人了。隻我喜歡詩詞,才求了爹許久,跟著弟弟妹妹一起與先生讀書。可這武功,我學來何用呢?”


    葉梨並不跟她講道理——畢竟,慕容眠非常有某種腦殘女主的潛質,慕容眠不學,她就打,然後把慕容眠放在狼麵前,讓慕容眠自己直觀的麵對危險。


    隻一次之後,慕容眠再也不敢說什麽,一麵哭一麵跟著葉梨學內功和輕功。


    葉梨對此也沒有什麽滿意或不滿意的。按照原身的想法,斬斷俗緣即可。對慕容錦書他們,葉梨將當年的真相,逼著慕容錦書說清楚,然後毀了慕容錦書的前程,割了欺負過慕容眠的金氏的兩個耳朵,算是報複完了,因果了斷;剩下的就隻有一個慕容眠。


    原身給慕容眠安排的前程原本就不錯。學醫也好,學武也好,既有武林裏的名師教導,又有大門派做後盾。


    且慕容眠彼時還有一位前途大好的年輕官員的父親,無論父女二人感情如何,到底是有這個名分,慕容眠到時候,兩邊都有依靠,還有她這個母親——即便並不出現,但名聲在那裏,到底是能震懾許多人。


    隻可惜,原身設想的很好,亦自覺如此就算是對得起這個女兒了。


    事實上,如果原身當真按照這個計劃做了,她現下大約早就以劍道成就了鬼王之身,而不會因為俗世因果,無法突破。


    隻奈何原身到底對女兒有一份情意在,千辛萬苦得到了百毒丹,原是想要自己吃,可想到了愧對慕容眠,就將百毒丹留給了慕容眠。導致慕容眠端了加了料的燕窩粥來,原身身體虛弱下去,進而引起了後麵那些諸多後果。


    葉梨想到那些,搖了搖頭。


    如果這因果能換算成數字,顯見是慕容眠欠了原身更多,可原身仍舊會因此而心有掛礙。原身不明其中道理,葉梨卻能明白,原身如此,大抵是當初恢複記憶,就毫不猶豫的離開,讓慕容眠養在慕容錦書和金氏身邊,被二人給養壞了性子,才有後來諸多事情。


    這才是原身真正覺得愧對慕容眠的事情。


    葉梨帶著慕容眠,不走城鎮官道,隻走山林之間,卻正是為了磨煉慕容眠的性子。


    她打算在山林之中,帶慕容眠百天時間。


    這百天裏麵,慕容眠能依靠的隻有她這個不熟悉的母親和……她自己。


    葉梨會教她如何獨立生存,教她輕功和內功心法,教她認識一些毒蟲毒草,知曉如何采摘沒有毒的果子甚至是打獵……但是,卻也不十分堅持慕容眠學這些。


    慕容眠一開始還真的不喜歡學這些,可日子久了,她就知道,她不學不行,於是,葉梨不逼迫,她也知道自己要學。


    原本那個懦弱善良皮膚雪白的小姑娘,在百日之後,和葉梨走至了藥穀前時,已經皮膚微黑,個頭長高,人也利索了很多。


    葉梨瞧了她幾眼,心說,也不知道這慕容眠的白蓮花聖母的女主光環下,性子還會不會糾正回去,可至少她努力過了,將來事,也並不歸她管。


    ——好歹她沒一劍替原身把這小姑娘給宰了嘛。


    葉梨這樣想著,就帶著慕容眠一直往藥穀行去。


    雪山魔女向來一襲黑衣,木簪束發,皎若秋月,螓首蛾眉,有傾城之姿,偏偏冷若冰霜,一人一劍,出劍必見血,在江湖上頗有名聲。


    隻是這雪山魔女明明斬殺的都是惡人,或是朝廷抓捕的逃犯,可偏偏因著這雪山魔女誰的麵子都不給,年紀輕輕,武功非凡,又是從神秘無限的雪山下來的,一些不懷好意之人就給她取了這樣一個惡名。


    這雪山魔女聞得此事後,當即就尋了那認,將那個給她取了此等名號的人的舌頭給割了下來,可這名號卻也流傳了開來。


    藥穀之人瞧出了葉梨的身份,當下不敢耽擱,去請穀中的長老和穀主前來。


    葉梨此次,卻不是來找茬的。


    她是來給慕容眠選擇師父的。


    原身給慕容眠選擇的師父,是穀中一位年老的長老,的確醫術過人,為人慈和。如果沒有其他選擇,這一位自是最好,可葉梨和慕容眠相處了這些日子,卻是覺得,慕容眠需要的是一位嚴苛公正的師父。


    慕容眠長得太好,將來更會是第一美人,更有禍水之稱。可見其對男子的威力之大。


    如今盡管沒有長成,葉梨也要防備著,打算尋一位女師父,並已有了人選。


    藥穀穀主聞言,倒沒有立刻將人給打出去,而是問:“不知葉女俠千金的拜師禮為何物?”


    果然是有聰明人。


    葉梨從報複裏取出一本灰撲撲的書籍:“恰有一平價藥經,為無名氏所收集編纂。”


    穀主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將那本藥經拿在手中,粗略翻閱了一遍,頓時神色複雜起來。


    這本藥經,看似普通,用藥也普通,可一旦傳揚開來,百姓們就能看得起病。這裏麵的許多藥方,用的都是極其便宜的藥草。便是看不起病,這藥經裏描述的治療普通病症的藥丸,也能緩解一二。


    待翻閱到後麵,就會發現,藥經的最後,是防止和治療十幾種疫病的具體辦法。


    這本藥經,看似尋常,也的確尋常。但若用得好了,藥穀名聲隻會大盛。


    更何況,那些平價藥丸的方子,就能叫藥穀賺上許多錢了。


    穀主麵上一緩,便道:“葉女俠且等一等,待我這就去尋穆師妹,若穆師妹願意,此事自然好說。若穆師妹不願意,老朽便願意收令千金為徒,可好?”


    葉梨點了下頭。


    慕容眠站在一旁,一直瞪大眼睛瞧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位穆師妹很快過來,是一位嚴肅刻板的中年女大夫。


    穀主道:“穆師妹在外名聲雖然不顯,但醫術在穀中亦是拔尖。隻是穆師妹素來隻愛在尋常百姓中行醫,不喜和武林人士打交道才會如此。葉女俠能看重穆師妹,想來也是知曉這一點。穆師妹剛剛也已經答應了這件事,願意收令千金為弟子。”


    葉梨淡淡道:“慕容眠。”


    慕容眠身體下意識哆嗦了一下,立刻跪在了那位嚴肅的中年女性麵前:“弟子慕容眠,拜見師父。”


    中年女大夫名叫穆雁,聞言“嗯”了一聲,冷淡的將慕容眠扶了起來,給慕容眠了一塊藥玉做表禮。


    葉梨則是取出一塊玉佩,遞給穆雁。


    穆雁硬.邦.邦的道:“葉女俠的那本藥經,已然足夠做拜師禮。”想了想,緩和了一下語氣又道,“能幫助許多貧苦百姓,很好。”


    葉梨道:“這是龍門商號的玉佩,攜此玉佩,可在商號取錢,某在此間商號,存了十萬兩銀錢,一萬金,還請長老幫慕容眠存著。”


    其實這玉佩在其他幾家商號,也能取這麽多金銀,但葉梨不打算告知。


    穆雁聲音又冷了幾分:“我的弟子,我自會養,不需你出錢。”頓了頓,又道,“穀中也會給月例。”


    穀主:“……”雖然是這麽回事,但親娘願意給,你就收著唄。


    葉梨道:“穆長老誤會了。在下一心追求劍道,如今世上隻剩下慕容眠一個拖累。如今既是為她尋求師父和師門庇佑,也是要舍棄這個拖累。”她將玉佩往穆雁麵前一推,“辛苦穆長老接手這個拖累。”


    穀主:“……”


    慕容眠:“!!!”


    唯有穆雁長老還算鎮定,幹巴巴道:“不必客氣。”然後接了那枚玉佩。


    葉梨又道:“若慕容眠將來聽長老的話,所嫁之人是長老認可的,這玉佩就算是我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也是她的嫁妝。若慕容眠將來對長老不尊敬,並不肯聽從長老的話,所嫁非人,這玉佩,長老便親自拿著去將錢財取出,散給貧苦百姓好了。”


    穆雁是藥穀生,藥穀長,開口第一個會說的是藥名,可見是一心學醫之人,性子單純執拗,聞得葉梨這樣吩咐,她也就這樣答應了,既沒客氣,也沒推辭,更沒說就算慕容眠不聽話,她也會把錢給慕容眠留著什麽的,仿佛天經地義。


    穀主在一旁聽得幹瞪眼。可仔細想想,這也的確是天經地義之事——這本是親娘自己的錢,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能處置。親娘都這樣吩咐了,當師父的,哪裏有反駁的道理?


    雖然,這個親娘把慕容眠送過來後,就打算不要慕容眠了。


    葉梨又和穆雁說了幾句,穆雁話很少,但是的確是有責任感的好人,劇情裏也是如此。


    她想了想,便突然出手,在穆雁開口說話時,往穆雁口中彈了一物。


    藥穀穀主麵色立時大變,怒聲道:“葉女俠,你這是何意?”


    穆雁則是細細回味那藥丸中的藥。


    葉梨道:“百毒丹。”爾後,輕身一躍,直接運氣輕功,往遠處而去,“青山綠水,再不相見!”


    穆雁和穀主聽得這三個字,頓時驚奇不已,穀主親自給穆雁把脈,見果然如此,穆雁服下毒.藥,身體也無妨礙。


    穀主不禁道:“這一位雪山魔……葉女俠,倒也有一番愛女之心。為了這個女兒,付出良多。”


    穆雁就看向一旁臉色煞白的慕容眠。


    她是理解葉梨的。葉梨一心追求劍道,而她一心追求醫術,希望能救更多的人。


    隻是劍道讓葉梨會把慕容眠當成拖累,後者,對穆雁來說,能教出一名好徒弟,救更多的人,和她追求醫術來說並不妨礙。


    穆雁心下一軟,對慕容眠招了招手,說了第一句話:“不要怪你娘,她是為你好。”


    慕容眠受了百日的苦楚,今日有了歸宿,卻又聽到葉梨親口說給她找師門是為了舍棄她這個累贅,那顆她以為是葉梨給她的東西,現在更是已經進了穆雁的肚子……


    慕容眠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撲到了穆雁懷裏,小聲哭泣。


    ***


    葉梨懲治了慕容錦書一家,安置了慕容眠,自覺已經將“累贅”盡去。


    她使著輕功,去了城鎮,買了匹馬,策馬揚鞭,行走這此時的江湖上,倒也覺得頗有意趣。


    心中也輕鬆了很多。


    她已經將慕容眠什麽的都拋之腦後。


    原主叫她“斬俗緣”,殺了慕容眠是一個辦法,像這樣的把慕容眠給安置好,也是一個辦法。


    原主曾經是沒來得及做這件事,就已經被慕容眠親手端來的燕窩粥給害得渾身無力,又被慕容家親手設計,掉下懸崖。


    隻奈何原主兩輩子掉下懸崖,兩輩子都沒死,在懸崖下發覺了一處很是適合練劍的瀑布,於是……於是原主就在懸崖深深地穀底下,開始練劍。


    待到十五年後,發覺自己的劍意再無進展後,才離開了這處懸崖穀底,出來就去尋了當年的慕容錦書和金氏,一劍殺兩人,又廢了二人的長子的武功。


    葉梨繼承的是原主兩世的記憶。


    第一世大家都是尋常人,隻有慕容眠天生白蓮花,還天生具有主角光環,故而即便是聖母心性,白蓮花品質,依舊事事順遂,最後結局也算不錯;


    第二世時,則有一人重生,一人穿越,最終導致了慕容眠的性格沒變,女主光環卻沒了,又白蓮花又聖母的慕容眠,自是吃了不少苦頭。


    原主出了懸崖下的山穀後,第一世時殺了慕容錦書和金氏的女兒,險些殺了慕容眠,到底是緊要關頭住了手;


    第二世時則是大開殺戒,給慕容眠報了仇,但那時的慕容眠,已然成為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的名妓,原主問她可有什麽想要的,名妓慕容眠說想要那間青樓,原主就設法將那間青樓給了慕容眠,轉身離開,再未相見。


    顯然,在原主心裏,當年將加了料的燕窩粥遞給了她的慕容眠,或許還算是她的女兒。


    可是慕容眠親眼看著她是如何被設計掉落懸崖,然後對著慕容錦書和金氏各種恭敬奉承,年幼時無力反抗自無法挑剔,可長大後明明有機會報仇或是離開反目,兩輩子的慕容眠,都沒有這樣做,反而極其孝順二人。原主自然是不會認這個女兒。


    ……


    無論兩輩子的慕容眠心裏究竟是作何想法,但原主爾後就覺心神通達,跑去雪山練劍了,完全忘了慕容眠。直到進階鬼王時發生滯礙,才回想起慕容眠。


    現在,葉梨報了仇,安置好了慕容眠,自是再無掛礙,一路策馬,往西北雪山行去。


    雪山,劍道。


    難得有一輩子不必去管熊孩子,葉大佬自然也很歡喜。


    策馬迎風,唇角輕輕翹起。


    7382係統卻弱弱的道:【宿主大大,真的不管嗎?】


    葉梨:【管什麽?不是任務已經完成一半多了嗎?】


    剩下一半,就是上雪山,修劍道,一心向劍了嗎?


    7382係統:【……但是宿主大大,您、您忘了嗎?這個準世界,是依據一本小說而形成。而那本小說的名字,叫做《眠花宿柳·我和我的四個夫君的日日夜夜》嗎嗎嗎嗎嗎?】


    葉梨:【沒忘。】


    7382係統:【那這本小說,還是一本真·純燉□□,宿主大大您還記得嗎嗎嗎嗎嗎?且小說化成準世界後,兩輩子都,咳,都是燉肉噠~】


    葉梨:【記得。】


    7382係統:【……】那您還走得這麽幹脆利落?


    葉梨心說,這好像也沒有什麽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至多是這個世界多了些……咳,左右她在冰冷的雪山待著,沒人去雪山汙了她的眼睛,她才不管!


    7382係統:【……】任務者是不需要管這些,但身負河蟹職責的下一任酆都大帝,怎麽能不管呢?


    須知現在女主還沒長大,所以各種劇情都十分清水正常,但一旦劇情開始……那可真真是各種汙眼睛,沒法兒看!必須要克製,河蟹!


    河蟹河蟹,此乃舉天下之大事也。


    葉大佬:【……】


    #河蟹社會人人有責但是鬼也有責嗎?#


    #今天也是不想做大帝的一天呢#


    #飼養夫婦或許大概應該可能必須也會養河蟹的!麻辣河蟹來一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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