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北完全不曉得親媽已經在想著做太後的事情了。


    算計了何家, 讓自己的名聲恢複,使何家即便不情不願, 仍舊主動上門來退親……


    穆望北表麵上做起來雲淡風輕, 可事實上卻也是殫精竭慮,每天晚上點燈熬油, 一步步的算計著, 唯恐哪裏沒有考慮好, 這件事就做不好。


    畢竟, 他並不是單獨的一個人, 他還有母親在。穆望北對外溫潤爾雅, 非常的健談, 喜愛結交各種人脈。可私下裏, 真正麵對自己親近的人或獨自一人時,穆望北卻極其的內斂。


    然而他的內斂,並不意味著他心中不在意自己唯一的親人, 他的母親。


    穆望北之所以會把事情做得這樣謹慎, 就是不希望何家將來有借口來尋家裏的麻煩,讓母親心中擔憂。穆望北更不希望無法洗白自己的名聲,然後要連累的母親, 和自己一樣被人嘲笑諷刺。


    ——山長一家自以為盡可能的多給穆家錢財之物, 讓何玉顏之後能夠拿到大筆的嫁妝,嫁到穆家,然後舉薦穆望北做官,就算是對得起穆望北了。他們從來不認為自己錯了, 要錯也是穆望北成親太早,在他們還沒想好是否要把何玉顏嫁給他之前,竟然就娶了別人!


    然而事實上,何家逼迫穆望北停妻再娶,休棄的妻子陸氏是穆望北的父親生前為他定下的妻子。何家此舉,讓穆望北背上了不孝不義的名聲,人人都可指著穆望北的鼻子唾罵。且這樣的名聲,會跟隨穆望北的一生。


    他必須要付出比旁人多幾倍的努力,才能獲得旁人的認可;而那些看不上他的人,或是即便認可了他的能力卻仍舊看不上他的人品的人,抑或是心裏泛酸的人,總是要明麵上嘲笑諷刺,或是偶爾拿這件事來刺激他……穆望北一個七尺男兒,在受到這些他本來不該承受的對待時,尚且有幾分難受,更何況是母親呢?


    內宅女子殺人,根本不需要刀。


    想到這些,穆望北對付何家時,自然是下手極其幹脆利落,令何家直接從內部分崩離析——畢竟何家從來不是鐵桶一塊。何家表麵上團結,內部其實也是一部分人侵占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而被侵占利益的人裏,總有不甘心過這樣的日子,然後被穆望北利用,即便要和世家何家斷絕關係,也不肯再被何家繼續打壓,隻為了要給嫡脈的小郎君洗清名聲,自己家的小郎君就要背上那個髒汙名聲,然後被打斷了腿和右手,對方明顯知道何家是找了個替罪羊來,可即便是替罪羊,那也是何家送來的!對方在發.泄怒火時,自然不會手軟。


    這一房的何家人莫說是對何家有感情了,如果不是如今的世情不許,隻怕他們殺了何家家主一家的心思都有了。如今隻是在何家當了“攪.屎.棍”,將何家的局麵攪亂,讓何家家醜暴露在所有人麵前,名聲盡毀,他們已經算是對得起何家了。


    穆望北知道,事成之後,他們就會離開。雖說不好明麵上脫離何家,也會離開世家何家的地方,然後帶著自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去一個安靜的小鎮上過日子。


    何家即便事後知道了是家族出了內奸,勾結何家的對頭,將何家的家醜給捅了出去,又能如何呢?何家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人在何家的“庇佑”下經曆了甚麽,現下那家人要反擊了,他們也隻能受著。否則,這家人隻會將何家更多的家醜都爆出來。


    而穆望北在這件事之中,大部分人隻會認為他是被有心人故意暴露出來的,拿著做筏子收拾何家。少部分人即便猜到了真相,可何家又和他們有什麽幹係?何必橫插一腳?且少年穆望北隻是報仇,而不是故意找茬。何家若有人推測到了事實,在這個緊要關頭,也不敢對穆家做什麽。


    願意舉薦穆望北做官的如今有好幾人,穆望北很快就會離開州府。何家想要做什麽,也隻能暫時蟄伏。


    ……


    這樣就很好。


    但等到下次,他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穆望北心裏琢磨,待下次,他會讓那些人懷疑都懷疑不到他身上。


    官場如戰場,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現下他一隻腳都沒走進去,已然感受到了裏麵的危險。


    穆望北……既緊張,又興奮。


    葉梨看出了穆望北的興奮,心說,果然不愧是能在權力巔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天生就對權力渴望,並有著無與倫比的興趣。


    母子二人又賞了會月,就各自分開。


    ***


    平康四十八年,九月,何家家主帶著山長,脫冠來穆家解除婚約,並攜帶厚禮道歉。


    婚約解除自是沒問題的,但穆家並不肯收下這些厚禮,隻想將當初送給何家小娘子的那隻白玉如意給要回來。那是穆家娘子的傳家之寶,如今是打算傳給兒媳的。兩家婚約解除,這白玉如意,當然是該要回來。


    可哪裏還有什麽白玉如意?


    何家家主的長子和山長的長子被父親下令,接連來了三日,在周圍不少人看熱鬧的情況下,羞愧的承認那白玉如意已然毀損,何家才不得不送上厚禮。


    穆家這才派了下人,冷著臉將東西給收下了。


    同月,穆望北“實習”的“上司”,州府通判,親自推舉了穆望北為官,盡管隻是南方偏遠地區的縣丞,然而隻要踏入了仕途,將來如何,就隻看穆望北自己的本事了。


    穆望北和母親商議許久,在州府買了一處偏僻的院落,建了個小學堂,每日免費供人讀書識字。若有天賦不一般的,或可考慮認真教導。


    隻是這小學堂,上午教導小郎君,下午教導小娘子。此時的男女大防還沒有那般的厲害,學堂裏請了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女學生來了,倒也無妨。


    這學堂的供給,就從葉梨之前在州府郊外買的小山頭和小莊子裏出。


    穆家現下並不能太過高調,這已經是母子兩個目前能做到的了。


    除此之外,待回了平安鎮,祭拜祖先,告知族人後,葉梨讓穆望北拿了錢,請穆家的族長收下錢,給族裏添置族田,在穆家建族學。


    穆望北是真·獨生子,他父親也是真·獨生子,祖父那一輩裏才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如今關係也遠了。穆望北想要在官場上獲得成功,僅憑他一人顯見是不行的,所以才會請族長出麵,讓族裏的小郎君小娘子們都讀書。


    族長就道:“讓小郎君們讀書,出人頭地,這個老朽是明白的。從前咱們沒有門路,以後有了你,將來,你若有看得上眼的,拉他們一把,讓他們將來給你當牛做馬也是應該的。可這小娘子們……她們讀書識字又有何用?就咱們這小鎮上,她們有了你這個兄長叔叔,不用認字就能嫁得很好啦。”


    穆望北:“……”


    穆望北:“並不是這樣。女子讀書明禮,就可以規勸夫婿,教導子女。即便如今家裏的小娘子,隻能嫁給普通的郎君。可是,這些小娘子成婚後,就能讓郎君上進,教導出的子女可以比她更進一步。於穆家而言,這些便是姻親和人脈。”頓了頓,他接著道,“待到來日,若穆家的族學名聲漸顯,穆家外嫁女子的子女也來穆家讀書,若這裏麵沒有可成才的,至少關係親近了些,若有成才的,自然是要記得穆家的恩。這於那些姻親的子女是好事,對於穆家人,有了這些人脈,豈不是也是好事?”


    族長恍然大悟:“這就是那俗話說的,爹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果然還是你們讀書人有見識,這話說起來也漂亮。這樣也好,我們教出來小娘子要會讀書了,以後嫁進咱們穆家的小娘子,原先會讀書的就罷了,原先不會讀書的,進門後也要先識字明禮。像你母親,她就是嫁到穆家,才跟你父親學的這樣,如今又將你教導的這般好。”族長拍拍穆望北的肩膀,“你是穆家的好兒郎,將來,前程重要,也莫忘了孝敬你母親。”


    穆望北微笑:“如何敢忘母親恩德?”


    原以為此生都要背負那樣一個汙名,將來即便爬得再高,即便在史上留名,依舊是一個髒汙名聲,被人唾罵。


    可是,母親卻想法子讓他有了可以反抗這樣名聲的力量和依靠。


    穆望北離開了族長家,去鎮上的鋪子盤賬。店鋪掌櫃就遲疑著開口,將陸家娘子來鋪子上要了三十兩銀子的事情說了。


    穆望北微微揚眉。


    店鋪掌櫃猶豫著道:“老仆瞧著陸家娘子,仿佛是被人打的狠了,渾身是傷的前來求助,就多問了幾句,但陸家娘子一個字都不肯說,隻問老仆大郎的承諾算不算數。去年大郎親自吩咐了老仆,老仆認出了陸家娘子,瞧見了信物,自然是說算數。老仆就給陸家娘子備下了兩錠十兩的銀子,一錠五兩,一錠三兩,還有散碎的二兩銀子,和一大把銅錢,又叫人給陸家娘子買了些治外傷的藥和兩身換洗衣裳。陸家娘子見了沒說什麽,老仆叫女兒給陸家娘子上了藥,換了衣裳。陸家娘子就走了。”


    穆望北繼續聽著。


    那老仆忽然麵上有些奇怪:“陸家娘子畢竟曾經是大郎的發妻,老仆生怕她遭了難,將來世人反而指責大郎。於是就讓人在後麵跟著陸家娘子,沒想到……沒想到娘子人也在跟著陸家娘子!那陸家娘子後來就在平安鎮的桃花巷住了下來,用的仿佛是別人的戶籍,以寡居之身住了下來,現下正在賣首飾,大約是要換些銀錢離開。老仆瞧著,去跟陸家娘子買賣首飾的人,正是娘子擱在外麵的仆從!”


    然後就看穆望北。


    穆望北:“!!!”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穆望北麵無表情的繼續盤賬,盤賬後才離開了鋪子,回到家中。


    首先就是去給母親請安,然後就看到母親正在拿著許多品質還算可以的首飾比劃,唇角含笑,仿佛心情還不錯。


    穆望北上前,見那些首飾竟是幾個幾個長得一樣的,有一樣長命金鎖,看起來精致漂亮,份量還重,竟有十個一模一樣的。


    穆望北奇道:“這些便是母親叫人從陸氏那裏拿來的?怎的這麽多一樣的?”


    葉梨點頭,似笑非笑:“我也正奇怪著,陸氏從她後來嫁的傻子家逃出來的時候,傷痕累累,隻偷了三四個銅板出來。然後就憑著這三四個銅板,一路從隔壁鎮子逃到平安鎮,中途看到有人在亂葬崗丟棄一名女子,之後就她拿到了那女子的戶籍,一路來到平安鎮,然後憑著那戶籍在平安鎮落戶,以及,拿著從掌櫃那裏的三十兩銀子,買了許多首飾。隻是好巧不巧的,她前一日買下一件首飾,過兩日就能折價賣出四五件和那個首飾一樣的首飾。”


    話說到這裏,葉梨就停了下來。


    穆望北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神色,這等怪醫亂神之事,他還真沒親眼見識過。可是,母親是不可能胡亂編造這等謊言的。


    “母親的意思是?”


    葉梨微微一笑:“留下她。”


    原劇情裏,陸氏被穿越女奪舍,魂魄離體。控製身體的穿越女很快就發現自己不但穿越了,還有了一個強大的金手指——複製。穿越女每天能固定複製幾件物體,且熟練度上去了,數量還能增加。穿越女對此喜出望外,因此即便身邊財務不多,也能在陸家過的極好,讓陸父陸母無法趕她離開。


    穿越女吸收了陸氏的全部記憶,雖然知曉了穆相根本不愛陸氏,可她依舊克製不住自己對穆相的崇拜和喜愛,在生產之後,想法子去勾引穆相,去討好葉梨的原身。


    隻是葉梨的原身惱恨這家人拿著孩子做由頭威脅家裏,因此說了幾句刻薄話。後來,穿越女就因此記恨上了,找到機會,就開始算計這位婆母的死亡——母親死了,兒子定是要守孝的,然後就無法再娶他人。


    劇情裏穆望北查到真相後,報複幾名不約而同算計母親的女子,對著穿越女當然也是手段狠辣。穿越女無法,後來就是憑借著這項“複製”的本事,弄出了穆望北勾結蠻夷的證據。


    葉梨一直知道穿越女的這個技能,原本想著,也不知道陸氏是不是也有這個技能,隻讓人盯著。現下看來,陸氏果然也有了這個技能。


    這個技能能給人帶來災難,也能給人帶來好處。


    曾經的穿越女憑借這個技能,險些害死穆望北。現在,葉梨就想留下這個陸氏,打算全免利用陸氏的複製技能。


    ——有這等非人能力的人,不能為己所用,那,就隻能殺死。


    穆望北腦中隻想了一瞬,隨即就道:“都聽母親的。”


    於是,十月份,葉梨和穆望北往南方去世,隊伍後麵,就多了一輛牛車。


    陸氏坐在牛車裏,隻覺安心極了。她原本就不是個撐得起門麵的人,現下有人替她撐起這個場麵,哪怕她隻能以別人的身份活著。那,那也比依舊留在那個傻子家裏被人打得好呀?


    陸氏體內的穿越女則痛苦極了。她著實是被那個傻子給打怕了,才不得已告訴了陸氏,她們這具身體的“技能”。原想著陸氏有了這個技能,就能憑借著這個,逃離傻子家,讓穆相另眼相看,然後重新到穆相身邊,就算做個暖房丫頭,那也是男神穆相的暖床丫頭啊!


    可誰知道陸氏簡直老實極了,就這麽呆著什麽都不管做!


    更不敢去碰娘子身邊的狸花貓!她被掠奪走的一魂一魄!


    那她何必告訴陸氏此事呢?


    穿越女想了好半晌,才想起來,哦,要說的,不然,陸氏每次都會叫她出去挨打。那日子,真的是過不下去啊。


    她正想著,就聽陸氏道:“坐牛車太累了,你出來,受累!還有,喝藥也苦,待會你把藥也喝了。莫要跟人要麥芽糖,惹人生厭。”


    穿越女:“!!!”所以說她這穿越一場,究竟有什麽意義?有什麽意義?


    ***


    州府,原本的山長已經不再是山長,他隻能灰頭土臉的帶著兒子女兒們離開了書院的山頭,在郊外的宅子裏住著了。


    山長發須皆白,一身疲態。山長娘子抱著女兒整日哭泣。


    山長家的小娘子何玉顏,已經胖到沒法子看,臉上還被她差點掐死的小娘子一家給劃了好幾道口子。


    將來,她哪裏還有將來?


    何玉顏傻呆呆的想著。


    京城,世家王家。


    王家的老祖宗正歪著頭,看著那裝的很是似模似樣的擁有係統這等神奇之物的孫女,心說,有這麽個寶貝,為什麽還非要想著嫁人呢?幹翻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不好嗎?


    蠢,簡直蠢透了!


    她果然還是等著那位葉妹妹,快些改變這個世界好了。


    皇城


    安陽公主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許久沒動。


    嫁人?嫁給誰呢?她怕極了穆望北,可是,隻有穆望北是將來的贏家呀。她嫁給旁人……待穆望北滅了整個皇室,她又有什麽好?


    大不了這一次……她、她給那個婆母磕頭!


    她很怕很怕,可是,她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更何況,她已經和前世的她不一樣了啊。前世的她驕縱狂傲,除了公主身份,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看中了穆望北的臉,就去父皇麵前搶人。


    可現在的她,卻已經成了半個“仙人”,右手小指每天能擠出三滴水,這水喝了,能夠百病全消,用來沐浴洗臉,就能讓皮膚白嫩如同嬰兒肌膚。


    現下的安陽公主,自詡就以這身好皮膚,便能讓天下所有的男人都為她心折!


    穆望北,穆相……安陽公主在剛剛清醒時,對這個男人的恐懼簡直到達了頂.點,可是日子久了,她能想到的卻全都是那個男人的強大。


    她該嫁給他的。不嫁給他,難道像皇室們一樣都被殺死或奴役嗎?


    絲毫沒有另一種想法。


    ***


    因安陽公主的身份,葉梨是一直讓7382係統幫她監督著她的。葉梨原以為,安陽公主一開始隻是害怕,待回過神來,可能就想著除去穆望北,畢竟,穆望北死了,皇室不就可以保全了嗎?


    結果……安陽公主的腦回路和別人壓根不一樣。她親自嚐過穆望北的報複,知道穆望北將來可能對皇室不好,但,安陽公主仍舊決定要嫁給穆望北!讓穆望北將來殺皇室的時候不要殺她!


    葉梨:“…………”


    忽然想到她曾養過的一個腦殘閨女了。


    有這麽個親閨女,這朝堂將來被推翻了,不冤,真不冤。


    隻是,等這個王朝結束時,建立新朝時,穆望北已經做了30年的宰相了。


    真·老太太·葉大佬,終於成了太後。


    還知道自己每年的“工資”都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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