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宇與秦懷玉一路策馬狂奔,日頭毒的恨不能使人把自己泡在水裏,馬跑起來起碼還能有點風,隻是可憐了兩匹駿馬,到了秦家莊子跟從水裏撈出來差不多,一個勁的打著響鼻,用獸語控訴兩個無德的主人。


    “你做的器具呢?”晉宇也來不及喝口刨冰解渴,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折扇,扯開領口使勁忽閃起來。比起這種文雅的折扇,晉宇更中意農村老頭老太使用的芭蕉蒲扇。話說芭蕉這玩意,曆來有之,騷人墨客沒少拿它們賦詩,貌似多用來表達自己的多愁善感。晉宇更偏重它們的使用價值,反正都是扇風的東西,造一把折扇所用的功夫能鼓搗出十來把芭蕉蒲扇了,哪怕是不為賺錢,為了莊子上百姓能多個晚上驅蚊蟲的東西也有必要搞一搞。


    “喏,這就是。”秦懷玉指著桌子上一根棍狀物說道。相比起晉宇來,秦懷玉還算文雅,用袖口點擦著額頭的汗珠,招呼下人趕緊上刨冰。對於自己姐夫的豪放做派,秦懷玉選擇性無視了,明明是新晉貴族,卻沒有一點貴族做派。


    晉宇順著秦懷玉指的方向看去,扇子也不閃了,突然勃然大怒,唾沫星子飛濺:“你丫從哪搞的擀麵杖?咋不去做炊餅?敢拿這個來糊弄我?”


    “這就是高昌人用的器具。”秦懷玉很委屈,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剛擦完汗就被賞了一臉口液,唾麵自幹。那是一種老僧入定的境界,秦懷玉還差很多火候。小秦同學飛快的用袖口摸了一把臉,蹲下從桌子底下摸出一根小號的擀麵杖,放在他使人自製的器具麵前。對比給晉宇看:“高昌人小門小戶都用這種小的,棉桃就用這樣的小棍擀出來,然後紡成線。小弟覺得小了些,就讓木匠弄了個大的。”


    “嗯,有想法。”晉宇有氣無力的拍打了兩下秦懷玉的肩膀。放大版``````其實晉宇也是這麽想的,沒想到放大出來大號擀麵杖隻能用來做武大郎炊餅,很挫敗。


    “那就是沒轍了?”秦懷玉看素來足智多謀的姐夫都有氣無力,沒有來一陣懊惱。雙手使勁拽了拽自個的頭發,質量不錯,不像晉宇的假發,一拽就掉。頭發沒拽下來。改成了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瞧你這點出息!”晉宇用折扇敲了敲小秦的腦袋,“咱倆沒轍,不代表廣大人民群眾沒辦法嘛!以前俺們村的一位偉人曾說過人民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一定要發動起來!”晉宇很無恥的提高了自己的身份,一會的功夫就跟偉人成了同村。其實就晉宇的生活環境來說。偉人的影響已經大不如當年,但耐不住身邊兩位爺爺的偉人思想灌輸,比起同齡人還是理解的要深刻一些。


    “人民群眾?發動?”秦懷玉沒聽說過這些新鮮詞匯,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懸賞!看接觸過棉花的工匠們能不能改良器具。”兩人說話的功夫。秦府上的下人已經將刨冰送了上來。晉宇接過一碗刨冰一氣幹了,示意下人再滿上。


    “懸賞?這```這不太合適吧?沒有前例啊?”小秦同學被自個姐夫的建議驚呆了。在唐朝。雖然還沒有“墨守成規”的成語,但墨守成規絕對算不上一個貶義詞!古人講究的是一個操守。守的就是一個規矩,還生怕前人的規矩不夠健全,於是越來越多的大儒們製定了越來越多的規則,美名其曰“禮製”!這種現象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南宋的朱熹讓後人滅掉人欲,清朝直接讓大男人戴上了類似佛珠的項鏈,還美名其曰“朝珠”!我了個去!


    “前例?啥叫前例?我沒整出馬蹄鐵的時候,有人知道嗎?我不弄刨冰,你能夏天吃口涼的?這跟懸賞差不多,隻不過沒人給我錢,我自己拿這玩意來變錢罷了。”看到秦懷玉這幅模樣,晉宇就知道希望不大了,不是懸賞希望不大,而是即使懸賞下去了,也不會有實質性的技術變革!風氣如此,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誰能跟您似的,什麽都會``````”小秦同學很失望,自己接受的教育已經跟姐夫的觀念起了衝突。說來也奇怪,什麽事情發生在晉宇身上,相信很多人都會說“歸唐大才”,如果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可能就是悖逆了。


    “你先吩咐下去,我回去也跟工匠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好地辦法。大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不成?”晉宇又幹了一碗刨冰,舒坦的打了個嗝,拍拍小秦的肩膀,語重心長吊兒郎當道:“懸賞下去後,你也去我莊子,看看姐夫我怎麽群策群力想辦法的。”


    說實話,晉宇現在也沒有好辦法。現實情況出乎了晉宇的意料,唐朝尚處於農業經濟階段,大多數百姓都是自給自足,沒有那個閑心琢磨改進生產器具,大戶人家有那麽經濟條件,卻也不願意花錢改進。這年頭沒有專利法一說,農用機具仿造簡單,改進了還沒等賺回科研經費呢,仿貨已經遍大街了。就拿晉宇鼓搗出來的家具及小玩意而言,這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如今已經成為了長安城的潮流,晉宜家能占到多少市場份額?百分之五都不到!更多的是仿貨!隻不過晉宜家走的是高端路線,利潤尚可罷了。雖說曆朝曆代都有管理農業,製作農業工具的官署,但一來發明獎金少,二來社會地位地位,士農工商、士農工商,聰明點的人都擠進去做“士”了,誰願意做跟泥腿子打交道的“農”?


    既然環境如此,長此以往,創新的環境已經不複存在,唐朝以前即使偶爾出現幾朵奇葩,例如賈思勰,也隻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水花,被淹死在曆史的大浪中。


    如果晉宇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中,肯定也是泯滅眾人矣,然而晉宇並不是真正屬於這個朝代的人,見識超過這個時代的人太多太多``````


    回家的一路,晉宇沒有再策馬狂奔,一路信馬由韁慢慢溜達,腦子裏全是關於紮花機的東西,可想來想去,愣是沒個頭緒,卻想起了黃道婆!話說黃道婆,一介女流,在宋朝那種吃人的環境中能幸存下來,還能發明織布機,更是將織布機推廣開來,了不起啊!難道說黃道婆也是穿越而來的前輩?


    話說珍妮紡紗機麽的,曆史書中也有,還是什麽資本主義萌芽的標誌?可光標誌有啥用?好歹說說怎麽發明的,什麽構造好不好?坑爹的教科書!隻會教一些標誌和什麽代表意義!代表你妹啊!能頂家夥用嗎?


    晉宇搖搖頭,把這些沒用的甩出腦袋,還是思考一下軋花機的那片鐵皮下麵到底是個什麽構造來的有用``````


    齒輪咬合,肯定不能是兩根滾軸,那還不成了麵條機?難道說是倒刺勾起的棉花?也不對,那樣不好清理啊,跟唐爺爺去脫籽沒看到清理鐵皮下麵,有什麽辦法一次脫籽成功呢?棉花不同於麥子,不適合高速旋轉打亂的模式,到底是什麽?夏天太熱,腦子太亂,頭皮又癢了``````話說沒有海飛絲的年代,傷不起。帶著厚厚的頭套,一動腦筋就刺癢難忍,難道是起痱子了?晉宇想用雙手撓撓頭發,結果頭套掉了``````


    “夫君```夫君你怎麽了?”晉宇聽見有人在叫他,貌似楊穎的聲音?還挺著急?


    “哦?咋了?怎麽哭了?”晉宇一手拿著頭套,趕緊用另一隻手擦擦楊穎的眼淚,轉頭看了一圈,陳瑞、韓武、胡嶽均一臉緊張的圍在自己周圍。“這事都咋了?這麽看著我幹啥?不就沒戴假發嘛,又不是沒見過,該幹啥幹啥去!”


    盡管晉宇態度惡劣,晉家三位大拿沒有生氣,反而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朝小兩口拱拱手,行了個禮,躬身退出了院子。


    “夫君剛才怎麽了?”楊穎可憐兮兮的抓著晉宇的袖子不撒手,生怕自己的夫君出現一丁點不正常。


    “可能是熱的吧?”晉宇一路上想的太投入了,歪著頭想了一下,也沒想出自己到底怎麽下馬到院子裏的。“沒事,看把你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


    “夫君可嚇死妾身了,以後再也不許大日頭的出去了!”楊穎鬆了一口氣,撲在晉宇懷裏埋怨道:“懷玉也真是的,大熱天的還讓夫君出去,看下次再來不給他飯吃!”


    “哪有當姐姐的不管弟弟的?這日頭也夠毒的,走,咱進內院坐陰涼處說去。”晉宇拍拍楊穎的背說道。


    內院中,萱萱早已備好了刨冰,雙手死死的抓著絲帕,努力讓淚不掉出眼眶,看到晉宇進來,趕忙擦了一下眼睛,有些發抖的給晉宇盛了一碗刨冰。


    “讓你倆操心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晉宇接過刨冰,有些內疚的說道。


    萱萱什麽都沒說,隻是從此以後,凡是夏天,晉宇身上貼身放了一個盛滿相片和薄荷的香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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