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輪,第一場,崇吾對陣禺中王族。


    禺中是朝炎和氾葉以南的一個小國,地勢險峻,礦藏豐富。雖然國小人少,靠著向鄰國出售煉製兵器等物的礦產,生活得倒也富裕。王族和貴族子弟平時養尊處優、懶散慣了,偏又高傲自大,明知道甘淵大會上強手如林,卻非要上場來露露臉。


    誰知道,一開始就碰上了東道主崇吾。結果不言而喻,淩風和源清輕而易舉地就擊敗了前兩名對手,輪到最後一局洛堯上場的時候,對方見大勢已去,象征性地賣弄了幾手便收招認輸了。


    接下來,莫南對氾葉,百裏對始襄,也是強弱分明,沒有太多的懸念。


    莫南氏上場的,是族長莫南岸山的嫡孫寧灝和寧澤,還有一個叫做祦的族人。


    祦身形高大、神色桀驁,麵對氾葉國瘦弱單薄的小王子,連兵刃都懶得亮出來,震天怒吼一聲,晃得冰麵上下搖動,趁對方失神一霎,雙掌驟然推出,將氾葉王子擊退數丈,跌落到冰上。


    通明鏡的那一頭,青靈攥著拳,忿忿不平,“師父說過,以純力相搏,是市井莽夫所為!他這樣的打法,分明是不把氾葉王子放在眼裏。”


    因為知道慕辰的母親出身氾葉,青靈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支持氾葉的一邊。


    慕辰卻是波瀾不驚,淡淡地說:“可他確實有實力不把對方放在眼裏。”


    青靈抬頭看了慕辰一眼,想要辯解些什麽,卻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她從小被師父教導行事仁義公正,審時度勢也自然以此為尺標,眼下琢磨著慕辰的話,覺得這種“成王敗寇”的理論似有些太過功利,卻又好像有些道理……


    賽場上,莫南以三局三勝的結果晉級,百裏氏對始襄氏的頭兩局也打得十分順利。


    百裏氏的最後一局,是由百裏凝煙親自上場。頓時間,場內場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觀禮台上的小姐閨秀們,也個個摒息探頭,抱著各種心態,望向天元池中那襲白影。


    百裏凝煙的對手是個叫作浩的少年,修的是金靈,武器是一條銀鞭。鞭末原是鑲有尖銳的箭頭,但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始襄浩當著凝煙的麵,把那箭頭除了下來,擲在一旁。


    凝煙卻毫不領情,依舊一臉的清冷,右手掌心朝下,將冰麵上的寒氣慢慢收攏、凝聚成一把冰劍,握於手中,“你出招吧。”


    始襄浩表情略有些尷尬,遂拉開架勢,將手中銀鞭揮向凝煙。


    同場上大多數的男子一樣,浩亦驚歎於百裏凝煙的美貌與氣質,因而出手時,難免對自己的形象有所顧慮,不願顯得太過狠辣,隻用了一招很尋常的斜掃。然而,銀鞭眼看就要擊中凝煙,她卻不避不閃,反而徐徐閉上了眼睛。


    浩大驚失色,遲疑著想要要收力,卻不料凝煙的左手陡然揮出,空中飛揚著的銀鞭被迅速集聚而起的水霧包裹住,霎時凝動成冰!


    百裏凝煙身形在空中翩然輕旋,右手中的冰劍截然落下,“鐺”的一聲銳響,便將那凝固住的銀鞭劈作了兩截!


    浩怔立原地,目瞪口呆地盯著手中的半截斷鞭,半晌,方才回過神來,緩緩望向凝煙。


    凝煙蛾眉微挑,清冷問道:“還打嗎?”


    青靈在鏡子前看得震驚不已。


    百裏凝煙操控水靈的能力並非無法逾越,但她臨敵時的那份冷靜從容卻是自己難以企及的!


    她禁不住喃喃自語道:“她好厲害……”


    慕辰說:“她很自信。”


    青靈瞅了瞅專注地盯著鏡子的慕辰,又掃了眼鏡麵,再又看向慕辰,心裏忽爾升起一種沉鬱的澀然,是有些陌生的感覺,偏又堵得心裏難受。


    她躊躇了半晌,似乎找到了緣由,期期艾艾地問慕辰:“那……你,你覺得百裏小姐她,她長得好看嗎?”


    此時場上輪到了淳於氏和方山氏的比賽,慕辰心思凝重,目不轉睛,遂隻隨口輕輕地“嗯”了一聲。


    青靈“哦”了下,心頭卻驟然空蕩蕩起來,好像有什麽酸酸的東西,從胸口直湧到了喉間。


    賽場上,方山氏的陣腳起了變化。


    原本族裏安排了三名男子參賽,可現在方山氏的大小姐方山霞突然上了場,半哄半逼地把哥哥方山雷給換了下去。


    觀禮台上,開始有好事的紈絝子弟哄笑起來,也有喝彩叫好的。女眷們更是交頭接耳地講起了八卦。


    淳於氏的大公子淳於玨,跟方山霞在前年訂下了婚約。這在東陸,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事。眼下,這兩人站在了賽場兩端,一個漲紅了臉、一個揚頭含笑,讓諸位看客豈能不激動?


    淳於琰拿扇子遮著臉,湊到淳於玨耳邊,笑得邪惡,“大哥,這可如何是好?大嫂明顯是想考驗你啊。如果你輸了,怕是會被她瞧不起,可若是她輸了,恐怕又會生你的氣。”


    淳於玨神色尷尬,壓著聲音說:“別光顧取笑!若有主意,就快說出來!”


    淳於琰賣弄玄虛地搖了搖扇子,“沒有女人喜歡比自己弱的男人。所以,依我看,這局比賽,大哥隻能贏,不能輸。”


    淳於玨猶疑不定,“你是說,要我擊敗她?”


    他心裏其實尋思著,不如先強勢進攻,展示一番自己的實力,然後再賣個破綻,讓方山霞贏了這局比賽。可是他性格一向沉悶,對女人心思的了解、遠不如身邊這個常年遊走於萬花叢中的淳於琰。眼下聽他這麽一說,不免躊躇起來。


    淳於琰仿佛看透了兄長的想法,“你若是故意輸給她,她自己或許能看出其中端倪,因而對你心存感激。但落在旁人眼裏,卻是她嫁了個不如自己的男人。待姑娘們在閨中議論開來,才是真真讓大嫂丟臉的事。”


    他合起扇子,敲了敲淳於玨的肩膀,“女人啊,不會真想在武力上跟男人比輸贏!能讓一個實力遠勝過自己的男人,在情感上臣服於自己裙下,才是她們真正渴望的勝利!所以,你還是先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吧。”


    淳於玨琢磨著弟弟的話,抬眼望向對麵的方山霞。


    方山霞玉立婷婷地站在冰麵上,杏眼中神色飛揚,見淳於玨朝自己投來了視線,大大方方地說道:“準備好了嗎,淳於公子?”


    兩人雖然訂下了婚約,但礙於禮儀,平日裏很少有見麵的機會。方山霞表麵上看起來從容不迫,但一想到麵前的人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一生一世都要與之攜手而行,將來更是要一起養兒育女、同衾同穴,一顆心亦是狂跳不已。


    方山霞修的是土靈,而淳於玨修的是火靈,兩人站在冰封的天元池上,誰也占不到優勢。


    方山霞攤開手掌,將一顆滴溜溜旋轉的垚土球拋出,直擊淳於玨的麵門。


    淳於玨一麵架起防禦,一麵彈出幾點鑄金之火,在空中飛旋出弧度,繞向方山霞的身側。


    方山霞一手操控著垚土球,一手回撤,將池岸畔的濕土拉引而出,在身側豎起一道土盾,擋住了飛來的鑄金之火。


    岸邊的幾株蔓渠海棠因為土壤的牽動,也被拉拽了過來,鮮紅嬌豔的花朵在風中猛烈搖曳,飄落出雨點似的花瓣,拂過方山霞明豔的麵龐。


    淳於玨越過垚土球的光暈望向對麵,落眼之處,但見未婚妻人比花嬌,不禁亦有些神思恍惚起來。


    方山霞雖是拚了全力來鬥賽,可心思卻不在輸贏上。眼下瞅見淳於玨不再出招,隻怔怔癡癡地望著自己,心裏又羞又喜,嘴上卻一本正經地嗔道:“你莫不是打算一直這麽僵持下去?”


    淳於玨回過神來,一麵分析著方山霞的語氣,一麵聯想至剛才淳於琰的“指導”,暗暗在心裏拿定了主意。


    他運足靈力,一手施出力量強大的熾焰漩,控製住垚土球,一手再次揚出鑄金之火,襲向方山霞。方山霞照前計運起土盾相阻,並沒有料到淳於玨的熾焰漩已完全封固住垚土球的攻勢,使他能夠脫身而出,一邊急速前行,一邊彈出幾枚如離弦之箭般的火星,直擊自己胸前。


    方山霞慌忙架起防禦,但抵不住那火星的極快速度,“茲”的一聲,被擊中了肩膀。


    觀禮台上的一些女眷賓客們,見狀忍不住掩嘴驚呼出聲。


    方山霞捂著肩膀,心裏卻很明白,那火星看似明亮迅速,卻隻是最普通的流焰,除了在衣服上燒出個小窟窿出來,再沒有別的什麽殺傷力……


    淳於玨落至她的麵前,迅速解開外袍,罩到她的身上,急促說道:“失禮了!”


    方山霞垂著眼,臉色漸漸轉紅,輕聲說了句:“我認輸了。”


    周圍觀者中響起了掌聲和起哄聲。女眷們熱烈地交相討論著,話題卻是無關輸贏。


    淳於氏的大公子用一招極瀟灑的熾焰漩,困住了方山氏三大神器之一的垚土球,堪稱神力高強、才能出眾!雖然在比武的過程中誤傷到方山小姐,卻能非常及時體貼地解衣相護,望向對方的眼神中,又盡是柔情嗬護!


    ……綜此而論,方山小姐真是好讓人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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