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李大將軍昨天就帶兵撤走了?”傳旨的特使大吃一驚,低頭愣愣的看著手中的聖旨,又接著問道,“金城的士兵,現在還剩下多少人?”


    那守將被嚇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說道:“嗯……這個,守軍,隻剩下五千……不到。”


    “不到五千?”特使聽後差點氣暈,“那麽,當地百姓呢?”


    “李大將軍在撤軍前,就先護送當地的一些百姓,偷偷撤離了。估計現在,留下的也不多了。”


    特使環顧四周空蕩蕩的金城,在看看手中的聖旨,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現在自己手中的這個聖旨,還有什麽用啊?可是按說八百裏加急,驛站的人哪敢耽擱,肯定每站都要換人換馬,飛奔邊關。然而就是如此,聖旨居然會遲到一天。這可是開國以來,從來沒有的事啊。皇帝怪罪下來,不知道要有多少官員人頭落地啊。


    不管了,特使心想反正不是我的錯,於是立馬拿出聖旨,對守將說:“聖上有旨意。你是此處最高統將,那就由你來接旨吧。”


    守將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跪地接旨。等到特使念完,他才知道自己接了個多麽燙手的山芋。兵都已經撤走了,聖上現在卻說不讓撤軍,還要讓金城官兵出城迎敵?守將目瞪口呆,這簡直是要他的老命啊。


    “大人啊,現在傳旨,也太晚了吧?”守將急忙求救,“還請大人,指條明路啊。”


    “咳咳咳。”特使其實隻是個傳話的,什麽都不知道,哪裏能替他想出啥好辦法,隻好說,“我旨意傳到了,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大人,大人!”守將也顧不上許多,情急之下一把拉住特使的袖子,“我等也不敢強求大人什麽,隻是麻煩大人快馬加鞭,將這裏的事速速傳回京城。要是延誤軍情,誰也擔當不起啊。”


    特使歎口氣,安撫守將道:“這是自然。你們也趕緊派人告訴李大將軍,讓李大將軍速做決斷吧。”


    ※※※※※


    潁州城門外,一群群從南邊過來的災民們聚集在門口,這些人衣衫襤褸,麵容枯槁,他們大多是淮水周邊地縣上的村民,因為連日大雨,河水上漲,導致農田被毀。有的甚至連家都被大水給衝了,落到無家可歸的下場。


    然而那些地方官們,覺得災情不重,又想著隱瞞不報了。災民們被逼無奈,隻能四處流浪。還是馮徹心好,在城外搭起了數十粥棚,每日中午、晚上準時施粥。於是災民聽到潁州這裏有飯吃,臨近的幾個縣,都湧過來了。


    邵安帶上阿瑞,跟著那個書生一路走來。徐策四處張望,焦急的尋找馮大人。而邵安則好整以暇的觀察著,一眼望去,災民們一個個排著隊、端著碗,在粥棚外耐心的等待著。沒有哄搶,沒有擁擠,一切都井然有序。邵安滿意的點點頭,看來馮徹不僅僅會破案,他的組織能力,還是不錯的。


    邵安又鑽進粥棚裏看了看,鍋中白粥沸騰,熱氣蒸騰,掌勺的士兵頭冒熱汗,給每一個災民都盛上一大碗熱騰騰的白粥。邵安瞥了一眼鍋中的粥,見那白粥插筷不倒,十分稠濃。


    “馮大人來了。”徐策眼尖,馮徹剛到,就被他一眼發現了。


    附近的百姓們也發現了,馮大人給他們一口飯吃,簡直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大家都感恩叩首,親切的叫他“馮青天”。


    阿瑞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憤憤不平的對主子說:“馮大人多麽好的一個官,為潁州百姓做了那麽多事,可是潁州的無知村民還要罵他。然而外縣的百姓,僅僅因為一口粥,就對馮大人感恩戴德。唉……”


    “謠言止於智者。你看徐策,不也是潁州人,但依然敬重馮致遠啊。”邵安道。


    徐策這時擠到邵安跟前,指著前麵一處粥棚,對他道:“馮大人他在那兒,我們現在過去嗎?”


    邵安看著徐策緊張興奮,卻又躊躇不前的樣子,暗暗覺得好笑。他不動聲色的道:“走吧。”


    馮徹乍一見到邵安,臉上的表情的極為豐富的。但是當著徐策的麵,也不好說露。隻好麵色古怪的咳嗽兩聲,“咳咳,你們……”


    徐策緊張的從懷裏掏出手稿,恭敬的舉起,“馮大人,晚生……徐策,十分仰慕大人。這些,是晚生寫的……關於河堤……”


    “是關於東河河堤的考察,大人看看吧。”邵安接過他的話說道。


    馮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邵安,能讓丞相都感興趣的東西,他怎能不好奇。於是伸手接過,隨意翻閱了幾頁,發現果然資料詳盡,是扳倒那些貪官的大好證據。


    念及此,馮徹合上卷,抬頭對邵安一笑,二人眼神對視片刻,都已心知肚明。馮徹低頭和煦的對徐策道:“好,你的東西我收下了。這裏人多紛雜,請先去衙門稍坐,本官馬上就來。”


    “謝、謝、謝馮大人!”徐策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個愣頭青,一天到晚光會讀書,還從沒和心中膜拜之人近距離接觸,說過這麽多話呢。


    三人到衙門坐了不久,馮徹就趕回來了。他先和徐策討論了好一會兒關於河堤的問題,直到打發走徐策,才開始詢問邵安。


    “你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馮徹最近忙得暈頭轉向,雖然知道朝廷有欽差來查自己的事,但他毫不擔心,才懶得去打聽欽差是誰呢。


    邵安點頭,“正是。”


    “哎呀,邵相啊,你怎麽在這個關頭,跑潁州來了呢?”馮徹一臉急切,簡直是恨不得邵安趕緊走。


    “這個關頭?”邵安玩味道,“什麽關頭啊?”


    “西北戰事吃緊,李大將軍首戰敗,邵相你不擔心?”


    “不擔心。”邵安自信道,“李大將軍不會再敗的。”


    丞相對李大將軍,還真是骨子裏透著的一種,毫無由來,莫名其妙的信任啊。馮徹隱藏起心中疑惑,開始說起正事,“邵相推薦那個書生來見下官,是何打算?”


    “河堤水利方麵的事我不熟,既然有可用之人,你要好好把握。”邵安說道,“至於你和趙府尹的糾紛,雙方各退一步,和解吧。”


    “不是下官找他們麻煩,是趙府尹和那些大戶們,非要趕下官走。”馮徹麵無表情的說道,“下官不是留戀官位,隻是下官走了,城中的鄉親父老,還有城外那麽多災民,他們該如何安置?”


    還真是憂國憂民啊,甚至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和名聲。就算被百姓誤會,也不願意棄百姓而去。


    邵安深深皺眉,詢問道:“潁州還有多少存糧?”


    “糧食大約四萬石。”馮徹匯報道。


    “城外災民又有多少呢?”邵安又問道。


    “目前城外已聚集災民至少上百人,而且每天都會源源不斷湧入新的災民。”


    “看來你們潁州的存糧也堅持不了幾天了啊。”邵安語調沉鬱,肅然說道,“這樣不行,給你們一州的壓力太大了,本官會下令,讓其他各個州縣,也開倉放糧,設粥場,賑濟災民。”


    馮徹聞言,立刻站起身來,恭敬的拱手作揖道:“下官替數千災民們,謝過丞相了。”


    ※※※※※


    特使再次將金城的情況八百裏加急傳了回去,可傳到了皇帝禦案之上時,聖旨晚到的消息被人隱瞞下去了,隻是說李洪義已經帶兵撤離了。皇帝得知後龍顏大怒,他沒想到,自己從小看大的孩子,居然真的就敢抗命。還真以為,將在外,君命可以不受嗎?


    “豈有此理,立刻傳召宋氏父子,養心殿見駕。”皇帝被氣的不輕,他已經給過李洪義一次機會了,這次絕不輕饒。


    宋綦和宋羿兩位將軍,此時還不知道李洪義撤軍,金城已經是座空城了呢。他們莫名其妙的來到養心殿,看皇上陰沉著個臉,心道這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惹得龍顏大怒了?皇帝讓陳公公將奏折交給他們看。他們粗略看了一遍,頓時大驚失色。李大將軍居然敢違抗聖令,執意撤兵,怪不得皇上的臉色那麽難看呢。


    “朕的聖旨,還從來沒被人如此無視過。李洪義軍前抗命,肆意妄為,朕不得不陣前換將了。”


    “請皇上三思。”宋綦和宋羿急忙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而後宋綦揣測著說道:“可能前線軍情緊急,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也該給朕上個請罪折子,辯明理由吧。他一言不發就撤兵,也太任性狂妄了。難道還要朕,一日連發十二道金牌,叫他不要撤嗎?”


    這連十二道金牌的典故都用上了,可見皇上真的是龍顏大怒,都氣糊塗了。宋羿連忙打圓場道:“皇上英明神武,怎能是宋高宗可以比擬的。”


    皇帝微微平息怒氣,擺手道:“罷了,前幾天已聚集了五萬禁軍,先由宋羿帶去邊關助戰,務必守住西北防線。剩下的五萬士兵,等換將旨意下來,由宋老將軍領兵出發。”


    西北的局勢的確不容耽擱了,宋羿雖然不同意換掉李洪義,但也沒辦法立馬說服聖上。於是宋羿隻好跪地接旨:“末將謹遵聖命。”


    而宋老將軍也是憂心忡忡,李洪義在軍中人緣甚好,大多將領都與他交好。這次換將能否征得眾將同意,還未可知啊。


    然而還沒等皇帝召集起各位將領開會呢,臨陣換將的事情就被張三給知道了。他驚的大叫了起來:“什麽,換將?消息無誤?”


    “屬下確定無誤,是暗探從宋老將軍口中,親耳聽見的。”


    張三原地轉了幾圈,來回踱步,終於慢慢消化了這個消息。這事,必須得告訴邵安,隻有他才能阻止此事。可是偏偏在關鍵時刻,他又離京去了潁州,真是急死人了。張三一拍腦袋,突然又問:“對了,皇上此次是派誰在暗中保護丞相?”


    “是七爺。”


    萬幸是好說話的徐七,而非下三隊的另兩個人。張三長舒口氣,“你傳信徐七,求他幫李洪義一把,把這消息捅給邵安。”


    “屬下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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