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邵安去樞密院,直奔內堂,一見高巍立馬劈頭蓋臉的問道:“李洪輝是誰?”


    高巍被他的氣勢給怔住了,愣了愣才想起去關緊房門,而後對邵安小說道:“我昨兒個才讓他去認親,今天你就知道了?”


    “別打岔,那人是什麽底細?”


    “他是孤兒,孑然一身,沒有什麽七大姑八大姨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可不是假扮的最佳人選?”高巍得意洋洋道,他對此人選還是很滿意的。


    邵安皺眉聽了半天,卻沒聽到重點,故直接問道:“他人品如何?”


    “人品極好,而且還伶俐,你且放寬心吧。”


    邵安卻不以為然道:“我看那人眼角透著一絲狡黠,臉上卻是一副憨厚樣,表裏不一。”


    “那是你嫉妒他頂了你的位置,所以看他哪裏皆是錯了。”高巍不以為然道,“要我看,他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好。”


    邵安不屑與他爭辯,輕蔑一笑,“日久見人心,話別說的太早。”


    “還有一事要你幫忙。”高巍忽然想起一件要事,吩咐他道,“你以前不是戶部倪尚書的長官麽?煩請他動動筆,給李洪輝做個假戶籍,順道將李洪義的戶籍也改動一下。”


    “你想的倒是周全。不過以哥哥的性子,不會想得這麽細吧?”


    “洪義那孩子自然不會,但他跟前的那個徐郝軍可不是好糊弄的,萬一他要查呢?”


    “徐郝軍?那人的大名,是不是叫徐磊啊?”話說徐磊在邵安眼中,就是打他哥哥軍棍的惡人。又想起昨天徐磊和哥哥把酒共飲,便十分好奇這兩人怎麽就成朋友了?


    “正是此人。”聽邵安這麽慎重其事的問起徐磊,高巍疑惑道,“怎麽,有問題?”


    “沒什麽。隻是昨天見過一麵,隨口問問罷了。”邵安輕描淡寫的說道,“你說他,很聰明?”


    “是聰明。此次洪義尋親,很多想來魚目混珠的人,都被他打發了。”


    邵安聽後沉默不語,對徐磊為人拿捏不定,尋思著找個時機去測測他。


    高巍見邵安出神,扣了扣桌子,提醒道:“戶籍的事,給個準話啊?”


    邵安回過神來,懶懶的喝口茶道:“偽造戶籍乃重罪,哪有那麽容易?”


    “你可是手握大權的當朝宰相,而且皇上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的。”


    見高巍又搬出皇上,邵安心中煩躁,開門見山道:“戶籍你想怎麽寫。”


    聽邵安終於鬆口,高巍會心一笑,開始來講該如何偽造的事情了。


    而李洪義這邊,昨天剛認完親,今早就要洪輝帶他去拜祭父母。幸好高巍心細,事先在亂墳崗中找來兩具無名死屍,並重新擇地安葬,當作是李洪義的雙親之墓。


    在墓碑前,李洪義莊重的扣了三個頭,“爹、娘,兒子回來了。孩兒不孝,娘臨終前既沒法在身旁伺候,也未能給娘送終,還過了這麽久才來娘墓前祭拜。娘,您狠狠打我罵我吧……”


    “大哥。”李洪輝跪在洪義身側,聽大哥聲音哽咽,忙低聲勸導,“娘會理解你的。”


    李洪義深吸一口氣,拉過小弟的手,麵朝墓碑絮絮道:“爹、娘,不過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我終於找到小弟了,你們在那邊可以安心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補償我這些年的虧欠。”


    “娘。”李洪輝也開口,“大哥很好,我也很好。我與大哥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今後也會過得很好,您安息吧。”


    兄弟倆再次深深叩首,而後又除草、添土、燒紙錢……幹完這些後,洪義一步三回頭的被洪輝拉著離去。


    回家的路上,洪義對洪輝說:“想入禁軍要好好練武,正好這幾天哥有時間,給你喂喂招。”


    洪輝則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對自己的武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哪裏需要喂招?


    但洪義是說一不二的人,過了幾天,果然來找洪輝練招了。他本以為弟弟武藝稀鬆,卻沒想到洪輝一把劍耍得出神入化,頗具淩厲之勢。


    然洪輝劍勢雖猛,洪義的刀法卻更勝一籌。兄弟倆刀劍相交,纏鬥許久後,洪輝以微小弱勢敗北。洪義大笑著一拍洪輝肩膀,“不錯,不錯,你這水平放在禁軍中算是佼佼者了。哥不用擔心你進不去了,等過幾天咱就去禁軍。”


    洪輝欣然點頭,能入禁軍可是所有士兵的夢。畢竟禁軍是掌京城命脈,守皇家要道。其威風怎是邊關守軍能比的。


    洪義細細擦拭刀柄,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張口直接問道:“你騎術如何?”


    “不精,一般。”李洪輝實話實說道。


    “我記得,我以前教過你騎馬的,怎麽長大後倒退步了?”


    李洪輝聞言一驚,心中惴惴生怕洪義憶起以前的事情,隻好含糊道:“是小弟不好,沒有勤加練習。”


    “是要多練,你以前騎著馬上下翻躍,身形矯健,哥看著別提多驕傲了。”李洪義望著虛無的前方,嘴角含笑,仿佛看到了弟弟騎馬的樣子。


    洪輝見狀心中更慌,小心翼翼的探問道:“大哥,難道你……記起往事了?”


    洪義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失落的搖搖頭,“沒有,腦子裏偶爾閃過幾個畫麵,一星半點的也串不起來。”他頓了一頓,複又笑起,“不過沒什麽,你以後多給哥說說小時候的事,哥說不定就記起來了。”


    “好啊。不過大哥隻許聽我說,不許自己瞎想。否則你又該頭痛了。”洪輝頑皮的說道,臉上洋溢著單純的笑容。


    “知道了。”李洪義笑著應道。昨晚洪輝給他說了好多事情,說他童年如何調皮,少年如何奮起,如何辭家從軍……還說起老母雖然辛勞,卻很幸福;父親雖然早逝,但威名遠揚。


    李洪義癡癡的聽了一夜,想象著家中一派和樂安康,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想象著這樣美好的家庭,這麽靜好的歲月……如此夢幻,令人陶醉。


    “過幾天哥出趟遠門,去金城見我救命恩公。”李洪義問他,“你要一起去嗎?”


    李洪輝一聽是救命恩人,生怕那位恩人知道什麽內幕,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忙搖頭道:“不了。我馬上要入禁軍了,還是在家好好習武,多做點準備。”


    “也好。”李洪義點頭,“還有你入禁軍的事,有問題去找郝軍,他會幫你的。”


    ※※※※※


    與此同時,遠在千裏之外的金城某地民宅中,傳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搬、家?!”


    吳阿爹揉揉被震痛的耳朵,對始作俑者道:“你爹耳朵沒聾,用不著這麽大聲。”


    “阿爹,為什麽要搬走?為什麽要躲著吳銘?”吳慧明一通抱怨道,“他寫給你那麽多信你也不回,派人來送東西你也不收,現在他要回來探望,你居然搬家?”


    吳阿爹不理會姑娘的抱怨,自顧自的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吳慧明一把搶過阿爹手中的包袱,護在身後不讓他打包,“不許搬家,住得好好的幹嘛搬?難道因為他不辭而別,就生氣了?他可是替您從軍的。”


    “還不是因為你。”吳阿爹沒好氣的說,“豆蔻年華,少女心思,你當阿爹不知道?”


    吳慧明聞言一愣,前一刻還像隻小老虎一樣大吼大叫,後一刻便麵龐紅暈飛霞,低頭道:“哪有什麽心思。”


    “沒有最好。如今你已是及笄的人了,再不許像當年那樣。”


    “當年哪樣了?”吳慧明目光閃爍的狡辯道。


    “塞上騎馬,野外練劍,月下吹笛……和他在一起,玩得可開心?”


    邊塞民風彪悍,女子大多豪爽,這裏的人們對“男女大防”什麽的也不會太過嚴苛。況且那時吳慧明未到十五歲,還算個小女孩,所以李洪義便如大哥哥般帶她各處瘋玩。


    吳慧明沒料到阿爹對她的所作所為這麽清楚,麵上更加通紅了,低頭羞澀的說:“他人挺好,怎麽就不能同意了。”


    “他是天上的將星,哪是我們可以高攀的。閨女,忘了他吧。”吳阿爹長歎一聲,想起當年第一次碰到李洪義,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軍人,不曾受傷,也沒有失憶。


    吳阿爹初遇李洪義時,見他身披堅實盔甲,手握絕世寶刀,光看他身上的兵甲就知道,那絕非一般士兵所能擁有的。畢竟那時的李洪義,乃是安王身邊的得力隱衛,高巍帳下的得意少將。


    ※※※※※


    永康十九年夏,安王領兵剛到西北。


    那陣子安兒還沒成軍醫,正要死不活的和士兵一起練武之時,李洪義忽然將他拉出隊伍,對他說:“王爺下令,讓你隨我們去探查敵情,現在就走。”


    “我們?有多少人?”


    “就咱仨。”李洪義指指前方站著的一人,“還有一人是他。”


    安兒瞅著前麵那人穿的是火頭軍服飾,心中失望萬分,對洪義質疑道:“你帶我這麽個文弱書生就算了,居然還帶個廚子。你確定你這是要去探查敵情?”


    “別瞎說,他可不是一般的廚子,他也是隱衛。”


    “他是隱衛?排行老幾?”安兒以前聽洪義說起過,隱衛七人一組,不用真名,全用姓氏加排行代稱。比如李洪義,他行四,人稱:李四。


    “他行三。”李洪義邊走邊說,慌忙中似乎忘記說那人姓氏了。


    “來了啊。”那人見他們來了忙招呼道,又上下打量打量安兒,“想必,這位小兄弟就是王爺的得意門生吧。”


    安兒拱拱手,“豈敢。在下劉安,請教大哥貴姓?”


    “在下姓張。”


    “張……三?”安兒想起剛剛洪義說他排老三,差點笑出聲來。


    張三看安兒一副憋笑的樣子,心裏很清楚是何原因。話說自從他入隱衛,這外號被人嘲笑多少年了,自然不會與安兒計較,隻是說:“你以後可以叫我張哥或者三哥。”


    “張……哥。”安兒忍笑叫道。


    “你知道你哥在我們隱衛排行第幾嗎?”張三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這事安兒以前也曾問過,但李洪義總是不說,並鄭重其事的告誡他不要打聽隱衛之事。如今聽張三這麽一問,安兒似乎猜到了什麽。


    “難道是……老四?”


    “哈哈,你果然聰明。”張三笑得肚子都痛了,安兒也跟著笑了起來,張三李四,敢不敢再巧一點?


    李洪義一臉鐵青的站在一旁,見他們完全無視自己的存在,還敢嘲笑李四這個稱號,頓時發怒道:“好笑嗎?”


    二人轉頭看了看李洪義冷冽的眼神、嚴肅的表情,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李洪義:“……”


    李洪義黑著個臉,氣呼呼的走在前麵;張三和安兒說說笑笑的跟在後麵。他們二人一路上嬉笑聊天,明明相識沒多久,卻已經混熟了。


    “張哥怎麽當起火頭軍了?”安兒知道隱衛的武藝個個不凡,怎麽說也得強過軍中士兵吧。


    “隱衛是哪裏需要就紮哪兒,你可別小看這火頭軍,擔的責任可大呢。萬一敵軍在飯菜裏投個毒,大夥全完了。”


    “果然重大。這麽說來不止是火頭軍,其他營隊也有你們的人吧。”


    按理說隱衛之事是不該向外人泄露的,鑒於安兒已是安王親信,張三便不再顧忌,直說道:“可不是,上到校尉,下到夥夫馬夫,全有咱的人。”


    安兒也不吃驚,畢竟連他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能被安王安排到軍中,可見其手段了。


    “不是說要探營,怎麽越走越偏了?”安兒走了半天發覺不對,忙問前麵領路的李洪義。


    李洪義仍在生氣中,頭也不回的說道:“大白天的探什麽營,咱就是來探個路,晚上再行動。”


    “晚上?”


    “晚上我帶幾組身手好的隱衛再來,到時候你不用來了。”


    安兒不幹了,一把拉住李洪義,“白天叫我來是何意?”


    “探路啊。”李洪義理所當然的說道。


    安兒一聽頭都大了,“我又沒來過這兒,怎麽探?”


    “你不是愛讀什麽遊記嗎,不是還說要遊曆天下嗎?找路這種小事,應該難不倒你吧。”


    “你太高看我了。”安兒沒想通洪義是怎麽得出此等結論的,無奈道,“我覺得,對於一個從沒去過的地方,最好的方法是——問路。”


    說罷安兒便領他們去村莊方向,打算找村民問路。機緣巧合中,他們在途中遇見了要去采藥的吳阿爹。


    順著吳阿爹的指引,他們得知了一條可直通敵營的小道。這小道路寬隻能容下一個人通過,且一邊是高山,一邊是懸崖,一不小心人就會落入萬丈深淵。故而當地居民都不敢走,也隻有像吳阿爹這樣的醫者,為了采藥才冒險攀走。


    於是當地人給這條小道起了個瘮人的名字,名曰:黃泉路。


    ※※※※※


    無論吳慧明如何哭鬧,吳阿爹搬家的決心已定,雷厲風行的將東西收拾妥後匆忙離開。等李洪義快馬加鞭趕到金城,連他們的影子也沒瞅見。


    李洪義站在曾經呆過幾年的“家”門口,回首往事如煙,什麽都沒有了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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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現了個有趣的人物,我是不會告訴你她是女主的哈哈哈哈~~~


    張三:我也是重要男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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