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步走在城鎮中,王錦時不時抬頭看看天空中。


    陽光灑落,溫暖和煦,跟外界似乎毫無區別。


    如果薩爾在這,說不定能分辨出這太陽是不是真實的。


    可惜王錦不信仰太陽。


    好在他能從其他東西上察覺到異常,比如,


    居民的臉。


    如果他們不是雙胞胎三胞胎的話…那麽,高度重合的長相就明顯有些不對勁了。


    比如跟自己擦肩而過的這個年輕人。


    褐色的頭發微微卷曲著,眼角有顆淚痣,牙齒不太整齊。


    王錦看到過這張臉至少三次。


    一次是穿著麻布衣服,一次是身披長袍,一次是赤裸上身,扛著鋤頭。


    而那個推著小車的老人。


    頭發花白,右腳有些瘸,走路時會下意識晃動肩膀。


    王錦見了他四次。


    甚至有一次,這位老人以屍體的狀態,平靜地躺在棺材裏,被幾位年輕人扛著送進了教堂。


    明明神態談吐都不相同,相貌和身材卻一模一樣。


    就像是…早些年前的遊戲,為了節省經費,路人npc用的都是那幾張臉來回換。


    可真正發生在麵前時,這種現象便有些詭異了。


    “先去花園看看…不,不對。”


    王錦整理了一下皮大衣,遮住布滿裂痕的手臂。


    還不能確定這片地方的危險來自何處,如果確實跟原本的小鎮一樣,四周都是怪物,


    那麽單靠這麽一條胳膊…殺進去其實作用不大。


    “先繼續向前吧。”


    大概擬定好計劃,王錦繼續走著。


    時間還算充裕,畢竟自己才開始一天的探索。


    小鎮也像是剛醒來一樣,部分居民身上甚至還帶著露水。


    “你好,請問…需要幫助嗎?”清朗的聲音響起,王錦挑起眉頭。


    其實一路走來,向他投來異樣目光的人有很多。


    畢竟這身穿著跟居民們格格不入,是很明顯的外鄉人。


    可並沒有人像這家夥一樣大著膽子上前。


    那股淡淡的殺氣,還有腰間的匕首與火銃,都能說明王錦的身份。


    海盜。


    在富饒和平的小鎮上,他們永遠是最不受歡迎的一類人。


    所以…被叫住的王錦其實有些驚訝。


    當然,在他看清那張臉時,心中的驚訝便更加濃重了。


    “…犀鳥?”王錦皺起眉頭。


    沒錯。


    比孔雀多了幾分平靜,比鸚鵡多了幾分安寧,是他昨天看到過的,犀鳥的臉。


    “你認識我?”犀鳥皺起眉頭。


    原本便有些戒備的臉上多了些敵意,他微微伸手,按住了腰間的佩槍。


    “聽人提起過。”王錦舉起右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還沒弄清楚具體狀況,最好別跟這裏的人起衝突。


    目光在王錦沒有舉起的左手上停留幾秒,犀鳥歎了口氣,把佩槍按了回去。


    “我是這座小鎮的警衛,你在鎮子裏亂逛會嚇到很多人的。”


    他伸手指了指王錦的皮大衣。


    “這會嚇到誰…”王錦低頭看了看。


    皮大衣布滿血跡與塵土,是他這段時間廝殺與逃生的證明。


    “跟我走一趟吧,我帶你去備個案?”犀鳥指了指遠處。


    ——


    “這是…什麽地方?”王錦一直走在犀鳥前方,想提問必須回過頭去。


    “鯨之港,一座曆史悠久的浮島。”犀鳥皺起眉頭,“你這都不知道,是怎麽來的這裏?”


    “被海水衝上來的。”


    “嗬…”犀鳥拍了拍王錦的後背,看著那些揚起的灰塵,“衣服這麽髒,你應該有段時間沒下過水了。”


    “趴在木板上漂著…我總不能一路遊過來,這很難理解嗎,警官?”王錦麵色古怪地看著犀鳥。


    顯然是被他這關愛智障的眼神激怒了,犀鳥撇撇嘴,不再說話。


    王錦沒繼續向他提問。


    得到個“鯨之港”的名字算是一小步突破,若是能成功從這裏離開,說不定能通過它查到點東西。


    犀鳥在這裏顯然頗有威信,王錦發現一路上有許多居民都在打量自己,那是看罪犯才會有的眼神。


    “到了。”犀鳥走到王錦身旁,停下腳步,轉身,“帶你備案。”


    “…備案?在這?”


    王錦指了指麵前的建築。


    這他可太熟悉了。


    昨天裏麵還鑽出來個狂信徒,對著蓮一頓亂捶。


    教堂。


    “看不出來嗎?我是神職人員。”犀鳥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王錦這才認出來,


    那是類似神父的裝扮,隻是十字架被替換成了兩個三位一體的標誌,作為披肩的配重垂在胸前。


    “鯨之港是由教會負責治安的,我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但這裏一向如此。”犀鳥率先打開教堂的大門。


    “放心,神的旨意不會出錯,隻要你被判定為安全,就可以繼續在小鎮活動。”


    “當然…你得先換套衣服,哈哈。”犀鳥扯了扯嘴角。


    他顯然沒什麽幽默感,這個冷笑話並沒能把王錦逗笑。


    “讓神判定我是安全的嗎?”王錦歎了口氣,微笑著踏上了台階。


    嘭!


    第二步並沒有落在台階上,而是重重踢向犀鳥。


    將這神職人員踹飛之後,王錦毫不猶豫地借力前衝,三兩下便衝進人群。


    “哈?!”


    犀鳥掙紮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他跌跌撞撞,瞄準王錦的影子追了上去。


    ——


    呼啦!


    淩空一跳越過推車,王錦對著被嚇到的老頭歉意地笑笑,繼續前衝。


    他其實一直很反感電視劇裏那些菜葉子亂飛的追逐戰。


    人家老百姓辛辛苦苦出個攤,你跑路就跑路,隨手給掀了…多欠啊。


    營造視覺效果嗎?…這樣說其實也沒錯。


    就像是眼看著超級英雄拿起自己終於還清了貸款的車,狠狠丟向來侵略的外星人,


    結果不僅沒砸中,還他娘正好命中了自己剩下二十年分期要還的學區房。


    這麽個視覺效果,可能就有個老百姓心如死灰,第二天自掛東南枝了。


    普通人沒必要為難普通人,王錦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嘭!


    推車被掀翻,剛鬆了口氣的老頭兩眼一翻,應聲倒地。


    “你他媽跑什麽啊?”


    犀鳥隨手打開掉下來的水果,對著王錦怒吼。


    “就算你是海盜也沒什麽!殺過人也沒什麽!神很寬容的!”


    “這東西我沒法跟你解釋。”王錦一臉無奈,翻身在牆壁借力,靈巧地跳上身旁的棚子。


    就像不打算現在去花園探索一樣,他同樣不打算在這時候去教堂。


    更何況按照犀鳥所說,那裏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全憑“神的旨意”。


    要是碰到金銀麵具還好說,


    可王錦昨天打穿了寄生之神的花園,前天又對火刑之神豎了中指。


    以他這個神見神煩的樣子,碰上這倆家夥就是妥妥的死刑,還是最痛苦那種。


    “混蛋啊!”犀鳥隨手抄起身旁的菠蘿,掄圓了對王錦砸過去。


    “造成這麽大損失!你知道教會要賠多少錢嗎?”


    “管我啥事啊…我可沒動老百姓一針一線。”王錦閃身接住菠蘿。


    匕首一陣跳動,王錦把處理幹淨的菠蘿丟給路過的孩子們。


    “哇…!是大棚子裏才有的黃果果誒!!”


    “幫幫忙,也給他一份。”伸手指了指犀鳥,王錦對孩子們豎起大拇指。


    “噢…好!”


    孩子們愣了愣,隨即吸了吸鼻涕,揮舞著手上的菠蘿衝向犀鳥。


    “喂!你他媽…你這卑鄙的混蛋!!”


    憤怒的吼聲很快便被落到了後麵,王錦愉悅地吹了聲口哨。


    ——


    “呼…姑且,還算合身。”


    王錦整理著身上的衣服。


    原本有些過分華麗繁瑣,更像是街頭藝人的服裝。


    可隻要扯掉部分裝飾,就會變得跟正常居民裝扮別無二致。


    吟遊詩人一臉欣喜地看著身上的皮大衣,給王錦免費唱了首曲子。


    王錦對他脫帽致謝,順便把那頂船長帽也扣了上去。


    將白發變回黑色,扯開襯衫領口袖口,把褲腿從靴子裏放出來。


    這樣的裝扮,就可以完美融入小鎮了。


    “打擾…您見過一個穿著皮大衣的海盜嗎?”


    “打擾…”


    跟滿頭大汗的犀鳥擦肩而過,王錦扯了扯嘴角,吃起了給自己留的那份菠蘿。


    “現在可以確定,花園教堂之類的地方先不能去。”


    王錦蹲在吟遊詩人旁邊,仔細思考著。


    “得找個合理的身份,既能從居民嘴裏得到線索,又不會顯得太過突兀…”


    王錦微微轉過頭,看向一邊彈琴一邊唱歌的吟遊詩人,露出個禮貌的微笑。


    後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歌詞堵在喉嚨裏。


    ——


    “放心,就當我替你上一天班還不行嗎?”


    王錦拍了拍剛搶來的魯特琴,對吟遊詩人甩了個安心的眼神。


    後者不情不願地歎了口氣,拿著帽子裏的零錢走進了酒館。


    當當,當。


    “正月裏來是新年啊,大年初一頭一天…”


    王錦胡亂撥弄著魯特琴,唱著這些人絕對聽不懂的調子。


    遠道而來的吟遊詩人…這下確實足夠遠了。


    一邊向前走著,王錦一邊觀察著其他人的反應。


    雖然偶爾還是會投來目光,不過更多的是好奇。


    “成了。”


    以一個流浪詩人的身份,王錦繼續打量著他們的臉。


    不再是漫無目的,而是尋找著什麽。


    這裏有犀鳥,那麽,就不可能隻有犀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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