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猶大喘著粗氣,靠著牆壁緩緩坐下。


    其餘隊員同樣狼狽不堪,身上滿是血跡與灰塵。


    “頭兒,…呼,萊昂被拖走了,連個慘叫聲都沒留下。”


    “我他媽不瞎!”猶大壓低聲音吼了回去。


    他的目光飄忽,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身邊的情況。


    隊伍已經出現了減員,而他剛剛踏上這裏五分鍾不到。


    整整五個人,愣是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麽。


    這座小鎮開始吃人了。


    “要不咱們回去吧?”剛才那名賞金獵人雙手揉搓著頭發,過於年輕的臉上滿是惶恐。


    “回去?”猶大眯起眼睛,冷哼一聲。


    “我們入行這麽多年,邪門兒的事見得多了,沒什麽可怕的。”


    “可是頭兒…迪斯馬腿受了傷,他沒辦法繼續走了。”


    有人注意到了那年輕人的狀態,向猶大報告著。


    “你想獨自回船上去嗎?”沉默幾秒後,猶大眯起眼睛。


    “不,不…我不想落單。”迪斯馬拚命搖著頭。


    他扯下袖子,胡亂在腿上包紮兩下,努力站起身。


    可惜,試了幾次都失敗了,隻能渾身發抖地坐在地上。


    “沒關係,不用勉強。”


    猶大在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


    “現在還太早,隊伍不可能因為你一個人返航,明白嗎?”


    “你在這裏等幾個小時,到時候我們再來接你…放心吧,有另一隊吸引火力呢。”


    “等他們死的差不多,我們就能上船收獲榮譽和崇拜,以後也不用再下來了,怎麽樣?”


    猶大拍打著迪斯馬的肩膀,露出長輩般和煦的微笑。


    “我…”


    嘭!嘭嘭!嘭嘭!


    槍聲於遠處響起,在死寂的小鎮中傳出很遠很遠。


    本來還打算說什麽的迪斯馬縮了縮脖子,低下頭嗯了一聲。


    猶大眯起眼睛,嘴角卻緩緩揚起弧度。


    怪物已經找上王錦了,他們不再是主要目標。


    “頭兒,這裏有口枯井!”


    小隊裏有人喊了一聲。


    “剛剛好…迪斯馬,你就在井裏麵等。”猶大指了指遠處,親自俯下身背起那名年輕人,快步走了過去。


    ——


    “吼!”


    四道人影在城鎮中不要命般狂奔,身後那佝僂著身體的白色鼠人緊追不舍。


    距離被不斷拉近,死亡是必然的結局。


    能夠擋下子彈的怪物,沒理由跑不過區區幾個人類。


    “該死…”王錦眯起眼睛,手掌翻動間多出了個香爐。


    鏈條猛然甩動,精致的金屬球劃出弧線,在空中留下血紅的拖尾。


    嘩啦。


    嘩啦。


    呼!


    香爐隨著王錦的動作脫手而出,砸在地上炸裂開來。


    嘭!


    邁達斯之哀。


    並沒有多麽響亮的爆炸聲,紅霧瞬息之間擴散成片,仿佛神國降臨一角,又像是死去的太陽發出歎息。


    煉金術的奇跡猛然綻放,身後的一切都開始凍結,有了凝聚成紅淚石雕像的趨勢。


    “吼!!!”


    白鼠的嘶吼聲中多了些忌憚,它的動作遲緩起來,雖然沒直接失去行動能力,卻也逐漸停下腳步,不再緊追不舍。


    那雙圓溜溜的小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紅霧,似乎在拚命分辨王錦的位置。


    抬頭看向身前的廣場與教堂,白鼠像是想起了什麽,嘶吼兩聲便調過頭去,跑向遠處。


    ——


    “媽的…我們甩開它了?”


    鐵鉤扶住膝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看來是,畢竟咱們都還活著。”獨眼撲通一聲坐在地上,雙腿不受控製地打顫。


    他站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不光看清了白鼠的外貌,也看清了這怪物之前在做什麽。


    那兩根長矛正交錯著穿刺地上的屍體,哪怕對方早已經開膛破肚,血肉模糊,也沒有停止的意思。


    而那具屍體…顯然是猶大小隊的成員之一。


    他就這麽死了,在上岸之後的短短幾分鍾之內,臨死前連個慘叫聲都沒有。


    從整體實力來看,猶大的小隊絕對比這邊強。


    那群強悍的賞金獵人尚且如此,他們這幾個烏合之眾…


    “咕嘟。”


    獨眼咽了口唾沫,他能感覺到自己汗毛倒豎,脖頸處冒著涼風。


    “白鼠,我們暫且這麽叫它。”王錦把匕首收進刀鞘,手上多了根血色長矛。


    短兵相接顯然不明智,狹長的武器能給人留出更多反應時間。


    “它殺人不是為了食用,看起來也不是在虐待取樂…是某種儀式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座鎮子絕對不止它一個生物。”


    “按照領地劃分?還是…”


    王錦眯著眼睛,迅速把自己的推理嘀咕了一遍。


    想在怪談事件中生存,就要從每次遭遇中得到回饋,一點點補足情報,發現真相。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調律者,海盜們不可能有這種豐富的經驗。


    所以他們怎麽看王錦都覺得不可思議,臉上滿是不亞於遭遇白鼠的驚駭。


    “這…您有點冷靜過頭了吧?”鐵鉤撓撓頭。


    “你也可以繼續大呼小叫,怎麽瘋怎麽來,看看到時候誰死得快唄。”獨眼冷哼一聲。


    “蘇納。”稻草人突然開口,說了個莫名其妙的詞。


    “什麽?”王錦看著這消瘦的男人。


    說實話,他剛才不止一次覺得這家夥要掉隊了,畢竟這幅皮包骨的樣子很難遠距離奔跑。


    事實也確實如此,稻草人直到剛剛才勉強喘勻了氣息。


    他恢複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口說話。


    “蘇納,無法實現的喜悅之地。”


    王錦意識到他在延續剛上岸時的話題,講述著各自知曉的奇異地點。


    “岸邊盛開著各式各樣的鮮花,還可以看到內陸的可愛灌木。”


    “一切都沐浴在正午太陽的光輝下,遠處的涼亭裏傳來了歌聲與詩詞的諧和片斷,微弱地夾雜著的笑聲是如此令人向往。”


    稻草人劇烈地喘息著,他嗆咳兩聲,再次開口。


    “但當我們靠近開放著百合的岸邊,突然一陣風越草地與樹林,帶來了讓我恐懼發抖的氣味。”


    “風變得越來越強,空氣充滿了從被瘟疫折磨的城鎮,和未經掩埋的屍體傳來的,致命的骨灰味。我們瘋狂地將船駛開這該死的海岸…”


    他頓了頓,接著說。


    “這是很多年前,我在某本殘卷上看到的片段。”


    “鮮花,草地,樹林,瘟疫與屍體…”王錦點點頭,嚐試著跟無名小鎮對應。


    可惜,這些關鍵詞太過籠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登上蘇納會怎麽樣?”王錦看向稻草人,低聲詢問。


    “不太清楚。”稻草人搖搖頭,“唯獨這座島…筆者的記錄很少,隻留下了模糊不清的幾句。”


    王錦嗯了一聲,沒再追問。


    ——


    “脫下外套,衣物上帶著我們的氣味,別讓怪物追上來。”


    猶大一邊下令,一邊從地上挖起泥土抹在身上。


    其餘幾人點頭照做。


    緊接著,他們看到猶大把所有脫下來的衣服聚集在一起,放在了枯井旁邊。


    “頭兒…這是?”


    “不然呢,你以為我真的會回來找他?”猶大冷聲回應。


    “這種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蠢貨,留著隻會拖後腿。”


    猶大解開褲子,對著枯井開始放水。


    “倒不如發揮些餘熱,幫我們吸引一下火力,讓更多人活下來…你說,我做的對還是不對?”


    “…”


    質疑猶大的賞金獵人咬了咬牙,同樣脫下褲子,走到枯井旁邊。


    “迪斯馬,我們要幫你掩蓋氣味,你忍著點。”猶大提起褲子,對其他人打了個手勢。


    “噢…好,謝謝頭兒!”枯井下傳來沉悶的回應,年輕人的聲音中滿是感激。


    ——


    白鼠的追擊讓王錦一夥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前移動,短短幾分鍾便走過了四分之一個鎮子。


    “看起來是個廣場。”獨眼撓撓頭。


    剛才那場追逐似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他沒再繼續刷存在感,隻在必要時說幾句話。


    鐵鉤則剛好相反,他麵對恐懼時是另一種反應。


    “廣場…可沒那麽簡單,這是火刑柱。”


    他用那隻金屬的鐵鉤敲了敲身旁的柱子,發出咚咚響聲。


    “而這個頭頂帶尖的柱子,是穿刺用的,從屁股進去,再從嘴裏出來。”


    “可憐那些女巫,中世紀時她們都是被這兩樣東西處死的。”


    “當然,同樣被處死的還有那些勾引男人的大屁股娘們兒,哈…”


    鐵鉤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比劃了一下,講得繪聲繪色。


    他越是害怕話就越多,似乎想用這種方式給自己壯膽。


    “不能這麽說。”稻草人皺起眉頭,打斷了鐵鉤的話。


    “別妄議死者,他們也是受迫害的一方。”


    “喲嗬?平時看你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還是個道德標兵。”鐵鉤扯了扯嘴角,臉頰上的肥肉跟著抖動兩下。


    “你們烈陽號下來的人都這樣嗎?腦子都不太好使?”


    “你!”稻草人氣得渾身發抖,可還是努力控製了情緒,沒在這時候跟鐵鉤一般見識。


    “噓。”王錦比了個手勢,海盜們迅速安靜下來。


    四處看看,並沒有發現異常。


    王錦並沒有掉以輕心,他壓低身子,緩步向前。


    如果這些怪物都是按照領地劃分的,那麽這片廣場…不應該這麽空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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