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


    暴風雨又變回了普通的蒙蒙細雨,漁村中帶著淡淡的霧氣。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味,時不時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血腥氣。


    長手像是收到了什麽信號一樣,詭異地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地上那些混合著泥沙的血液,也許有人會認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是場噩夢。


    大部分村民都不是第一次麵對這些,哪怕會受點傷,也不至於把命送進去。


    除了洪山的小弟。


    有時候人多並不是什麽好事。


    三四十人擠在一間屋子裏,連揮刀的空間都沒有。


    再加上第一次麵對怪談事件的慌亂,以及不熟悉地形造成的傷亡。


    門外的長手和地窖裏的長手裏應外合,僅僅幾個小時,洪山手下就出了十幾條人命。


    幸存下來的小弟也個個掛彩,裸露在外的皮膚滿是抓痕,甚至有一兩個身上帶著刀傷。


    顯然,他們需要麵對的不止長手,還有失去理智的同伴。


    “嘖。”


    王錦掃了眼堆在洪山門口的屍體,挑了挑眉毛。


    隨即將目光投向屋內。


    很快,他就找到了洪山的臉。


    這混子頭頭比上次見麵時還要糟糕許多。


    他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原本就毫無血色的臉變得一片灰暗。


    這種氣息…王錦其實也很熟悉。


    靈感偏低的人進入怪談場景,需要使用一種名為“鬼遮眼”的香水。


    這東西會暫時把人身上的陽氣壓到極致,讓使用者更容易撞邪。


    洪山現在的狀態跟使用過鬼遮眼一樣。


    不過鬼遮眼隻能維持一段時間,而他是真的虛。


    似乎是注意到了王錦的目光,洪山渾身一抖,下意識想往遠處逃。


    “哦?”


    王錦挑了挑眉毛。


    宋河暈了過去,他沒來得及詢問為什麽地窖會出問題,便下意識以為是宋河忘記了這一點。


    可洪山這副樣子…反而坐實了王錦的猜想。


    沒人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也就是說,有人想讓宋河早點死。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


    “洪山,我來找你了。”


    王錦揮了揮手,猛地丟過去個什麽東西。


    幾乎是出於本能,院子裏的所有人開始四散奔逃,有一兩個甚至被別人絆的飛了出去。


    沒辦法。


    王錦昨天隨手扔震爆彈的樣子依舊在他們腦海中徘徊。


    這人就是個瘋子,哪怕下一秒丟出個輕量級核彈都不會有人吃驚。


    沒人敢賭王錦是不是開玩笑的,剛剛死裏逃生的他們還想多活一會。


    “趴下!都趴下!”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那些小弟不約而同地開始往地上躺,完全不顧冰冷的泥水。


    “哈…”


    王錦挑了挑眉毛,繞過躺在地上的人,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他也沒想到自己隨手丟塊石頭就能有這麽大殺傷力。


    幾乎沒費什麽力氣,王錦就從一堆小弟中揪出了瑟瑟發抖的洪山。


    啪嗒。


    愛麗絲頂在洪山大腿位置。


    “小兄弟!消消氣,消消氣!”


    洪山連忙開口,本就虛弱的聲音又帶上了幾分顫抖。


    王錦靜靜看著這中年男人渾濁的眼睛,沒有說話。


    而是扣動了扳機。


    嘭!


    白光一閃而過,無數鳶尾花瓣飄飄蕩蕩,落在洪山身上。


    鋼珠近距離擊發而出,直接嵌進洪山的皮肉。


    甚至有一兩顆穿過身體,打進地麵。


    即使是威力最小的獵鳥彈,被事相加持後也帶著恐怖的威力。


    血液滴落在泥土地上,隨著雨水流向遠處。


    撕心裂肺的吼聲響起,洪山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珠子看向王錦,似乎有點委屈。


    其他小弟聽見響聲後渾身一顫,抬頭後才發現自己老大正被王錦按在地上,打的滿身是血。


    他們愣在原地,顯然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嗯…”


    王錦摸著下巴,表情複雜。


    憤怒,對怪談工作者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他在任務中會盡可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以免出現意氣用事一類的低級錯誤。


    當然了,這並不妨礙王錦做事。


    現在情緒到了,他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


    思考了一會兒,王錦輕輕開口。


    “說不說?”


    “你他媽倒是問啊!”


    洪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有氣無力地開口。


    雖然料到了王錦來找自己肯定沒好事,可平白無故被人崩一槍,洪山有點鬱悶。


    “咳,我不太擅長這個。”


    王錦撓了撓頭。


    嚴刑逼供這些東西,他確實不怎麽熟練。


    畢竟大部分線索都能用腦子想出來,也就沒必要跟人扯來扯去。


    “我問你…”


    “宋河家地窖的另一頭,是你給打開的。”


    王錦眯了眯眼睛,冷聲開口。


    “…嗯?”


    洪山愣了半天,才抬起蒼白的臉看向王錦。


    問題呢?


    這小子開口就是陳述句,也沒給自己回答的空間啊?


    “唉…我確實不太擅長這個。”


    王錦搖了搖頭,將霰彈槍對準洪山另一條腿。


    然後迎著對方驚愕的目光,再次扣動扳機。


    嘭!


    “啊!!”


    洪山的慘叫聲再次響起,卻戛然而止。


    因為他的嘴裏多了把霰彈槍。


    “這次不開玩笑了。”


    王錦收起笑容,看著洪山。


    洪山沒有說話,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表達什麽意思。


    誰他媽跟你開玩笑了啊?你們那開玩笑都用霰彈槍轟腿玩是嗎?


    “敢說假話,就打斷你第三條腿。”


    “…”


    洪山愣了愣神,緩緩點頭。


    他記得王錦剛才好像說自己不太擅長嚴刑逼供來著?


    神他媽不太擅長。


    自己小弟裏麵專門管這個的也沒這麽果斷,還能樂嗬嗬說要把人閹了。


    太可怕了。


    “來,我問你。”


    霰彈槍的晃動讓洪山停止了胡思亂想。


    麵前的年輕人緩緩開口,平靜的目光中似乎帶著某些不斷湧動的東西。


    “孫鐵嘴往哪個方向走了?”


    王錦眯了眯眼睛,冷聲問道。


    “…”


    洪山瞪了瞪眼睛。


    顯然,他沒跟上王錦跳躍的思路。


    反應片刻後,他將目光投向另一個方向。


    “啊…下遊。”


    王錦緩緩點頭,收回愛麗絲,腳步輕快地走出院子。


    沒人敢攔他。


    就連洪山都沒有半點反應。


    他能看出,這年輕人平靜的眼神下隱藏著足以吞沒一切的冷意。


    王錦確實相當生氣。


    ——


    “呼…呼…”


    鬆花江支流,下遊的位置。


    這裏距離漁村已經很遠了。


    孫鐵嘴跑了大半夜才跑到了這裏。


    沒人知道他怎麽擺脫那些鋪天蓋地的長手。


    洪山一夥人甚至都沒顧得上他,隻知道長手消失後孫鐵嘴也不見了。


    而現在,這消失不見的男人正順著岸邊,一路向下狂奔。


    他的皮鞋並不太適合運動,尤其是在這種濕滑的江水邊上。


    所以孫鐵嘴已經摔了很多跤,濕透的名牌西裝上滿是泥土。


    饒是如此,他也沒鬆開手上的繩子。


    繩子另一頭拽著個小小的竹排,竹排上麵綁著個小姑娘,順江漂流。


    小姑娘很堅強,一聲沒吭。


    隻是眼中滿是淚水。


    “呼…”


    孫鐵嘴開口,努力喘著氣。


    “隻要…隻要把她獻祭掉,我就能在王錦麵前活下去。”


    孫鐵嘴喃喃自語。


    從見到王錦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要這麽做。


    這年輕人太恐怖了。


    從上次分別再到現在,王錦一直是他的夢魘。


    王錦肯定會殺了他。


    想要活下去,就隻有強大自身實力,反過來幹掉王錦。


    “哈…”


    孫鐵嘴嘿嘿笑著,像是已經不正常了。


    ——


    “媽的。”


    王錦低聲罵了一句。


    他也想去追孫鐵嘴,可情況實在不允許。


    宋河身受重傷還沒醒過來,劉水生渾身都是傷。


    泥龍王橫在門口,時不時往前蹦兩步。


    這些都需要王錦來解決。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他決定拋下小花不管。


    王錦派出小黑沿著江邊搜索,一旦遇到孫鐵嘴就直接通知自己。


    這樣王錦就省去了搜查的時間,隻需要過去把敵人幹掉就能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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