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當真智勇雙全,老朽佩服。”


    天剛亮沒多久,佘君卻早就已經在院子裏打著不知名的拳法。


    他看到王錦來也沒停下動作,隻是屏退了身邊的仆從和仙家。


    偌大的院子隻剩下兩人,顯得更加冷清。


    “黑白雙煞是柳家的罪人,交上去也算是不小的功勞。”


    “佘家又欠你個人情啊。”


    佘君嗬嗬笑著,拳頭帶起陣陣風聲。


    坐在藤椅上的年輕人麵色古怪地看著他,遲遲沒有說話。


    這老頭對【鎖】的事閉口不言,哪怕王錦已經把黑白雙煞的事點出來也還在裝傻。


    “唉。”


    年輕人歎了口氣,再次開口。


    “五仙堂的柳家…你能說上話嗎?”


    “小友說笑了。”


    佘君搖了搖頭,依舊打著那套怪模怪樣的拳法。


    “五仙堂那種龐然大物,哪怕是柳家分堂也不是我能摻和的。”


    “老夫枉活這麽多年,也就隻能在集會時湊湊熱鬧。”


    慈眉善目的老人輕聲說著,語氣帶著幾分落寞。


    他似乎又回想起了自己默默奮鬥的那段歲月,心中無限感慨。


    也正因為佘君如此投入,所以他沒看到王錦眼中的笑意。


    “我準備找柳家那件奇物,今天動身。”


    年輕人也不介意溫度,拿起茶杯喝了兩口。


    “嗯?”


    佘君愣了愣,毫不猶豫地停下了自己的拳法,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王錦麵前。


    動作矯健的像個小夥子。


    “小友,此言當真?”


    “當真…隻是我現在沒什麽頭緒,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王錦攤了攤手,用帶著黑眼圈的眼睛看向佘君。


    自己剛說完黑白雙煞的事,轉頭又提到了奇物。


    佘君會理所當然地覺得,王錦要通過佘家跟五仙堂聯係。


    什麽都不需要做就能上交奇物平攤功勞,這老頭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咳,【鎖】的事我隻知道點皮毛,今天就給你講講。”


    “這東西似乎是在兩三百年前出現的,再久我也不清楚。”


    佘君清了清嗓子,坐在王錦旁邊的藤椅上。


    “柳仙是能夠化龍的,這點毋庸置疑。”


    “不過已經很久沒有龍了,就連蛟都沒有。”


    “這些東西就像是突然銷聲匿跡了,我們隻能從傳說中尋找答案。”


    “就我所知的傳說中,最有可能的…”


    佘君用手指輕輕敲打著藤椅的扶手,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不能說啊,我隻能告訴你往北去。”


    “距離挺遠的,是個村子。”


    佘君搖了搖頭,猛地起身。


    “走水路順江而去吧,雖然有點冷,不過這是最快的路線。”


    老人甩了甩袖子,似乎連拳都不準備接著打,飛快離開了。


    隻留下坐在藤椅上,輕輕叩動手指的年輕人。


    “摩斯密碼…老頭玩的還挺花。”


    王錦重複著佘君剛才敲擊的動作,臉上露出笑容。


    ——


    佘家大院門口,穿著黑色連帽衛衣的身影謝絕了司機,背著滿滿當當的背包出了門。


    佘音滿臉擔憂地看著王錦,又趁機往他口袋裏塞了什麽。


    年輕人接過東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王錦這次沒打算帶任何同伴。


    他隻跟呂追說了一聲,讓他控製班主任給自己批了個長假。


    柳仙奇物隱藏的太深,線索又太少。


    不然它早就被【爪牙】們挖地三尺找出來了。


    更何況柳家這麽多年的搜尋也沒有什麽結果。


    王錦這次更傾向於尋找,而不是爭奪。


    更何況如果真爆發了爭奪戰,他自己一個人反而跑的最快。


    “呼…要出趟遠門了。”


    王錦輕輕活動著手指。


    他發現佘君給自己的摩斯密碼組成的並不是英文,而是拚音。


    這個地名…


    鬆花江附近的陳家圍子。


    距離久春的距離有些遠,不過還在東三省範圍內。


    按照佘君的說法,走水路最快。


    可王錦不認識開船的,田苟家裏的產業也不在那邊。


    而剛才佘音塞給自己的東西,是張名片。


    顯然,是佘君讓他塞過來的,跟佘家相熟的掌舵人。


    “宋…排頭?”


    王錦念叨著名片上那個人名,眉頭越皺越深。


    “排頭”這個稱呼,王錦沒怎麽聽過。


    可他還是知道,這個詞不應該屬於這個時代。


    “先坐火車去村子附近,再找宋排頭。”


    王錦攤了攤手,轉身走向火車站。


    久春風起雲湧,作為目標的他抽身而出,反而能給其他同伴提供最有效的庇護。


    “很久沒有自己一個人出遠門了。”


    年輕人挑了挑眉毛,將兜帽扣在頭上。


    ——


    “這是…”


    醫生愣住了。


    他看著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咧了咧嘴。


    露出笑容。


    那老人正擺弄著一具具殘缺的屍體,在地上刻畫著什麽東西。


    雖然他的身體因為蒼老變得佝僂,可那雙拿著毛筆的手沒有絲毫顫抖。


    隨著他的刻畫,猩紅的線條漸漸成形。


    詭異的氣息開始升騰,原本明亮的天空烏雲密布。


    醫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副場景。


    十七年前,陸之首也刻畫過這個大陣。


    大陣的名字他不清楚,可功效再清楚不過了。


    以命換命。


    並不是字麵意義上的,而是獻祭數十條生命,改變自己的命格。


    十七年前,失去一切的陸之首傾盡所有也要成為盜命,把自己家人的命從老天爺手裏偷回來。


    醫生親眼看見過這位老天師為了大陣而瘋狂殺人。


    那些曾經在陸之首庇護下生活的人,在那一刻變得像是牲畜一樣不值錢。


    他們跪地求饒,哭喊逃命,拚死反抗。


    毫無用處。


    陸之首是當年的最強天師,而且他已經瘋了。


    一個強大的瘋子,是不會有手下留情這種想法的。


    沒人能逃過陸之首的血腥屠殺…除了醫生。


    他足夠冷靜,甚至能通過藥物使自己的呼吸心跳接近消失。


    所以他藏了起來,留下一命,眼看著陸之首啟動大陣。


    也是跟今天一樣的場景,天空迅速陰了起來。


    很有趣。


    更有趣的是…


    當時的醫生恰巧也在大陣的籠罩範圍內。


    所以他不是盜命,卻具備更穩定的竊取。


    這正是這件事改變了他的人生。


    第二次看到這大陣…醫生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表。


    “哈…”


    男人推了推眼鏡,看著那老人緩緩布陣,臉上的線條毫無波動,如同鋼鐵。


    沒人知道陸之首在想什麽,也沒人知道醫生在想什麽。


    陽光隻眷顧了久春不到一個小時,天氣又陰了起來。


    ——


    老式火車上。


    王錦已經混過了安檢,背著一書包炸彈上了車。


    不得不說,灰仙在土木工程這一塊很有天賦。


    昨天還慘不忍睹的鐵軌,今天已經煥然一新。


    火車正常通行,甚至都沒幾個人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


    末尾車廂。


    這裏是黃昏議會來到久春時坐的車廂,王錦這次索性也把這裏包了下來。


    空氣中回蕩著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曾經爆發過衝突。


    可王錦不太在意這個。


    他正看著從背包裏竄出來的小狐狸,麵色複雜。


    “喲,真是巧啊。”


    小狐狸揮了揮爪子,露出一個有些心虛的笑容。


    “…你是怎麽鑽進去的?”


    王錦有些疑惑。


    “這樣。”


    小狐狸努力把自己縮成團,嘴裏還念叨著什麽。


    很快,她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縮小,最後變得跟小灰差不多大。


    所以王錦甚至都沒感覺到背包的重量變化。


    “嘿嘿,我厲害吧。”


    小狐狸晃了晃腦袋,滿臉驕傲。


    “還有很厲害的。”


    雪白的小團子蹦躂兩下落到地上,變成了人形。


    隻是這次…不太一樣。


    依舊是白毛狐耳,依舊是靈動的大眼睛和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小虎牙。


    可看起來…比平時小了十歲左右。


    百分百的蘿莉,說她上小學都有人相信。


    “嘿嘿。”


    胡小北咧了咧嘴,露出尖利的小虎牙。


    她的聲音也發生了變化,變得奶聲奶氣。


    隻是語氣一如既往的屑,聽起來甚至還有些欠揍。


    “歐尼…”


    “別別。”


    王錦騰地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捂住了胡小北的嘴,把她拽了過來。


    他毫不懷疑,這小狐狸但凡跑出去喊一聲。


    自己都會當成變態被抓起來。


    殺傷力太大了。


    “我知道錯了,你就正常跟著我,行嗎?”


    王錦的語氣罕見地軟了下來。


    他看著麵前剛到自己腰的白毛狐耳幼女,滿臉都是絕望。


    “哼哼。”


    胡小北撇了撇嘴,晃晃悠悠地走到王錦對麵的座椅上,跳了跳才坐上去。


    她晃動著雙腿,饒有興趣地看著王錦。


    “這就是我剛學會化形的樣子,喜歡嗎?”


    “…”


    王錦沒有回答。


    他不想打擊胡小北,更不想吃牢飯。


    “嗯,那就好辦了。”


    白毛幼女點點頭,露出狡黠的笑容。


    “隻要你敢趕我走,我就變成這個樣子。”


    “然後…對外宣稱我們是情侶。”


    “…”


    王錦依舊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也許是最近跟這家夥相處的太和諧,王錦忘記了胡小北其實相當危險。


    各種意義上的危險。


    “好了,把你那張名片掏出來吧。”


    眼前一花,胡小北變回了原本的少女模樣。


    她衝著王錦伸出手,滿臉都是勝利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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