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時,昏昏沉沉著的戰蒹葭終於醒了,她眯著眼睛,看著四周的人,許久才理清楚自己現在是在哪兒。


    從山上下來後,她等了無皈一夜,不曾見他,便賭氣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其實她知道,道和情,不是那麽容易選擇的,可她還是生氣啊,怎麽能不生氣呢?


    然戰蒹葭不會想到,或許她在等等,一切都會不一樣。可這個世界上,連時光都追不上的,就是後悔。


    一路向東,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走到了那裏,這是她第一次下山,那裏能知道那麽多,跌跌撞撞的,便走到了大漠邊緣。


    而從逃亡的百姓中,戰蒹葭才知道,呂國和夏國已經開戰了,而她此刻所在的,就是呂國和夏國的交界處,也就是戰場之地。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隨著百姓逃的遠遠的,可戰蒹葭聽了,卻隻覺得興奮。


    她與百姓背道而馳,向著邊緣的那個小鎮走去,路上順利的混到了正巧同樣前往那個邊陲小鎮的呂國大軍中。


    於是,就有了不久前的那一幕。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麽?擅闖我軍軍營,你說,孤該拿你怎麽辦呢?”


    聽戰蒹葭簡單的講清楚了來曆,晏嬌嬈心裏已經有了打算,笑眯眯的問道,一臉和善。


    眾將聞言集體保持沉默,現在傻子都看的出來,這位戰姑娘就是個香饃饃,而他們家的殿下和丞相,就是那早就惦記著人家的餓狼。


    咳,作為下屬這麽想似乎有點不太好?


    “擅闖軍營要治罪嗎?”戰蒹葭懵了,她不知道啊,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隻是循著自己的遠大抱負外加肚子餓了,才想去廚房偷點東西吃而已啊!


    無閑說過,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想要施展遠大的抱負,一定要把肚子填飽。


    看她一臉茫然,晏嬌嬈頓時樂了,心裏已經有一個小人在發出勝利的尖銳笑聲了。


    這麽單純的小白兔世間少有啊,她還以為滅絕了呢,畢竟她好不容易挖來的一個,卻是隻老狐狸。


    想著,晏嬌嬈就幽幽的看向月淺棲,而後者送給她一個標準的狐狸式微笑。


    “咳。那是當然,國有國法,軍有軍規,你擅闖我軍軍營,打傷數百人,引起我軍大亂,你可知道這些事帶來的後果嗎?”晏嬌嬈嚴肅著神色,冷冷的看著戰蒹葭。


    “後果?”戰蒹葭茫然。


    她從小生活在山裏,沒有和外界接觸過,僅有的知識也是無皈教給她的,對外界的了解,大多也是從無閑那兒聽來的。


    寺裏的師兄對外界一副看破了的樣子,每次提起都會說一堆大道理,而小師弟們也都和她一樣一知半解。


    就連她從小立的誌願,也是因為無皈給她講得話本才有的。


    晏嬌嬈一提到後果,戰蒹葭下意識想到的就是跪祠堂抄經文。


    晏嬌嬈很滿意她的反應,繼續嚴肅道:“我軍現在正是與夏軍交戰之時,兵力越強,勝利就越大,所以每一個將士都是寶貝,可你一下子打傷了我數百將士,讓我軍損失了很大的戰鬥力,若是下場仗我軍輸了,你可擔的起責任?那可是上萬的人命呢。”


    “我……”戰蒹葭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頓時覺得自己犯了大錯,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


    眾將聞言,恨不得立刻捂臉遁走。


    他們家的殿下,怎麽這麽無恥呢!


    什麽每個將士都是寶貝?寶貝這詞應該放他們這些大老爺們身上嗎?戰蒹葭打傷人是不假,可那傷還沒有他們演練時傷的重,怎麽就損失很大戰鬥力了?硬要把他們這麽真漢子說成嬌小姐嗎?信不信他們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上戰場殺敵?


    這就算了,這點小事還能提升到戰敗因素上!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嘛!


    楚遠嘴臉抽了抽,撇開臉,總算見識到了文官的嘴有多厲害,臉皮又有多厲害。


    宋言沉默的在一旁觀察了一圈兒,覺得唯一麵色不變的,就隻有靜靜坐在那兒的丞相大人。


    果然是一丘之貉啊!一樣的無恥。


    不過眾人心裏雖然何種鄙視,但還是樂滋滋的看著,並沒有出麵戳穿。


    由此可見,這真的是一群一丘之貉。


    戰蒹葭吞了吞口水,看著上位那個明明很好看,卻冷冰冰的太子,小聲問道:“那你要殺我嗎?”


    “這個,要看軍規如何處置你。”晏嬌嬈撐著頭,勾起一抹冷豔的笑容,眼神示意著楚遠。


    無可奈何,楚遠萬分不情願的站了起來,麵無表情的將軍規說了一遍。簡而言之,就是要砍頭。


    不管晏嬌嬈剛才說的話有多誇大其詞,有多無恥,但她沒說錯一點,就是,擅闖軍營,打傷將士,已經可以定義為重罪,且戰蒹葭,並不是呂國人,而是居海國人,完全可以判為奸細除以極刑。


    聽了楚遠的話,戰蒹葭小臉一白,頓時大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嗚嗚,我就是餓了而已……不要殺我啊嗚……”


    眾將默,齊齊看著晏嬌嬈,他們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圍著一個哭的傷心的小姑娘,怎麽看都像是在欺負人家。


    不過,他們卻是是在欺負人,不過戰蒹葭會哭,完全出乎意料。


    晏嬌嬈尷尬了一下,也沒有料到這個,不是說是戰家後人嗎?不是應該流血不流淚的嗎?


    “咳,殿下,她才剛滿十七歲。”月淺棲小聲提醒了一句,眼底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比您四歲的小妹妹,悠著點啊殿下。


    晏嬌嬈木著臉瞪著她,開口道:“好了,其實,孤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犯的罪是鐵板上的。丞相,你覺得,孤應該怎麽處罰她?”


    薄逸勾了勾唇,看著冒冷氣的月淺棲,眼底的幸災樂禍和她剛才一模一樣。


    不愧是一起長大的人啊。宋言默默觀察著。


    而這時,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了月淺棲身上,就連戰蒹葭都不哭了,睜著一雙紅彤彤的大眼睛看著她,眼中還隱隱可見水霧,靈動如山間的泉水,清澈至極。


    月淺棲沉默著,看著那雙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片片帶血的白骨中開出的花朵,壯麗,聖潔,美好。


    有那麽一瞬間,月淺棲想放她走。


    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還要繼續摧毀嗎。


    “既然是無心的,我軍將士又沒受什麽重傷,有薄逸在,恢複不過幾天的事。臣以為,殿下既待民如子,那就不該分國域之界,應一視同仁,所以,可從輕而罰。”月淺棲這麽說道。


    太久了,她也想看看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物了,不過,她會努力,不讓她消失便是了。


    就當,是她的私心罷。


    “眾將以為呢?”晏嬌嬈手指漫不經心的拂過蔓延至眼角的鳳凰花額飾,淡淡問道。


    戰蒹葭看著她,眼睛發亮,卻是在意著那個額飾。


    “我等以為,可從輕處罰。”眾將齊聲道。


    廢話,配合著殿下欺負一個小姑娘已經有罪惡感了,最後一刻,還敢和殿下作對提出反對意見嗎?


    “那該怎麽處罰呢?孤還沒有在這種罪行上輕罰過人呢。”晏嬌嬈作勢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吧,你以後就在軍營中的炊事營幫幫忙,直到減消罪過,如何?”


    “炊事營?可以打仗嗎?”戰蒹葭歪了歪腦袋,掛著眼淚問道。


    “你去了自然會知道。”晏嬌嬈衝她笑了笑,讓人將她帶了下去。


    戰蒹葭迷迷糊糊的跟著人離開,走出營帳時看了月淺棲一眼,眼底劃過一抹流光。


    待戰蒹葭離開了,晏嬌嬈坐在首位上,實在有點受不了眾將士那種看透你了的眼神,一怒道:“怎麽了看什麽?造反是不是?今晚都給孤不許吃飯!”


    “殿下息怒啊,末將們不看就是。”眾人嘻笑著說道。


    “滾滾滾!”晏嬌嬈無奈,揮手指了指外頭。


    眾人又是大笑,勾肩搭背的離開。


    “慣的我。”晏嬌嬈無語,轉頭看向月淺棲:“孤不威嚴嗎?你還給我戴了這個呢,半點用處也沒有。”


    “如果殿下多鍛煉身體,變的如楚將軍般勇猛,大概就有威嚴了。”月淺棲笑道。


    “當孤沒說。”


    月淺棲輕笑,道:“殿下真的打算讓她待在炊事營麽?”


    “開什麽玩笑,好不容易上天憐憫孤,賜下的尚方寶劍,怎麽可能放在那兒不用呢。”晏嬌嬈淡淡一笑,側頭看著月淺棲:“你在那兒找到的小姑娘,這麽單純,孤平身僅見啊。”


    “戰蒹葭自幼生活在寺院中,可謂與世隔絕,受著佛法洗禮,又有人護著,如此性格並不意外。”


    “怪不得,她看著孤的時候,孤都覺得心裏安靜了一瞬間,原來是在寺中長大的。”晏嬌嬈感歎道。


    “她也是臣平身僅見的美好事物之一,臣希望,殿下能對她寬容點。畢竟……臣於她,也有愧。”月淺棲輕聲說道,帶著幾分惆悵和無可奈何。


    晏嬌嬈一震,半響點了點頭,淡淡笑道:“孤又不是鐵石之人,何必你提醒。讓她去炊事營待著而不是直接封她為將軍,孤對她還不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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