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笑了笑,似乎不太理解她為何這麽害怕,好脾氣的蹲下身,挑起她的下巴,細長冷冽的鳳眼中不再是勾人的邪魅神情,而是清清楚楚的倒映著她姣美的容顏,沒有半分波瀾。


    “你該謝謝你這張臉。”


    “公子……”折畫一愣,看著近在咫尺帶著笑意的男子,隻覺得渾身冰涼,如落入了十二月的冰湖中。


    她不明白白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心底卻下意識的不想去明白。


    “我,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白景放開她,站起身,玉立如竹,紫衣輕揚間邪肆冷冽。他隻說了這一句,便不在與折畫囉嗦,拿帕子擦了擦手指,便抬步離去。


    “嗬……”待他走了,折畫徹底癱坐在了地上,腿軟的站不起來。想到白景最後說的那句話,她閉了閉眼眸,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她能活著,竟真的是因為她這張臉。若她這張臉不曾出現在那女子眼中過,隻怕此刻也是具屍骨罷了。


    花闕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淡淡的掃了眼地上的屍體,習以為常的模樣,目光定睛在了折畫身上:“既然公子留你一命,還坐在哪兒做什麽?”


    折畫默然了片刻,踉蹌著站了起來,臉色蒼白道:“你怎麽來了?”


    “你還是要跟著的,自然不能出事。這些東西你清理一下,晚間隨我去請公主回來。”花闕此刻是少見的冷然,清秀的臉上再不見平常的溫柔如風。


    折畫愣了一下,點點頭,接過花闕遞過來的化骨水,往那些屍體上滴了幾滴。十幾具屍體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成水。


    “處理幹淨。”花闕丟下這四個字,悄然離開,折畫蒼白著臉色,忍著胃中翻湧的惡心,命人進來打掃。


    花闕是在一處四角假山亭中找到白景的,他若無其事的模樣,修長分明的手中把玩著一支精致至極的梨花木簪,暗紫色的長袍套著白色紗衣,道不在那般冷冽。


    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花闕道:“公子為什麽不殺了她?”他跟著白景多年,自然是極其清楚他的規矩,犯錯者,一向必死。


    “唔,心情好吧。”白景翹了翹唇,看起來倒確實是心情好。


    花闕默然,心中歎了一聲,目光輕輕掃過那木簪,小聲道:“公子,驚鳶公主當真隻讓屬下去接嗎?”


    白景沒說話,過了良久,在花闕快跪下請罪時,方才淡淡道:“她能有如此本事,還留在我身邊做什麽,豈不是大材小用了?”又話鋒一轉,冷嘲道:“她是什麽身份,就該配什麽待遇,以往,是本公子對她太好了。接了人,給金國送回去,作為公主,禮儀,終究還要教養兩年才行。這話,原封不動回給她。”


    聞言,花闕身子一震,竟也覺得渾身冰涼。他很清楚夢驚鳶的心思,也知道這次她去月家是為了誰,可他更清楚他的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涼薄,殘忍,才是他原本的麵目,隻是極少有人能看透。


    “主子,這話若說了,夢公主她,恐怕受不……”花闕的話在白景瞥過來的目光中沒了聲,弱弱的笑了笑,花闕連忙閉了嘴,心中隻驚自己竟過了界限。他隻是個奴才,自己的生死都未知,竟還關心起別人來了。


    無奈苦笑了一聲,花闕隻替夢驚鳶可惜。不用猜測,花闕都能想到,若白景的話傳到了金國國主的耳朵裏,夢驚鳶處境會有多不好。


    她雖為金國唯一的公主,尊貴無雙,可也因此肩負著更多,說直白點,她就是一個穩固國家的犧牲品,唯一的運用便是於此,若白景棄了,她的價值也就沒有了。


    縱為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終究是一副皮囊,至少在真正的梟雄眼中,左右不了什麽。


    “柳阡殤回來沒?”白景突然開口。他知道花闕在想什麽,但他到底不在意這些。他沒想過要放棄夢驚鳶,這麽做,也不過是給點教訓,他並不喜歡不聽話的棋子。


    生命中唯一的例外已經給了人,哪裏還來第二個?


    “柳大人回來後就將自己關在了院子裏,說是,閉關。”花闕連忙回答。


    “嗬,閉關?”白景聞言輕笑一聲,半嘲道:“他那樣還閉關,是打算成神了不成。也罷,我去瞧瞧。”白景直覺柳阡殤最近很不對勁,以防萬一,早就想去一趟了。


    花闕眨眼,回過神後,白景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眼前了,隻得默默將原本還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柳阡殤選的院子是整個府裏最偏僻的,四周是一圈的翠綠竹林,清幽雅致,又帶著點陰冷,隻得稀稀疏疏的陽光照耀。


    房子是一座三層的紅木閣樓模樣,簡簡單單,屋簷處掛著素色燈籠,隨風輕揚。


    看著緊閉的大門,白景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一腳踹了上去:“在我的地盤還擺場子,出來!”


    “喂喂喂,停腳,門踹壞了,紅木的啊知不知道,敗家子。”柳阡殤的身影立刻從樓上跳了下來,一把拉開了白景,緊張兮兮的道。


    他一身黑色長袍,腰間係著翡綠色寬腰帶,點綴著同色寶石,衣襟鬆鬆垮垮的,身上散發著淡淡酒香,纏繞和竹香縈繞四周。


    “嗬,我到不知道你這麽愛護我的東西了。”白景冷嘲了一聲,鳳眼一瞥,淡淡打量了他一圈,見他眉眼中驚現一抹焦慮,方詫異的挑眉道:“怎的,你也會遇上煩心事?說來我高興高興。”


    “……”柳阡殤扯扯嘴角,隻想提醒他幸災樂禍別表現的這麽明顯,他很想抽人的。


    “跟你沒關係,不會影響到你什麽,你不用知道。”他輕歎無奈道。


    見此,白景眉毛又跳了跳,心裏難得的好奇了,坐到一旁的石凳子上,交疊著長腿:“既然跟我沒關係,說來聽聽又何妨?難道見不得人?”最後一句話,很值得深思。


    “……我深深發現,小淺棲越來越漂亮了,簡直是我心中娘子的標準。”


    “……嗯?”白景臉色一頓,笑道:“再說一遍。”


    柳阡殤心中笑了,麵上一歎:“大哥我發現,自從見了她之後,我方才體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思。”


    “我瞧著四周竹子挺好,西域那邊正稀罕這些玩意兒,不如勞煩柳大哥送一趟!如何?”白景笑道,語氣卻沒有半分詢問的意思,那聲大哥,更是喊的柳阡殤心肝跳了跳。


    可能是天氣的原因,白景覺得自己看柳阡殤越來越不順眼了。


    “西域……?”柳阡殤眼皮跳了跳,見他笑眯眯的一副狐狸樣,仿佛什麽都知道了,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連忙甩了甩頭。


    “你知道什麽了?”


    白景一笑:“你不想我知道什麽?”


    “嗬嗬,那有……”柳阡殤幹笑一聲,下瞬間卻猛地抓住白景的衣襟,冷聲道:“你知道什麽了?白景,別跟我開玩笑。”


    “放手。”


    “白景!”


    “放手。”


    柳阡殤狠狠瞪了他一眼,鬆開手,看他慢條斯理的整理衣服,隻覺得自己手癢了,想殺人。


    “西域,聖陽教,前教主,可對?”白景風輕雲淡的道。


    “……你怎麽知道的。”柳阡殤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你後背上的刺青除非削肉剔骨,否則怕是會存在一輩子的。再則,你雖退了教,卻到底流著一半異族人的血,對宗教還是有些骨子裏的尊敬,刺青便是象征。”白景道。


    話落,四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柳阡殤身上的氣息變了又變,其間閃現的殺氣宛如修羅死神般,強大駭人。


    白景臉色未變,仿佛並沒有感覺到,但心中,卻已經悄然防備。


    半響,柳阡殤開了口:“你偷看我洗澡?”


    “……滾。”白景俊臉扭曲了一下。


    “嘿,開玩笑,就算看了也沒什麽,你喜歡我,我又不會喜歡你是不。”柳阡殤笑眯眯的道,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多無恥。他一向不介意貶低自己惡心別人的,別人越惡心,他就越開心。


    “是嗎?”白景動了動嘴,站起身,臉上蕩開一抹絕色笑容,鳳眼輕挑間邪肆惑人,直看的柳阡殤失神了瞬間。


    “你不喜歡我?”


    “……那個,我喜歡女人,真的。”柳阡殤扯扯嘴角,臉色僵了僵,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幾步。


    “我這張臉比不過女人?”白景微微一笑,仿佛又見花開月華。


    “咳,白景,你這樣,可對不住你家師妹……”


    “我做什麽了?你不是喜歡她嗎?”


    “誰說的!我什麽時候說了,我隻喜歡我自己,天地可鑒!”


    白景挑眉,淡淡道:“那你可以滾了。”


    “……”柳阡殤內心隻覺得崩潰,也不在糾結他話裏的不客氣,立刻閃離了原地。


    待走遠了,才意識到,那明明是他的院子,他滾什麽?詛咒了白景片刻,柳阡殤靠在旁邊的樹上,想到西域的事,眼中神色冷了下來,竟透著讓人心驚肉跳的煞氣。


    他不想在與那邊有任何牽扯,若他們執意還來,就別怪他出手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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