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娘今日怎麽想著來我這兒了?”呂皇臉色溫和,她沒稱呼月淺棲為月家主,也沒對她用自稱,顯得異常親近。


    一旁的蘇公公震了良久,詫異的看著月淺棲,他沒想到,那個受天下百姓推崇的月家家主,竟真的是個女子。更沒想到,呂皇會對她如此之好。要知道,就算對著晏嬌嬈,呂皇都從沒如此親近過。


    對於呂皇的態度,月淺棲亦是有點疑惑,但卻沒放在心上:“在下方才來,便聽見了眾大人們的說辭,心裏頗為不讚同,便想跟陛下說說,還望陛下莫生氣。”


    聽到月淺棲此話,呂皇眼裏閃過絲銳利,她知道,能讓月淺棲不讚同甚至親自過來的,絕對不會是什麽小事。


    “蘇公公,賜坐。”呂皇擺正了臉色,長袖一揮,端坐在首座上。


    蘇公公微微彎腰,將一旁的梨花木椅搬到了月淺棲旁邊,對她一笑。


    月淺棲沒打算留多久,但還是福了福身。


    “月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吧,朕這兒斷不會傳出去什麽。”呂皇道。


    月淺棲一笑:“不知陛下的內衛,可有派到長公主身邊的?”


    呂皇聞言皺起眉,點了點頭。


    “那不知陛下的內衛,近日可有傳回什麽消息於陛下?”月淺棲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呂皇一愣,笑了笑:“自然有。隻是月姑娘此問是懷疑,朕的內衛中有他人的探子?”


    “自然不是,大內暗衛的忠心曆經百年,是不用質疑的,隻是,會不會被人換掉,便不好說了。”


    “月姑娘此話什麽意思?”呂皇臉色一冷,久居高位的王者之氣散出,不怒自威,讓一旁的蘇公公瞬間白了臉色。


    帝王,絕不喜被質疑,他們的骨子裏,總是狂傲自信的。


    “在下這次來,本隻想說江南之事,沒想到竟連陛下的內衛也出了事,若內衛無事,想來陛下也應當是知曉了江南災難的,還請陛下盡早解決。”月淺棲麵色不變,風輕雲淡的模樣,絲毫不見在瀲灩居時的怒氣衝天。


    聞言。呂皇眼皮跳了跳,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心裏不安,但臉上卻看不出什麽:“江南出了何事。”


    “瘟疫。”


    “什麽!”呂皇一震,猛的站了起來。一旁的蘇公公心裏大驚,連忙跪了下,減少存在感。


    “月家主,此事,你可要想好了在說。”


    瘟疫,可不是小事啊。


    “這是自然,畢竟瘟疫蔓延開,可關係到萬千百姓的性命。實不相瞞,在下的人冒死從揚州城闖出來,親自將消息交到在下手中時,在下也是十分震驚的,但更憤怒的是,長公主似乎並沒有將消息傳回朝中,反而封鎖了揚州城,將有病之人全數斬殺,寒了我等百姓的心。陛下,此事你可知曉?”


    最後一句,月淺棲的聲音極冷,一國之君,卻連百姓生死如何都不知道,確實是無能,所以這一次,她也隻打算開了頭,至於其它,則與她無關了。


    聽罷,呂皇閉了閉眼,壓下心裏的震驚和憤怒,聲音極冷道:“此事,是朕的人失職了,讓百姓受苦了。”


    月淺棲不置可否,沒在說什麽,行了一禮,離開了禦書房。


    瘟疫之事到底關係到了晏傾雪,再怎麽樣,她月淺棲也是一個外人,無權幹涉什麽。


    待月淺棲離去,呂皇將桌案上的奏折硯台等統統掃到了地上,頭頂上的龍冠冠簾晃晃悠悠的相撞。


    “孽子!”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蘇公公心裏七上八下的,連忙道。


    “龍體?嗬,朕的百姓都要被那孽子殺光了,還保什麽龍體。你方才不是說她立了大功嗎,哈哈,確實是好大一建功勞,朕真要好好賞賞她了。”呂皇大怒道,言語中滿是嘲諷。


    蘇公公不敢說話,不斷磕頭,冷汗順著臉頰流下滴在大理石地板上。


    “讓剛才在朕跟前誇那孽子的幾個廢物滾進宮來,朕要看看,朕都養了些什麽廢物。”


    “諾。”


    蘇公公連忙站起身,向外頭跑去。


    呂皇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龍椅上,隻覺的頭隱隱作痛。


    她知道呂國如今處境艱難,卻不曾想,連老天爺也不願意幫她。


    “來人。”


    “主子。”暗處閃出一道人影,悄無聲息。


    “去揚州探查,如果長公主再敢殘殺百姓,便給朕綁了她,控製住消息,別讓朝歌城的百姓知道。還有,傳令太醫院,讓他們找出醫治瘟疫的方子。”


    “是。”黑影應了聲,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外頭的天還下著大雨,絲毫沒有收住的意思,無情的打在花葉上,青石板的路麵上,已經有不少被打落的樹葉和花瓣。


    月淺棲看著這樣的情景,嘴角的笑容越發清冷。


    按理說,這並非大旱之節,瘟疫這種東西,當是不會發生才對,否則,晏傾雪不笨,又怎麽會不做安排,怕是她也沒有料到會出現瘟疫這回事吧。


    其實從虞娘那兒聽到這個消息時,月淺棲除了震驚,就隻剩下疑惑。


    “主子,柳公子說,請您去一趟宴江樓。”蘇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月淺棲身後,她一身淡青色長裙,如雨中楊柳,盈盈而立,撩人心弦。


    “宴江樓。”月淺棲一笑:“若沒記錯,那是他們的地界吧。”


    蘇雅應了聲,問道:“那主子還去嗎?”


    “為什麽不去?”月淺棲笑笑,將手中的油紙傘撐開,離開了這街邊的小屋簷。


    蘇雅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裏閃過絲擔憂,默默退回了暗處跟著。


    宴江樓與瀲灩居不同,是一座三層高的精致樓閣,塗了紅漆的梁柱和窗軒,映襯著暗色的琉璃瓦和八角處的翠色遊龍,大氣非凡,牌匾上的宴江樓三個字,鍍了金粉,更覺的尊貴無雙,絲毫不閑俗氣。


    或許是因為雨天,今兒的宴江樓格外的安靜,人很少,隻聽得大門口上掛著的古銅鈴鐺被風吹起蕩漾的聲音,悠遠綿長。


    細雨中,這坐往日喧囂不散的樓閣,散發出了一種沉寂的氣息。


    月淺棲抬頭看了眼這座三層樓閣,眼裏閃過絲讚賞,收起了手中的油紙傘。


    “可是月姑娘?”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女孩從門裏走了出來,一身翠綠色的繡花長裙,梳著包子頭,倒非常可愛。


    “正是。”


    “是柳公子讓我來接您的,跟我來吧。”女孩柔柔一笑,轉身走了進去。


    月淺棲笑笑,跟了進去,一踏入,這才打量起了樓裏的陳設。


    暗紅色的羊毛長地毯,直通旋轉試的樓梯,將大廳分為了兩邊。一串串琉璃珍珠的簾子隔絕了兩邊之人的相視,多了分清雅。


    兩邊統一雕花檀香木的卷三角圓桌,上麵均罩著深色的雲錦繡花桌布,桌案中央則擺放著青色的九蝶玉杯,素雅華貴。


    明亮的白玉宮燈散發出微光,照應出宮燈上雕刻的幅幅惟妙惟肖的圖畫,縷縷檀香從角落處的紅木櫃上的香爐出飄散而出,縈繞在整座樓中,持久不散。


    女孩手裏捏著手帕,一步一頓,規規矩矩的蓮步,將月淺棲領到了三樓的靠窗雅間前,福禮退下。


    月淺棲一路看著她,看她一板一眼的動作,到覺的十分有趣。


    普通的貴家女子,這個年紀,是該學規矩了的。


    “你若是喜歡她,帶回去也可。”柳阡殤從月淺棲的身影出現在宴江樓前時,就算著她何時倒這兒,這會見她還沒進來,忍不住打開門道。


    月淺棲側過頭看向他,笑了笑,沒做答。


    這間廂房是宴江樓最高一層樓中的三個房間之一,開著一扇三米多的窗戶,隻用梨花木的鏤空窗欄隔著一些。一踏入,迎麵就吹來了一陣冷風,夾雜著幽幽的柳樹清香。


    “嚐嚐我這兒的東西?”


    “不敢。”月淺棲淡淡道,坐到他對麵,才說:“明人不說暗話了,我有話,便直說了。”


    柳阡殤閃了閃眼眸,無所謂般笑了笑:“你說便是,看看我知不知道。”不知道,自然就沒法說了。


    “江南瘟疫,你已知曉,並且是,一開始便知道。”


    “是。”


    “那不是瘟疫,對吧。”月淺棲用的肯定語氣。


    “是。”柳阡殤有點訝異,隨即釋然。


    “你做的,還是白景?”月淺棲並不太想提到白景。


    柳阡殤抿了抿唇,無奈一笑:“都不是,我可沒那麽壞。”他隻是毒而已。


    月淺棲挑挑眉,有點意外,卻並沒有懷疑柳阡殤所說的話。


    “你們知道,卻不阻止,難不成這件事成了,與你們也有好處?”


    “呂國亡了,是諸國都想看到的事,可不單是我們這方。”柳阡殤笑笑,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條斯理的斟茶,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映襯著碧綠色的玉杯十分好看。


    斟了一杯,柳阡殤推給了月淺棲。


    月淺棲沒動,柳眉輕輕蹙了起,垂眸沉思了好一會才問道:“夏國做的?”


    “有可能。”柳阡殤笑了笑,答案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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