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鐸!”


    月淺棲瞪大眼,看著麵前滿臉痛苦,扭曲在一起的男子,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手中悄然出現的銀針也收了回去。


    脖子上的手力氣越來越大,月淺棲皺著眉,呼吸越來越困難,抬腳恨恨踹向司馬鐸的腹部。受了力道,司馬鐸身子往後一退,掐著月淺棲脖子的手這才放了開。


    見準時機,月淺棲一躍而起,袖中的淡藍色紗綾瞬間飛出,宛如遊龍驚鳳,死死的將司馬鐸纏住,月淺棲手中力道一緊,身子一閃,抓著紗綾圍著柱子跑了兩圈,將司馬鐸捆在了梁柱上。


    月淺棲這條紗綾是月臣君送於她的,其中不僅有柔軟有韌勁的千年冰蠶絲,還有鋒利無比的金玄絲,均是世間難求,別說是撕碎,就是上好的刀劍不一定能斬不斷。


    困住了司馬鐸,月淺棲這才鬆了口氣,打量著不斷掙紮的男子,眼裏滿是迷惑。


    司馬鐸此刻,儼然如同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高挑結實,隻是一身寶藍色袍子破破爛爛的,長發淩亂,身上散發著濃烈的殺氣,眼裏也毫無機智,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


    “啊!!”就在這時,司馬鐸突然慘叫了一聲,腦袋一垂,不在亂動掙紮。


    “司馬鐸?!”月淺棲一驚,連忙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峨眉漸漸蹙了起,片刻,才目光複雜的放開他的手腕。


    按理說,司馬鐸既然修煉的是童稚門的功法,那這一輩子就絕對不可能長大,隻能維持孩童模樣直至死去,而此刻他卻變成了少年模樣,實在令人費解。


    就在月淺棲不解時,司馬鐸又痛苦的叫了起來,身子出現了一種可怕的扭曲,竟漸漸又變回了孩童的模樣,原本束縛著他的藍色紗綾,也飄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月淺棲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竟一時被震了住。


    她自幼可以通靈,知曉世間不少匪夷所思之事,卻是頭一次看到如此詭異的事情在眼前發生。


    “傻了?”


    司馬鐸暈了過去,一片寂靜中,低聲磁性又帶著淡淡輕蔑和戲謔的男聲響起,光聽這聲,就可以讓人想象得到來人嘴角勾著的弧度,似笑非笑,惑人心魂。


    月淺棲一驚,一轉身,就見白景著一身黑紫色鎏金長袍,抱著胳膊靠在窗欄旁,黑發用白玉冠束著,微微過長的劉海擋住了他一隻眼眸,隻能看到另一隻鳳眼微微眯著,慵懶邪肆,像一隻在算計著什麽的狐狸。


    “你怎麽回來了。”


    “你怎麽沒被他掐死。”


    月淺棲話一出口,就被他頂回來了這麽一句,半響無語。


    白景嗤笑一聲,站直身子,慵懶的抬步走向司馬鐸。


    月淺棲頓時緊張了起來,身影一閃,就先他一步將司馬鐸抱了起來,瞪著眼看著他。


    白景目光在她懷裏的司馬鐸身上停了停,確是彎腰將地上的藍色紗綾撿了起來,目光戲謔的看著月淺棲。他到要看看,她能有多少雙手,保了那個還能保這個。


    “師兄…”


    “叫白景也沒用。”白景淡淡說了句,修長的手慢條斯理的將紗綾疊了起來,放到懷裏。


    這冰絲紗綾也是個好東西呢。


    月淺棲抱著司馬鐸,瞪著杏眼看著他跟強盜一樣理所當然的收了自己的紗綾,心就跟滴血似的,那可是師父送給她的!


    “你在抱著他,他就該死在你手上了。”白景翹了翹唇角,好心情的提醒了一句。


    月淺棲不淡定的狠狠跺了跺腳,瞪了眼白景,才抱著司馬鐸向萬草閣躍去。白景笑了笑,活像得了好處的狐狸,慢悠悠的跟在她後麵,步伐輕鬆如閑庭信步般,卻不落月淺棲絲毫。


    月淺棲一路到萬草閣,幾次想將司馬鐸扔他身上看看能不能砸死他,但也隻是想想。


    萬草閣值夜的弟子本來是輪流的,可自從薄逸走後,劉子舒就沒有在讓其他弟子值夜,而是自己親自守,就怕玄月小築中誰出個什麽狀況,他好及時醫救。


    這會劉子舒正抄寫著醫術,見月淺棲抱著司馬鐸臉色難看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很久不見的白景,當即慌了,連忙起身行禮。


    “家主,公子。”


    “不必講虛禮了,快看看司馬鐸是怎麽了。”月淺棲將司馬鐸放在一旁的軟塌上,道。


    聞言,劉子舒連忙去看司馬鐸,眉頭卻越皺越緊,良久沒說話。


    “家主,小鐸是修煉了魔攻走火入魔嗎?”劉子舒不太肯定的問向月淺棲,司馬鐸的脈象太亂了,亂的他根本無法確定,看著像是走火入魔,可又感覺不像是,而是被什麽衝撞了體內的內力。


    “不止。”月淺棲的想法和劉子舒一樣,想到剛才的場景,就非常肯定不是走火入魔。


    “這件事就算薄逸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等他醒後問他自己,你先給他施針把脈象穩住,保住命先。”白景不知何時貼近月淺棲身後,向劉子舒懶懶道,絲毫沒有一點擔心。


    劉子舒一愣,連忙應了聲,拿出銀針開始專注的替司馬鐸施針。


    月淺棲皺皺眉,不太喜歡他靠太近,手肘一彎,狠狠撞向他胸口,半點都不留情。白景悶哼了一聲,死死抓住月淺棲的手,將頭抵在她肩上,目光看著她雪白如玉的脖頸上那一圈紅痕,咬牙切齒:“師妹下手真是越來越狠了,也不怕碎了師兄的心。”


    扯扯嘴,月淺棲不置可否,用另一隻手將他的頭推開,看著一直專注於司馬鐸的劉子舒,莫名鬆了口氣。


    “冰肌霜在哪兒。”白景換了個肩頭,在她另一邊問道。


    “藥櫃橫七豎十五的抽屜裏。”月淺棲看了他一眼,剛想伸手推開他,就見他很自覺的閃了開,心裏微微訝異了下,就被他拽著向圓門外的大堂走去。


    “白…”


    “閉嘴。”白景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沒有放開她的意思,走到藥櫃前拿了藥,就把她按在椅子上,蹲下準備給她上藥。


    月淺棲愣了愣,奇怪的看著他,連忙按住他的手,道:“我自己來。”


    “冰絲紗綾不想要了?”


    “……”


    月淺棲無言以對,瞪了他一眼,糾結了好一會,才閉眼仰起頭,任由他給自己上藥,微冷的膏藥觸碰到脖頸上時,月淺棲還是僵了僵身子。


    白景彎彎唇角,將藥膏全數給她抹了,才站起身子,目光掃到她微啟的淡粉色唇瓣,眼神深了深,眸低劃過一抹精光,在她睜眼前彎腰在她唇上啜了一下。蜻蜓點水,如雪而落。


    “白景…”月淺棲一震,頓時睜開眼,謔的站起身,雙眸惱怒的看著他低吼道:“你到底要幹嘛?”


    從他出現時月淺棲就覺得他怪怪的,到此刻,月淺棲更覺得他抽風了,或者被人換心了,竟然也會有對她好的一天,實在是…太假了。


    白景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見月淺棲生氣了,反而笑的更深,目光定在她微紅的耳朵上。他一直都很清楚她的所有習慣。


    見他不說話,隻盯著自己,月淺棲蹙眉警惕的看著他:“你有事就直說,別這樣…奇怪。”


    “不知好歹。”聞言,白景涼涼看了她一眼,懶得說話了。


    有的事,他確實不知道怎麽開口。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時,劉子舒滿頭大汗的走了出來,許是神經大條,並沒有覺得兩人的氣氛很奇怪,憨厚道:“家主,小鐸已經沒事了,隻是要靜養一兩個月,不能下床走動,要我叫人將他抱回水榭樓嗎?”


    “送到薄逸住的院子,讓人看著。”月淺棲自然不會再讓司馬鐸一個人住在水榭樓,以免他在鬧出什麽。


    劉子舒應了一聲,也沒叫弟子,親自將司馬鐸抱了出去。


    他一出去,月淺棲也不想跟明顯不正常的白景待一起,忙不措施的閃了出去,耳朵卻一直紅著。


    玄月小築說大不大,就這麽塊地方,月淺棲到底沒有甩開白景,在玉竹林前停了下,無奈的看著他:“師兄,您要怎樣直接說吧,師妹能給的一定給。那五萬兵馬免談。”


    此時,白景也沒跟她嘻嘻哈哈了,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一雙鳳眼中的笑全數被淡漠覆蓋,著著暗色袍子的身影在黑暗中被月光勾出輪廓,顯得格外冰冷。


    他這樣,月淺棲卻並沒有放下心,因為往往白景露出這種表情,她就要為難了。


    “淺棲,我待在這兒太久了,所以…”


    “所以?”月淺棲隱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心中猛的一震,錯開眼沒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異常清冷。


    “我該走了。”白景一直盯著她,卻見他說完,月淺棲神色依舊淡淡,看不出什麽。


    “…嗯。”


    月淺棲知道他會走,畢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過是那層紗沒有被掀開,他與她還沒有刀劍相向罷了。原本她以為青州一別,就算是完了,沒成想過他會回來。


    世事果真難料。


    就像,薄逸是在這個地方離開的,如今他也是。


    “月淺棲,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是你的師兄,再也不是月家弟子,若是再見,我願你死在我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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