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是晏傾雪,陌煙臉色也沉了沉,撇開臉,冷著聲音道:“總比永遠隻能看的人好。”


    聞言,晏傾雪笑容僵了僵,想說什麽,就聽擂台上傳出了一聲鑼響,隨即四周也竟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大鼓聲,一時盡顯磅礴氣勢,讓人群的熱情再次高漲了起來,歡呼聲不斷。


    擂台上,月淺棲沒著那一襲緋色,而是一身淡綠色長裙,臉上依舊蒙著麵紗,神色淡漠的看著對麵的白景,清貴冷漠。


    不同於場下的喧囂,兩人之間處於一種詭異的安靜中,像將周圍的聲音都摒棄了,天地間隻看得到彼此。


    “我很期待,你怎麽讓自己輸給我。”白景似笑非笑的看著月淺棲,微眯的鳳眼中滿是幽深,讓人難以猜透所想。


    月淺棲沒理他,自顧自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優雅從容,一如對所有人一樣。


    白景挑挑眉,見她拔劍,不由道:“你要用月家劍法?”


    “你還想用其他的?”月淺棲抬眸,同樣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景,一雙閃著睿智的杏眼,總讓人移不開目光。


    除了月家的劍法,她與他,都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展現其他的所學。


    月淺棲不信白景隻會月家劍法,就如白景不信她一般,所以,這也算是他們彼此間的底牌,若非真的容不下了,月淺棲不願意輕易亮出來,白景亦然。


    白景一笑,也緩緩抽出自己的佩劍,和月淺棲一樣,這把劍也不過他隨手拿來用用的。


    兩人的動作雖然不一樣,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師出同門。


    一時間,台下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直道今年的群英會,趣事比英豪還多。


    “這瀲灩閣主和白公子認識?”停了周圍人的話,晏傾雪不僅疑惑道,看向月淺棲的目光更帶上了其他的色彩。


    “若真認識,便更不能用同一種劍法了。這白景的心思難猜,瀲灩閣主也不簡單。”楚遠站在晏傾雪身後,麵無表情的回答道。


    晏傾雪不語,眼裏閃過一絲不悅,她不太喜歡有人編排白景,但對楚遠,她到底沒說什麽,隻是不在說話了。


    月淺棲和白景很默契,兩人對峙片刻,便同時出手,均是沒有半分放水和遲疑,每每出手,也皆是狠辣刁鑽,看的台下眾人連連驚歎。


    月家的劍法於月淺棲並沒有占多少優勢,白景本就是武學奇才,從小的領悟能力全然不在她之下,月家劍法自然早就學精了的,兩人一打起來,一時間,倒也很難分出勝負。


    且,月淺棲和白景雖然沒有放水,但卻也絕對沒想過現在就殺了對方,雖有狠招,卻均不致命。


    於是,台下眾人便見兩道身影你來我往,衣袂翻飛,虛影連連,不時發出刀劍相碰之聲,卻是連動作也看不清分毫,不由再次感歎兩人的輕功和速度。


    眨眼間,二三十招已過,台下能看懂的竟沒有多少人。


    同樣的劍法,破綻和優劣自然也是相同的。月淺棲長劍一出,白景便很是輕易的接了下,隻是這一次,月淺棲卻突然笑了笑,執著劍的手一翻,身子一轉,如紗綾般的軟劍便順著白景的劍身抽出,竟眨眼便要抵至他的咽喉。


    白景微驚,身子往後一仰躲過,同時一個翻身至月淺棲身後,一手則想率先掐到月淺棲脖頸,同時另一隻手的長劍一側,便向她腰間劃去。


    月淺棲眼瞳中神色一凝,手中軟劍適時纏住他的長劍,微微側身,抬手便和他對了一掌,兩人同時退後。


    “師…”


    “我輸了。”


    月淺棲看了他一眼,收起軟劍,堵了他的話。


    白景將話咽了下,目光晦暗莫測的看著她流血不止的手。


    月淺棲今日穿的是淺綠色的長裙,殷紅的血液很快便將她整個手臂的長袖侵染了一半,看起來頗為狼狽,隻是此刻,她仍然笑著,從容自若,仿佛輸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很好。”白景看了她半響,意味不明的丟下一句,手中長劍一扔,轉身便走了。


    月淺棲一笑,對台下還沒回神的人群點了點頭,便也轉身離開。


    正主走了,人群卻沒有停歇下來,又是好一陣說話。


    “瀲灩閣主那是舊傷吧?”


    “可不是嗎,白景公子方才可沒傷她,看著流這麽多血,傷口應當還不輕。說來,前幾日不是有人說,瀲灩閣主救那陌家公子受傷了嗎,保不住就是這傷。”


    “這麽一說還真是,不過帶著傷還能打到這時,也是著實厲害了。方才我瞧著她與白景公子對掌,也不過退了三步罷了。我自問可做不到。”


    “嘿嘿,此話不假,不假。”


    耳邊均是讚美之言,陌煙聽著高興,轉身便對陌羽道:“瀲灩閣主這算是雖敗猶榮。”


    陌羽一笑,點點頭,眼裏的精光更勝。他很確定那晚月淺棲沒有受傷,而今日的傷絕無可能是假的,那這傷,便隻能是她自己給自己的。


    對自己都能如此狠的女子,陌羽笑了笑,眼裏滿是勢在必得。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陌羽。


    然,陌羽沒想到的是,自己此刻的想法,卻在今晚夜幕時徹底被打破,碎的宛如飛灰。


    相對於陌煙陌羽的高興,晏傾雪卻並沒有露出笑臉,反而深思了起來。


    女子是最為敏感的,月淺棲和白景會用相同的劍法,這便已經讓晏傾雪心生警惕了,而白景離開的背影,遠遠的都能感覺到他散發出的肅殺,更讓晏傾雪覺得此事不簡單。


    “楚遠,你說,白景公子和瀲灩閣主之間,看起來,像仇人嗎?”晏傾雪淡淡問道。


    楚遠沉思片刻,冷聲道:“依屬下方才所見,他們二人出手皆是未留情,因,絕非是朋友。”


    晏傾雪勾了勾唇,這才笑了起來,頓時覺得心口壓的東西消失了,暗笑自己多疑。


    “我們也回去吧。”


    道了聲,晏傾雪沒理楚遠了,便轉身快步下山,輕快的步伐彰顯出她心情甚好。


    楚遠看了眼不遠處的擂台,薄唇抿了抿。他方才沒有說的是,白景與月淺棲雖出手未留情,卻絕不是殺招,反倒是,像在鬧脾氣的…戀人。


    歎了口氣,楚遠搖搖頭,不在想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事,趕緊跟上晏傾雪。


    這邊,月淺棲一下落葉山,就見虞娘一身墨綠色圓領男裝,英姿颯爽,已經駕著馬車等候多時了,見到月淺棲時,她臉色變了變,不由道:“小姐,你怎流了這麽多血,又扯了傷口吧,快上些藥。”


    “虞娘,我沒事。”月淺棲一笑,不太在意,上了馬車後,虞娘卻是緊張的給她處理傷口。


    待清理的差不多的時候,馬車也已經行到了瀲灩居後門處,緩緩停下,虞娘掀簾看了眼閉目養神的月淺棲,問道:“小姐,是明日啟程還是現在便走。”


    月淺棲好一會才抬眸,想了想,道:“一會在走。”


    虞娘點點頭,又聽月淺棲道:“將賬本整理給我吧。”


    虞娘蹙眉,擔憂的看了眼月淺棲的手臂,終究沒有說什麽,傳音給了管蒼。不一會,管蒼便抱著一堆本子從後門處出現。


    “這一年的賬本都在這兒。”管蒼將東西遞給虞娘,想了想,還是道:“方才陌公子去尋了主子,沒見著,已經啟程回聖賢山莊了。白景公子和晏小姐至今未回瀲灩居。”


    虞娘接過,點了點頭,便讓他回去了。


    “小姐,要不要找個時機提一提管蒼,他辦事不差,也是老人了。”虞娘將東西放在馬車中的櫃子上時,忍不住說道。


    月淺棲眯了眯眼,淡淡道:“那便調他去呂國朝歌城那兒。”


    虞娘一笑,剛想領命,又聽月淺棲道:“等等,罷了,還是讓他去夏國金陵吧。”


    呂國那邊,她會親自盯著,而夏國,著實該派個信任的人去了。


    虞娘一愣,還是點頭應了下。總歸,兩處都沒得差的。


    月淺棲不在說話,不急不緩,就著足有半米高的賬本便看了一下午,其間虞娘多次想勸她休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有的事,月淺棲必須要做,勸的了她這時休息,那下一刻,她便會更累。


    虞娘心裏明了,除了心疼,卻也無能為力。整個月家,整個玄月小築,都得靠月淺棲撐著。


    暮色漸漸昏黃,月亮的輪廓已經虛虛實實的出現在了天空中,零零落落的星辰也一個接一個的冒了出來,伴隨著深秋的風,憑白顯出幾分寂寥。


    月淺棲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出聲道:“進來吧。”


    她話落,白景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馬車中。一襲黑紫色的長袍,尊貴冷冽,除了那雙勾人鳳眼,全然看不出半分輕浮紈絝。


    此刻,他神色莫測的看著月淺棲,似笑非笑,卻周身仿佛縈繞著冷氣,攝人心魂。


    “你下次來見我前,將衣衫換一遍。”看了他一眼,鼻息間的胭脂味讓月淺棲蹙眉,淡淡說道。她著實不太喜歡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刺鼻的很。


    白景沒說話,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仍車中間的茶幾上,發出一聲沉響,便起身離去。


    月淺棲眨眨眼,伸手拿起茶幾上的群英令,想著他的冷色,皺了皺峨眉:“莫名其妙。”


    “小姐。”虞娘這時也鑽進了馬車,將月淺棲打量了一遍,確定她無事,心下才鬆了口氣。


    月淺棲把玩著令牌,不在多想,淡淡道:“啟程吧。”


    虞娘點頭應了聲,出去前將一個小錦囊遞給了月淺棲,道:“這是公子走的時候讓我給您的。”


    月淺棲一愣,伸手接了過,待虞娘出去趕馬,方才打開。


    打開錦囊,裏麵除了一張紙條,便隻有一枚黑色的戒指。


    月淺棲看了眼那戒指,將紙條展開,就見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書小字映入眼簾:“戒指還你,生辰安好。”最後一字收尾略重,可見寫字之人有片刻猶豫。


    月淺棲一笑:“這枚戒指若能抵得過陌家那枚,我到是不介意戴著。”說著,卻還是將之收了起來。


    月淺棲給陌家的書信,是在陌羽兄妹回家之後送到聖賢山莊的,一同送到的,還有那枚白玉戒指。


    而不同的是,月淺棲的書信,是當晚悄然出現在陌家家主陌鴻餘的書房中的,但白玉戒指,卻是翌日高掛在聖賢山莊大門之上。


    頓時,瀲灩閣主拒絕陌家提親,將陌家祖母戒高掛聖賢山莊門前之事,又轟動了整個天下。


    眾人無不紛紛道月淺棲輕狂無知,膽大妄為。


    此時,聖賢山莊中,陌鴻餘一身褐色雲錦長袍,莫約三十多歲,身材沒有發福,反而十分高挑顯瘦,一雙眼瞳格外亮,不時閃著精光。他端坐在書房的主位上,看著中央站著的兒子,緩緩道:“此事,你怎麽看?”


    陌羽一身黃白色長袍,筆直的站著,聽了陌鴻餘的問話,沉默片刻,道:“瀲灩閣主,不是愚笨之人。”


    “嗬,這我當然知道。她月家的人要是笨,這天下的人豈不都是傻子了?”陌鴻餘冷哼一聲。


    陌羽咬了咬唇,他知道月淺棲是瀲灩閣主的時候,心中除了萬分驚訝外,還有濃濃的不甘心。


    就像明明是自己的東西,自己卻碰不得分毫。


    “既然…月家主都說了戒指早前便丟失了,那將祖母戒掛在門外打陌家臉的,就另有其人了。其人的目的,大概便是挑撥陌家與月家的關係,順帶滅我陌家氣焰,讓陌月兩家相鬥,好坐收漁利,或是撿便宜。”陌羽垂著眼,將事情分析了一遍。


    陌鴻餘點了點頭,眯著眸子看著陌羽,見他神色未變,方才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眼裏劃過欣慰的神色。


    陌羽是陌鴻餘眾多子嗣中最像他,也是最像陌家人的,且又是嫡長子,陌鴻餘從小便是將陌羽做繼承人培養著。


    而想做大事,一些兒女情長就得舍去,陌鴻餘一開始還擔心陌羽會看不透,如今見他這般往常無二的模樣,才放下心。


    “嗯,派人去查查。”陌鴻餘麵上不顯,淡淡應了聲,又道:“當今亂世,除了拉攏陌家勢力的,想吞並陌家的也大有人在。這次陌家顏麵大失,其中也有幾雙手在推動,羽兒,你覺得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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