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有含糊的好處,就比如現在,有這麽一個懸念,就能把後麵想說的話說完。


    劫獄、緝拿、遼國人,再加上使臣,諸多的要素提到了,遼國皇帝也覺得信息量很大。


    不由得要看一下宮帳裏的臣工……沒人表示。


    “宋使,劫獄所救何人?”


    遼皇的這話,肯定不是問這人姓字名誰,而是想知道身份。


    “回遼國皇帝陛下,此人乃為工匠,卻因與家主之小妾偷情被告官……”


    使團商議過,從耶律乙辛哪兒感覺到遼皇被蒙蔽著,使團也就有了繼續蒙蔽著的想法。


    或許在這點上,使團跟耶律乙辛的目的是一致的。


    耶律乙辛想瞞著遼皇自己的一些行為,而大宋也想含糊過去,不提及這工匠是南逃者的身份。


    吳執中在賭,賭耶律乙辛的私心,也賭遼國皇帝在處置皇後之後的心境。


    一個因為聽聞皇後與他人義交傳聞便可以賜死皇後的帝王,對於這類事情應該是極度反感的。


    據傳,曾經的遼皇與皇後也算恩愛夫妻……


    果然,在吳執中說完此話後,整個宮帳裏都似乎有了些冷意。沒人吭氣,遼皇原本春風拂麵的臉色,也似乎有些扭曲了。


    “宋使,可知是何人劫獄?”


    有了!當吳執中聽出遼皇口中的寒意後,就知道這事成了。


    這就是先手,隻要讓遼皇覺得此人不值得救,甚至連想救此人者都沒有好感了,那麽耶律乙辛就沒有什麽翻盤的機會了。


    朝廷是怎麽回事,吳執中懂。權臣在未做忤逆之事之前,越發對君王尊敬…~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如今的耶律乙辛應該是對遼皇最為恭敬的時候。


    除非耶律乙辛沒有不臣之心,可從這次如此規模大的行動瞞著遼皇而言,耶律乙辛包藏禍心。


    “回遼國皇帝陛下,外使出境時,雄州衙門暫未審理完畢,想必待外使回朝便回有結果了。”


    吳執中無意替遼國肅清奸佞,相反,還會替人遮掩著。


    “別說是工匠,即便是大匠又如何?此類無恥之徒……”


    夠了!真的夠了!這一次出使的任務,應該算是基本完成了。


    遼皇這一句無恥之徒,基本上就算是對此事定論了。


    “陛下,宋使所言劫獄之賊人是為我大遼人,此事蹊蹺。臣以為或許是宋國栽贓也說不定……”


    還是那位,什麽蕭達魯古,吳執中基本確定這人是耶律乙辛的親近了。


    “遼國皇帝陛下,我朝原本審問後,也懷疑是賊人亂事,試圖挑起兩國兄弟之邦的矛盾…~”


    “然而,就在此期間,雄州邊境線卻出現了五千之眾的騎兵。是故,我大宋朝廷為兩國承平計,方遣本使北上,以求答案……”


    這是事實,沒法分辨的事實,時間順序也是這樣演繹的。


    “陛下,並非如此。因宋國關停榷場,並關閉關卡,魏王方才令本部皮室軍前往雄州施之以威。”


    “況且,宋國雄州發案,我大遼如何能知?宋國突然關閉關卡,並暫停榷場,不敢確定宋國意圖。派兵前往邊境,意在探明實情。”


    不得不說,這理由是相當充分的。估計在派兵之前,耶律乙辛已經想好了這樣的措辭。


    至於關停榷場和關卡在前,還是北遼陳兵邊境在前,別說是遼皇,就是吳執中也不會爭究這些。


    況且,隻要是遼皇沒有失去理智,就不會選擇相信自己這個外使。


    “確實如此,為避免兩國誤會加深,從而導致不必要的麻煩,我朝便遣本使北上,以求答案。”


    吳執中就等著這樣的對答,先把邊境陳兵的事撇開,也就相當於撇開河北道如今失蹤並準備北逃的那些工匠了。


    “遼國皇帝陛下,因雄州劫獄之事倉促,傷害我朝雄州百姓無數。經審理,賊人並非此五十六人。也是因此,我朝為避免賊人北逃,便關停了榷場與關卡。”


    “遼國皇帝陛下,以河東之盟議定,宋遼兩國不限製百姓遷徙,但雙方都必須拒絕違法對方國法的賊人入境。”


    “也是為避免麻煩,我朝為盡數緝拿賊人,邊先行關停了邊境……”


    說到這,吳執中不再說了,接下來就看遼皇的表態了。


    宮帳裏很靜,遼皇不愚蠢,相反還算英明,並且還是個相當有疑心的君王。


    否則,也不會賜死皇後,廢掉太子。


    吳執中言辭中沒有任何提示,仿佛真是在陳述雙方誤會產生的原因。


    而整個遼臣中,整個宮帳裏,蕭達魯古有點太積極了。


    吳執中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也知道一個君王,特別是像當今遼皇這樣的君王會怎樣想。


    內部不靖對於遼皇而言,可能比大宋更擔心。


    “諸位臣工,對宋使之言可有何看法?”


    吳執中再一次放心了。


    現在的情景,有還是沒有看法,也不會有人提出。


    因為,遼皇已經在懷疑事件的緣由了。特別是五千騎兵的出動…~


    “陛下,既然是誤會,宋國又遣使解釋了,那就是沒事了。”


    “陛下自有定論……”


    臣工就是臣工,這時候都隻能順著君王來說。天下的臣工都如此。


    “宋使,既然是誤會,那榷場何時能開放?邊境何時安靖?”


    “回遼國皇帝陛下,外使拿到遼國國書回朝,便是榷場與關卡開放之時。”


    “當然,外使希望遼國皇帝陛下可在國書中明確不接受賊人北逃,並責令邊境騎兵撤軍…~”


    話趕話的,吳執中也知道這次出使已經與原本的意圖不同了。


    可隻能這樣走下去……


    “散了吧……國書之事隨後辦理。”


    不可能當場就有答複,吳執中也知道會是如此。


    不管遼皇如何決斷,在接見外使時,都不會給予明確的答複。


    這一次接見,遼皇很少表態,基本都是在問詢。除了在吳執中說到工匠偷主家小妾時…~


    也是因為這個表態,吳執中認定了此次出使的成效。


    “速派人將消息傳回去,本使擔心擅自決斷而朝廷倉促……”


    回到使團的帳裏,吳執中即可召集了同僚。


    至於怎麽傳遞信息,他相信使團的其他人有辦法。


    不管是皇城司,還是軍伍,應該在北遼都有獨立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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