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和富弼的夜談,在朝廷官製改革和三級決策製詔令下發後,絕不是唯一的,應該說整個國朝官員,都在一種雜亂的情緒中。


    比如說蔡確,他就在猶豫是不是還應該去王府拜訪王安石。


    他蔡確將為議政,或者說他是以天子親軍監察衙門副總監察的身份入議政。


    雖然不是內閣,但權勢未必比內閣差,他們總監察是有資格參與朝廷內閣議事的,並且有發言權,甚至否決權。


    他跟呂惠卿不同,雖然二人同樣是借王安石的階梯上位,可呂惠卿進議政後,是受王安石這個內閣管轄的。他蔡確直屬於官家!


    “蔡持正乃小人也!”


    王雱還是那德行,大病初愈,便全身心要投入大宋朝堂謀劃中。


    呂惠卿來了,呂嘉問來了,曾布也在,就連章惇,也過來打了個照麵才離開。就是他蔡確未到王府。


    這讓王雱不恥,不客氣的隨口定成小人了。


    蔡確是不是小人,呂惠卿他們幾個不會去評論。


    “望之,官製改革後,我卸任三司使,隻能由子宣接任。望之進議政的途徑,在老夫看來,要不去講武堂,要不出外做個軍伍的文佐官……”


    王安石根本沒有對兒子的言辭有表示,隻是很無力的安慰呂嘉問。


    沒辦法,對於呂嘉問的職銜,他甚至親自跟呂公弼協調了…不成!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原本自己革新的團隊,就這樣一個個的離心了。


    章惇,本來就和新法的團隊若即若離,如今更是隻忠於官家。


    呂惠卿,若不是因為自己入閣後還分管市易寺,估計很難說他會不會來。


    至於蔡確,反倒是正常的做法。


    王安石一直想把呂嘉問推上去,並不是說呂嘉問的能力有多強,而是他需要用呂嘉問來維持這個團隊的向心力。


    可惜,呂家人對於家賊根本不開原諒的口子。


    “三司使為朝廷重臣,是議政之位,豈容我等內閣私相授受?呂嘉問如何,與我何幹?與我呂家何幹?介甫問我又為何意?”


    這就是呂公弼的原話。王安石知道,在呂家沒有原諒呂嘉問之前,官家是絕不會對呂嘉問委以重任的,那怕呂嘉問才華出眾。


    官家不是先帝,不會因他人的言辭而改變看法。


    這一點王安石猜對了,恐怕即便是呂家不在意呂嘉問的行為,趙曦也不會委以重任。


    朝堂不可能全是君子,也不可能全是諍臣,可像呂嘉問這樣的,趙曦真心不會去用。


    呂惠卿是小人,蔡確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那怕是內閣的文彥博、韓琦也談不上君子。但都在可用之列。


    從某種意義上講,呂嘉問的秉性堪比刑恕,或者說更甚於刑恕。


    最後,王安石不得不將呂嘉問的名字替換成曾布,以確保三司使不至於旁落。


    參知政事的稱呼沒有了,而議政席位的確定和內閣的相互製衡關係,導致內閣對於議政的節製權並沒有多大。


    或者說,不管是議政還是內閣,權利都來源於官家。


    王安石不希望自己這個內閣被分管的議政架空……這也是內閣心知肚明的,即便官家,應該也默認內閣推薦議政的模式。


    “王相,幾個同年拜訪,下官方才脫身……”


    蔡確最終還是來了,很客氣的致歉,甚至連王雱的白眼也沒在乎,跟在座的各位寒暄著。


    原本尷尬的氣氛,因為蔡確的來臨,讓氣氛更加尷尬了。


    現在的監察衙門,在臣工們眼裏,那就是曉不得惹不得的存在。更何況蔡確還是內參那個炮點的總編撰。


    就連王安石,也不再說朝堂的事,也在回避著蔡確……


    蔡確無所謂,之所以過來,隻是不想落人口實,他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也在意背主忘恩的名聲。


    尷尬的氣氛不可能讓敘話的時間久了,沒一陣就散了。好像蔡確是專門過來攪和場子的……


    “持正兄,你這一步算是走對了。副總監察主內參編撰,已非一般議政可比了……”


    “為大宋盡力,為陛下盡忠,本就是我等臣工職責,不存在相比不相比的。”


    離開王府時,呂嘉問客氣,蔡確也不得不陪著客氣。


    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曾布拱手直接離開了,即便是呂惠卿也跟躲著一樣離開了。


    “聽聞內參編撰很忙,每日甄別彈劾文稿繁多。甚至各種匿名彈劾文稿更是數不勝數……”


    啥意思?難不成這呂嘉問有意進監察衙門?還是說有意做內參編撰?


    蔡確不確定。再說了,不管是監察官還是內參編撰,可不是他一個副總監察內參總編撰就可以定下的。這是陛下的事。


    呂嘉問有這樣的念頭也說的過去,三司使雖然還存在,但在新官製下,三司使將劃歸戶部。雖然仍然是王介甫分管,可畢竟跟王介甫就隔著階了。


    他呂嘉問若拿不到三司使主官,往後的日子不一定能爽快了。


    薛向主國營寺、皇家銀行,同時會兼任戶部侍郎,絕對是排名第一的侍郎。而薛向跟呂公著的關係……


    蔡確很快就明白了。


    “望之兄可能有些誤解。首先,自朝廷監察衙門開衙辦公,今上又詔令既往不咎,如今的朝堂基本上算是波浪不驚海晏河清。”


    “要說內參編撰的繁忙,有點不符實了!吏部考功的變化,內參編撰想要評上等以上越發難了!我等現在不是愁被叨擾,而是愁彈劾文稿太少了。”


    “因為這樣的境況,我都幾次跟總監察提了,實在不行就從內參編撰往地方監察衙門分流一些,以確保內參不至於人浮於事。”


    “內參本就是承擔國朝風聞奏事的職能,又遇到當今這百年不遇的吏治清明,那還管是不是匿名文稿呢?”


    “望之兄,我們內參可不敢擔這個名聲。別說不忙,就是忙的停不下腳,那也是朝廷賦予我們的重任。”


    蔡確轉念之間就把呂嘉問的請求堵回去了。


    別說他做不了主,就是能做主,他也不會招惹呂嘉問這個麻煩。


    呂公弼是內閣,呂公著是議政,還是樞密使議政,呂家更是官家的親近。


    把呂嘉問弄到內參?就是王介甫提出來,他蔡確也會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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