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一天趙曦像今天這樣想上朝。


    今日恰逢早朝,護衛隊把那群太子殿下和臣工們,送到開封府已經兩天了。


    這兩天一直沒見奏折,今日早朝,也該有個說法吧。


    不過,趙曦很不理解。按說有太子殿下,還有長隨以及整套的東宮屬官。怎麽說這都算大事,雖問訊需要時間,這類事第一天怎麽也得給朝堂個說法。


    而現在算怎麽一回事?兩日來相公們議事,居然沒聽說!這就怪異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程式,先是執宰們針對目前國朝大事處置情況做了通報,然後是各有司匯報朝廷所遣辦理之事的進展……嗯,隻要沒什麽扯淡的事,一直就是和光同塵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後,就是內侍問話,問是不是有人要找茬,需要不需要來一場大吵特吵……趙曦是這麽看自己家這個朝堂的。


    還真有!


    “啟奏陛下,時下有充陛下之子者,權知開封府錢明逸未論真偽,竟當堂行禮,並未做判定,至該賊人編管汝州。致上有疑而百姓惑……”


    開封推官韓絳這一開口,朝堂便炸鍋了。


    這哪跟哪呀?啥時候官家又另外多出一子來?


    就這情形,趙曦明白了。錢明逸這孫子也真敢?所謂欺上瞞下,他居然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把這事按住了。


    誰給他這麽大的膽子?


    本來這種事的處理,應該是他碰到後以最快的速度告知自己的老爹,那怕是告知相公們也行,盡可能在小範圍內解決此事。


    偏偏他自作聰明,私下裏就這麽處理了,還留著如此大的隱患。


    這幾個意思?


    這錢明逸是為尊者諱嗎?還是說這孫子別有用心?


    是以為開封府官吏皆不敢將此事明言於朝堂?還是說這般做就是為了有人在朝堂上講?


    本該能悄悄處理的事,非得搞的滿城風雨!


    再看老爹的臉色……唉,誰遇到這情況能舒服了?


    內苑裏除了不全人就是女人,還都是老爹的女人。他估計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寵幸過多少,更無法說清都是誰了。


    每年都有到年歲出宮自謀生路的宮女,這……老爹還真是啞巴吃黃連。


    趙曦在想,是不是自己不該扔給開封府?可就這麽一下子多出那麽多的死人來,所引起的恐慌……就是朝堂也壓不住。


    這樣,到最後有個交代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如實述來!”


    總算是有相公接茬了,也讓人明白了這是朝堂,不是菜市場。


    嗯,是如實說來了。


    原來有好事者,於前日將一夥賊人棄於開封府衙。


    錢明逸問案,方知此一夥人幾近為另一個東宮,扈從眾多。自言其生母原為內苑執役,曾受官家寵幸,出宮時已有身孕……


    趙曦這時候也算是聽明白了,這故事也夠曲折離奇的了。


    如此沒有邏輯的故事,這錢明逸也敢去相信?


    “陛下,此事可延後重審。臣有一事不明,何來好事者?此好事者又如何將一眾賊人棄於開封府衙?”


    服了!見過刷存在感的,可沒見過這般嘩眾取寵的……不對,趙曦再細思……


    另一個皇子的事,確實應該隨後再說。這是早朝,不是奏對,不是單純的相公們議事,這是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員全部參加的早朝。


    涉及宮帷之事,於這等場合確實不宜這般嚷嚷。


    “臣附議權知開封府錢明逸失職失儀失禮,致京師亂像叢生。懇請朝廷予以貶黜。”


    朝堂也不是全都是想看笑話的,也確實有諸多的中正之士。


    所以,廷議便成了如何處置在此事中該擔負責任的官吏……


    牆倒眾人推,也不知道錢明逸怎樣就得罪下這麽多的臣僚,一時間整個朝堂似乎成了討伐錢明逸的專場申討會了。


    趙曦有些不明白,總覺得不太對勁。


    雖然開封府從來都沒有超過兩年的知府,這錢明逸再不堪,也不至於因為此事被如此多的人落井下石。


    似乎錢明逸處置那個所謂殿下的人,不僅僅是失職的問題。好像更像是觸到了什麽。


    會是什麽呢?


    趙曦看錢明逸,想看看他如何自辯,又如何反駁。


    錢明逸隻是哆嗦著嘴唇,鐵青著臉,憤怒的神情要比委屈多的多。


    趙曦很希望他站出來,不管是喊叫什麽,總能喊出點內容來。


    可惜,沒有,這錢明逸始終沒有出列,隻是自己在哪兒硬扛著被人噴……


    錢明逸被貶應該是定局了。不說他根本沒自辯,就是站出來吼兩聲,也壓不過整個朝堂的群情激昂。


    趙曦能看懂,所謂的群情激昂,更多的是架秧子起哄,湊熱鬧,隨便摻和兩句,以證明自己的立場……並沒有太關注宮帷之事。


    而對錢明逸打第一炮的韓絳,居然沒有再說一句話,似乎對這般場景也迷茫著……


    相公們誰也沒吭聲,沒必要吭聲。都嚷嚷吧,嚷嚷完了,還得相公們與官家奏對才定結論呢。


    對於錢明逸的處置,在隨後的相公們奏對時,居然沒再提及。


    囉囉嗦嗦說了許多,一直進入正題,說一下今天早朝的事。


    老爹的臉色一直不好看,聽什麽都心不在焉的,相公們說其他瑣事,趙曦也覺得很沒必要,奏對從來沒這般囉嗦過……


    “爹爹,各位相公,吾昨夜入睡受涼……”


    “曦兒,可需延醫?”


    趙曦覺出來了,老爹估計是當著自己的麵,不好意思說這些事兒。


    果不其然,自己剛找了個很爛的借口,老爹就快速的接上了。


    找不找禦醫吧,自己就是不去大解,也得跑茅坑裏待一陣……


    唉,這麽久了,好不容量有個感興趣的議題,也想知道一下如今朝堂的危機處理能力……肯定不是對老爹的宮帷之事感興趣。


    結果……還是得避開些,為尊長諱。


    在眾人讚許的目光中,趙曦很不舍的離開了文德殿……


    “曦兒,早朝賊人自稱殿下可有此事?”


    這……實在沒一陣的功夫,娘娘就已經知道了。


    每日早中晚三請安,趙曦一直遵行著,想來今日的奏對肯定不會再喚自己了,估計老爹今天也不太想見著自己。


    趙曦本想跟娘娘請安後,回自己東宮……


    “娘娘,賊人妖言惑眾,朝廷自會責人查辦。”


    還能怎樣說?趙曦問隻能這般應付娘娘了。


    “錢明逸昏聵不堪!”


    連娘娘也這般定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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