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等待著消息的李世民時而坐下,時而來回踱步,眉頭也是鬆了又皺,皺了又鬆,等待著李靖的歸來。


    房內的燭光搖晃,將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雖然表麵上很平靜,可實際上,他內心的焦慮卻一點也不比李靖少。


    如果不是實在走不開,被無數人期待著,李世民真很想親自去一趟藍田縣。


    可惜他如果去了,長孫無忌他們肯定明白,自己在心虛。


    現在大唐要攻打高句麗,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行軍路線問題。


    按理來說,這本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哪怕沒有王遠的意見,李世民自己也是把握十足。


    可問題是,這一仗,他不但要贏,而且還要贏得漂漂亮亮!


    這是他向天下人的證明之戰!


    證明大唐遠勝前隋!


    如同長孫無忌所說,要到遼東,必須要跨越那連綿不斷的天險。


    長一千裏,寬達兩百裏的大遼沼,北麵就是山地,南麵就是大海。


    而且還有高建武築的千裏城牆。


    天險和長城,強行把高句麗和大唐分割了開來。


    走水路,就是強渡遼西河,或者渡海。


    可問題是,無論是大炮還是重騎兵,吃水都是極深,運輸需要大運船。


    可現在這個情況,怎麽去遼西河建造大運船?


    那裏深淺不已,港口本來就沒有幾個,更別說,高麗人也不可能坐看自己造船完成。


    頂多能瞞十天,十天之後,那麽所有還在建造船隻都會成為高句麗投石車的大靶子!


    至於渡海,那更是天荒夜譚,隻會是更加被動。


    而走陸路,就是走當初隋煬帝的老路子,要在叢山之中和高句麗打陣地戰,野戰。


    到時候,哪怕有大炮的幫助,他們也可能陷入苦戰之中。


    這兩種行軍路線,都不是什麽好方法,因為行軍速度都太慢了。


    打高句麗,必須要速戰速決!


    大唐現在正是發展騰飛的關鍵時候,抽出太多的力量。太得不償失了。


    在李世民著急的等待之中,李靖也趕在下午回到了長安城。


    他一回來,沒有絲毫懈怠,就來到了禦書房之中。


    看著李世民,李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


    “狗大戶說什麽了嗎?”


    李世民無比期待,他已經想了很多,可惜都不成體係。


    現在隻能希望狗大戶能有一個好的對策。


    “陛下,關於行軍一事,王公子他並沒有回答。”


    李靖神色尷尬,看到陛下如此期待的模樣,心中更是涼了半分。


    王公子信誓旦旦的說,陛下肯定會有辦法。


    可現在看來,這多半是沒什麽希望了。


    聞言,李世民的神色當即僵住,但還是不死心,咬牙道:“那他有說什麽?”


    “你可有告知他,朕要禦駕親征?”


    “他.......”


    李靖語塞,遲疑了好幾秒才接著道:“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說陛下你對於此事,絕對會有辦法!”


    “臣雖然沒說陛下你要禦駕親征,可他似乎對此並不在意,隻是回了一句......”


    “回了什麽?趕緊說呀!”


    “這一仗,李二知道要怎麽打!”


    嘭!


    聽到這番不當人的發言,李世民一拍桌子,差點沒忍住自己的情緒!


    自己期待了一整天,就期待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有辦法?


    他要是有辦法的話,還用在這裏苦思冥想?


    而且這一仗,怎麽說也是你狗大戶挑起的,有這麽當甩手掌櫃的嗎?


    “狗大戶呀!”


    “你就對朕那麽有自信嗎?”


    “你憑什麽認為朕會有......”


    說到這裏,李世民不知道怎麽著,突然愣住了,內心的焦慮也消散了大半。


    是呀!


    為什麽連狗大戶都對他如此有信心,可他自己卻對自己沒有任何信心呢?


    李世民低下頭,雙手撐在桌子上,看著書桌上那張自己前不見擺開的地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廢物了?


    李世民似乎明白了什麽。


    “陛下?”


    李靖本來還勸李世民冷靜,看到這一幕,頓時一頭霧水。


    陛下......他到底怎麽了?


    “藥師,你先退下吧。”


    李世民抬頭看了一眼李靖,揮手讓他先行退下。


    “陛下,你沒事吧?”


    李靖不明白李世民到底在想什麽,怎麽突然就要自己退下?


    前一刻還急的拍桌子,怎麽現在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說實話,他有點看不懂了


    “藥師,朕想要親自想一想,要如何打一仗。”


    聽到這話,李靖更加不明白了:“那為什麽不然臣替陛下分憂?”


    “因為狗大戶說,朕知道該怎麽打這一仗!”


    李世民迎著李靖迷惑的目光,咧嘴一笑:“朕相信他,也相信朕自己!”


    轟隆!


    李靖瞬間呆滯,這個人如同被雷電劈中了一般!


    陛下,他到底對王公子有多信任呀?


    “遵陛下令!”


    李靖微微彎腰行禮,正在離去。


    可他剛剛走到門邊,本來看著地圖的李世民,就突然抬頭將他喊住!


    “等一下!”


    怎麽了?


    李靖正要詢問,李世民的話就先一步出來。


    “關於冊封王遠為國公之事,你覺得護國公這個封號怎麽樣?”


    “護...護國公!?”


    李靖雙腳一軟,差點原地癱倒!


    .......


    李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禦書房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複陛下的。


    隻知道他回到府上的時候,雙眼已然沒有任何的光彩。


    護國公?


    護國......


    想著,李靖閉上了雙眼。


    這個封號,實在是太恐怖了!


    大唐的國公封號,一般都是沿襲前朝,或者春秋戰國時期的名號。


    像他李靖,當初被冊封代國公,已經是引起一片嘩然。


    而現在,陛下居然要封王公子為護國公!


    李靖完全不敢相信,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那會引起何等恐怖的軒然大波!


    恐怕,整個天下都會為之震動!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麽,可他的確是感到了不安,為陛下,為大唐感到了深深不安。


    “夫君,你怎麽了?”


    紅拂女很是擔憂,主動上前,憂切詢問。


    她的夫君早上還好端端的,最多就是有點神神叨叨,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莫非是朝廷之中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看到李靖還不回答,紅拂女隻能再度追問。


    李靖略微回過神,看著自己這位愛妻,勉強露出一絲苦笑:“沒事。”


    “我隻是有點頭暈而已。”


    “是因為冬天到了,快要下雪了嗎?”


    紅拂女將李靖扶起,看向了窗外。


    “是呀!快要下雪了。”李靖神色複雜,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你覺得,大唐未來會這樣?”


    他話中有話,可紅拂女卻沒有聽出來,隻是以為李靖在詢問大唐會如此渡過這次雪災。


    聞言,當即笑著到:“我覺得大唐會越來越好。”


    “去年的雪災,造成了糧食絕收,百姓顛沛流離。”


    “可這一次不一樣了,現在的大唐,每家每戶都可以靜靜看雪。”


    說著,她眼中還流露出一種莫名的柔情,下意識摟著李靖的手臂。


    紅拂女自幼喪夫,跟隨母親改嫁楊家,從小就飽受冷眼。


    所以,她對於天下的百姓,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同情。


    “夫君,大唐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李靖愣住了,他將視線收回,看向了身旁的妻子,看向她眼中那璀璨的無形光芒。


    沉默片刻,也露出了笑容:


    “你說得對!大唐的未來一定會更好!”


    同時,他內心之中,也還有一句話想起。


    這一仗,陛下也一定會知道去怎麽打!


    “沒錯!大唐會更加強盛!”紅拂女笑如春花。


    接下來,時間就這樣默默流逝。


    十天過去,王遠在給李麗質造自行車。


    而李世民依舊整天整夜待在禦書房內,看著麵前的軍事地圖,目光如同不滅的火焰。


    二十天後,自行車製造完成,李麗質嚐試去學習它,可卻跌到了數次,膝蓋都破皮了。


    委屈之下,他抱著王遠痛哭了起來。


    “王公子,它真的太難了!”


    “嗚嗚~我不學了,不學了!”


    “因為難就不學了嗎?”


    王遠幫她插去淚水,朝著她的傷口,輕輕吹氣:“乖,我給你大膽了,這個地會怕你的!”


    “為什麽這個地會怕我?”


    李麗質依舊哭戚戚,但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


    王公子的氣息,真的好溫暖.......


    “因為我們腳下站著的這片土地!”


    王遠目光複雜,輕輕揉了揉小丫頭腦袋:


    “馬上就會因為我們所在的國家,而顫抖了!”


    “加油,再試一次......”


    “這個方案失敗,那就再試一次!”


    “朕一定能夠想出來!”


    “朕可以的!”


    禦書房內,李世民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看著麵前的軍事圖,如同回到當初征戰天下的年代!


    整個大唐江山,有一半都是他打下來的!


    他怎麽可能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高句麗!


    地圖上,所有地勢,所有河流全部倒映在他的腦海之內,變成一連篇實體的地圖!


    無數條線互相交錯,最終匯聚成一個點!


    一個李世民目光落下的點!


    “就是你了!”


    李世民盯著,手指死死按在地圖上!


    “大遼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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