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也就是為寬陳晟之心,他自己又何嚐不知曹彰若知道實情,先便要拿此人開刀。隻是若不告知曹彰,便無一絲機會勸其退兵,賈詡扶起陳晟,低聲道:“子雲前去通報此人,讓其連夜逃出軍營,老夫明日再去相越騎將軍稟告此事,如何?不過子雲,此人受先帝如此恩遇,仍執迷不悟,汝這一片良苦用心隻怕他也不會領情。”


    陳晟歎了口氣道:“末將也明白,隻求義之所在而已。”又對著賈詡抱拳道:“多謝大人成全,末將這就去請他離營。”便急忙轉身離去。賈詡歎了口氣,如陳晟所言,先帝也不願加害此人,自己又如何能傷先帝之明?有了廢帝劉協,再有一塊不知真假的玉璽,也難怪曹彰要舉兵南下。隻是他竟能為外姓之人而棄自家基業,實在是讓人心寒不已。那人看在陳晟的麵上,可以暫不追究,這廢帝劉協卻再不能留下,明日一定要勸曹彰將其除去才是。


    陳晟辭別賈詡,出帳行了幾步,便了軍士阻攔。陳晟隻好將求見呂容之意說出,不想呂容在軍中竟然頗受曹彰重用,便有軍士親自將其送到日間那座營帳隻外。等那軍士離開,陳晟卻又猶豫不前,自己將她身份向賈詡所明,明日再一稟報曹彰。就算曹彰仍不退兵,總還是自己壞了她的大計,隻怕這一說出口之後,便翻臉成仇,老死不再往來。


    帳中尚有微弱燭光,她此刻還未休息,是在思量複仇大計,還是在對燈相思?自己白日的那最後一句話,可曾打動她的心?高平已經去了東吳展,還有那張虎,臧艾二人,怎麽就都願意隨著她胡來,不加勸諫?以後這幾個兄弟相見,隻怕也都不能在善顏相待了,陳晟心中默默歎息,上前喊道:“呂先生在麽?陳晟求見。”


    就聽裏麵呂容扮作男聲道:“將軍請進。”聲音之中絲毫不見破綻,不由讓陳晟感慨,呂容自小聰慧,若換作男兒身,還不定會鬧出何等事來。


    陳晟又等了片刻,才掀簾入帳,入眼便是呂容入花笑顏,聽她問道:“何事有勞大哥深夜造訪?”


    “我,”陳晟正不知如何措辭,就覺腳下一空,自己身子不由自主便往下掉。陳晟武藝卻也精湛,一驚之下,反應奇快,一手護住頭臉,一手便抓在陷坑邊緣,口中喝問道:“容兒,你這是幹嘛?”


    呂容走到陷坑旁邊,手中卻已多了一把寶劍,拿劍在陳晟頭頂虛晃一下,道:“大哥,陷坑之中並無竹簽,鐵釘之物,你就在下麵呆一會吧。若再不放手,我可便要刺傷你了。”


    陳晟知她說到便能做到,當下默歎一聲,不知自己何處露出破綻,竟然讓她先備好陷阱等候,而又或者本就要對付自己?便將五指鬆開,落在陷坑之內,這坑足有丈餘深淺,陳晟抬眼看著蹲在上麵的呂容,又問道:“你究竟又耍什麽把戲?”


    呂容長長歎了口氣,道:“大哥,今日我本不該見你,隻是有年不見,想與大哥閑話幾句,問問嫂子侄兒安康。也相信大哥不會出賣小妹,沒有想到許久不見,大哥居然忘情寡義,全然不顧昔日情誼,來壞小妹大事。”


    陳晟聞言苦笑,道:“你是如何知曉我將你身份說出?”


    呂容微微一笑,道:“適才聞報,大哥直闖曹彰營帳,力勸其不可輕信於我。又得知賈文和飯後進大哥帳中交談,小妹心想大哥深受曹操大恩,對賈詡也是敬重有加,會否就一時衝動,將我的身份一一道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小妹也隻好略作準備,命人在此設下陷坑恭候大駕。”


    陳晟接著她的話,道:“你也料定我會顧念你的性命,請求賈大人遲一日稟報君侯。自己好來前來通報於你,讓你遠走高飛。”


    “不錯。”呂容又複笑道:“所以,小妹在陷坑之中,也未放一物,否則大哥現在能有這般好受?大哥武藝蓋世,連高大哥也稍遜半籌,小妹可不是你的對手,委屈大哥了。”說完,又對帳外高聲喊道:“來人。”


    陳晟見她稍微分心,便想要乘機而出,卻又聽她道:“將軍最好安分些,吾這已經備下一瓶巨毒之藥,稍一粘身,便全身腐爛。將軍縱有天大本事,這當頭潑下,想要躲開卻也是千難萬難。”陳晟聞言便不再作他想,心中卻不住懊惱,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在她意料之中,難怪三番兩次被她算計。


    此時帳中已進來幾名家將,呂容乃命一人躍下坑中,用繩索縛住陳晟。陳晟受製於人,又心知她並無加害之意,便不作反抗,任由那家將捆綁。呂容將其佩劍取下,才笑道:“將軍就在下麵委屈一晚,明日再想辦法送大哥出營。在下便不奉陪了。”對陳晟抱拳一揖,又複對那幾名家將沉聲道:“陳晟若有異動,格殺勿論。”言訖,徑自出帳而去。


    最後一句“格殺勿論”讓陳晟一顆心冰涼,自己尚且如此顧念她的性命,而她卻能親口下達這樣的命令?自己堂堂男兒丈夫,卻比那婦人更有婦人之仁。陳晟苦笑搖頭,上麵幾名彪型大漢,嚴陣以等,自己想要突困而出,真是千難萬難。隻好既來之,則安之,看她明日如何來處置自己。想到此處,陳晟便盤腿坐下,剛一粘地,卻猛然想起,賈詡已經知曉其身份,呂容如何能輕易放過?頓時額頭冷汗如雨而下,跳起身來,喊道:“你們去把他給我叫回來。”一句話喊出,便見頭頂幾個沙袋一起落下,陷坑隻容轉身之餘,陳晟躲避不及,便被一袋擊中頂門,便覺一陣眩暈,隻覺身體上越沉重,片刻便沒了知覺。


    曹彰抬眼看著眼前皓白須的老人,心中驚疑不定。那呂榮攜玉璽來投,又向自己獻上數策,要聯絡幾處軍馬一起將曹丕的皇位奪取過來。自己雖然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卻萬萬不曾想到個中竟然有如此離奇怪異之事,竟會是溫侯呂布之後。若當真如此,豈不是隻為顛覆曹氏基業而來?至於擁保自己為帝雲雲,都是紅口白牙信口胡言。隻是賈詡的話可信麽?莫不是因為知道自己現在身旁有此一謀士,便搜腸刮肚,從呂姓上麵聯想編造出這等謊言?


    賈詡看著曹彰臉色數變,卻始終不一言,既不派兵將其擒來審訊,也不使人請來對質。究竟心中是何打算?當下輕微咳嗽一聲,便要再開口勸說。卻聽得外麵軍士稟道:“將軍,呂先生求見。”


    兩人聞言互望一眼,賈詡輕聲問道:“老夫回避片刻?”曹彰點了點頭,等賈詡隱身帳後,才道:“請進。”之後便見呂容邁步而入,神色凝重,與平日悠閑恬雅大為不同,手中拿的也不是羽扇,而是一柄佩劍。莫非當真是身份被識破,便要來行刺自己?曹彰看著眼前文弱書生,心中不住冷笑,自己征戰沙場多年,武藝可是相當自負的。


    曹彰等他上前行禮已畢,乃問道:“先生有何事夜間造訪?”不想呂容一句話,石破天驚般地說出,卻隻有短短四個字:“壺關失守。”


    曹彰一時間反倒忘卻賈詡言語,衝口問道:“軍報如何得來?”卻又馬上想起,自己乃三軍主帥,尚且不知此事,他卻是如何得曉?呂容看著曹彰麵色之中,多有不信,乃淡淡道:“魏主冊封梁習靖北將軍,並州刺使,加新亭侯。梁習舉關而降,以迎曹休大軍,又下令封鎖關隘,不放一人過關,君侯若要得知確切軍報,隻怕還要等上三五日。吾知壺關緊要,早伏有死士在彼,此戰報也是幾人性命換來的。”


    曹彰原打算邀曹植一同南下廣平,魏郡,策應自己東麵。而且壺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故隻派梁習萬人把守。雖然梁習久在晉陽,跟隨曹彰已有數載,向來以為心腹,可是卻遠不及郝昭,周毅二人忠義,此二人尚且對自己的軍令陽奉陰違,梁習開關受降也就不足為奇。壺關乃並州東麵門戶,幹係重大,若被曹休攻占,自己十萬兵馬北歸無路,晉陽糧草不能送達,不出月餘三軍糧盡,便有累卵之危。


    呂容見曹彰不一言,隻顧拿雙眼死死看著案上地圖,便又道:“君侯此刻若不能思得良策,何妨請帳後賈太尉一起出來商議一番,如何?”


    曹彰聞言抬眼看著呂榮,心中納悶,正要開口詢問他何以知曉。就聽後麵賈詡“哈哈”笑了幾聲,走出來道:“看來老夫與子雲都低估先生了,子雲現在何處?”


    呂榮淡淡笑道:“太尉大人過譽了,陳晟想要刺殺於吾,卻失敗而逃。太尉大人想必又是在此間勸君侯罷兵,如今壺關已為曹休所得,君侯欲退無路,大人以為該當如何?”


    賈詡淡淡道:“子雲武藝群,若真要刺殺於汝,又豈會失敗?想必是念及故舊情誼,反中汝之奸計。”


    呂容一臉疑惑,問道:“我與陳將軍雖有數麵之緣,不過相交甚淺,何來故舊一說?曹丕命汝二人前來,隻怕一則憑陳晟之武力,刺殺軍中要人,二則借太尉大人之威望,穩住君侯大軍,乘機使人偷襲壺關。”說到此處,呂容微微一歎,道:“可惜吾不能早些識破奸計,竟讓爾等得逞。隻是曹丕為得壺關,居然不顧老大人之性命,倒讓人寒心。”


    “汝休要在此信口雌黃,挑撥離間。”賈詡怒叱道:“汝之身份老夫已經稟明君侯,汝想顛覆大魏基業,陰謀豈能得逞?壺關如何,戰報未得,安能憑汝紅口白牙,如此一說?”


    “哦?”呂容擒下陳晟之後,便第一時間想要刺殺賈詡滅口,不想卻已遲了一步,等她到達賈詡帳中,已經是人去帳空。心中知道是來向曹彰稟報,正無計可施之時,恰好有部下來報壺關失守,當下便打定主意來曹彰麵前對質,隻要自己咬牙不認,曹彰也斷斷不會全然聽信賈詡之言。何況壺關失守,曹彰欲退無路,也隻能一條道走到底。


    呂容笑看著曹彰,問道:“不知太尉大人向君侯密告何事?以汙吾之清白?”


    曹彰此刻哪裏還有心思分辨這些?對於呂容私下的能力,曹彰已是見識多次,別的不說,能將傳國玉璽神不知,鬼不覺便弄到手中,便不是一般人能所為。如今他帶來消息,壺關失守,也便十有**不會作假。當下隻是緊緊看著地圖,一隻手不住在案上敲擊,聽得呂容問起,卻並不回答,隻是抬頭看著賈詡道:“如今壺關失守,某十萬大軍被困上黨,老大人可有良策教我?”


    賈詡聽他如此一問,便知心中已然相信呂榮之言,自己的一番苦勸,又付之東流。卻仍不死心,道:“君侯可先拿下此人,交與老夫解往洛陽,自引兵回晉陽。老夫必在陛下麵前保奏其中原委,陛下深念兄弟之情,來時已言封王賜爵,決不吝惜。”


    如今戰局不利,若真能讓賈詡勸說曹丕釋自己大軍回晉陽,日後東山再起,也未嚐不可?曹彰一念至此,又將雙眼看向呂容。呂容微微笑道:“吾有兩句話想問君侯,不知當問不當問?”等曹彰點頭同意,便問道:“其一,即便無某向君侯獻寶獻計,君侯便當真老死晉陽終身不南下,甘願在曹丕手下做臣子麽?”


    “這,”憑心而論,曹彰自然不會。不等曹彰回答,呂容又問道:“其二,君侯不興兵南下,甘心在晉陽,但是曹丕能讓君侯如願麽?樹雖欲靜,風卻能止麽?”


    不錯,老大自繼位之日起,便無時無刻不想著將自己與老三拔除。如今他讓曹休帶兵取下壺關,已占有優勢,如何能聽賈詡之言,便放自己回晉陽?曹彰頓時省悟,道:“先生所言甚是。”


    賈詡見曹彰這般說話,又複道:“君侯,此人居心叵測……”


    “吾是居心叵測,可是對君侯無害。”呂容冷笑道:“大人倒是用心良苦,卻讓君侯失了壺關。”其實呂容也知道壺關戰局與賈詡殊無關聯,全然是曹彰用人失當,隻是賈詡適逢其會,自己不栽贓給他,卻又給誰?


    果然曹彰聞言,眼中寒光一閃,冷冷瞪著賈詡道:“太尉果然是用心良苦。”


    賈詡急忙道:“君侯,老夫所言句句屬實,此人真是溫侯呂布之後,要來顛覆我大魏江山社稷,其……”


    不等賈詡說完,呂容便哈哈一陣長笑,打斷他說話,最後道:“吾著實佩服老大人急智,短短幾個時辰,便能從吾之姓氏,編造這等彌天大謊。隻是世間皆知,溫侯當年白門樓損命,並無血脈留下,隻有嚴氏夫人一女,許與袁術之子。大人若說吾是溫侯之後,請問是哪位夫人所生?生於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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