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薑般若確定無疑後,他當即坐不住了:“任老弟,我先走一步,等我忙完再好好款待老弟。”


    任自強拱拱手:“我就不送老哥了,關於我的事,請薑老哥一定保密呀!”


    “放心,老弟,我保證會爛在肚子裏,不管是誰,休想從我嘴裏打聽到半個關於你的字。”


    薑般若信誓旦旦,拱手作別。


    其實,天剛亮那會兒,日租界就有動靜了。無他,任自強幹掉的六位巡警沒按時回白帽衙門交班,就已經引起騷動。


    這畢竟是白帽衙門成立以來,絕無僅有的新鮮事,也是破天荒的大事。


    雖說白帽子衙門在小鬼子的管轄下,為非作歹,藏汙納垢,但小鬼子一貫紀律嚴明,容不得警員稍有懈怠。尤其是一身黃狗皮的國人警員,要求更為嚴格。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甘心替小鬼子賣命的走狗多如過江之鯽。所以小鬼子壓根看不起華人警員,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欺壓同胞我樂見其成,但你要不遵守警署規章條例,那是自尋死路。


    於是,六位巡警沒準時交接的事經底下小頭目層層上報,傳到署長和久進吉之助耳朵裏。


    小鬼子署長當即大發雷霆:“八嘎!馬上去找,找到他們後嚴懲不貸!”


    好死不死,巡邏警員又歸警備巡捕長梁琦(即小梁子)負責。手下犯了錯,他這位當頭的也難辭其咎。


    小鬼子署長正好借機敲打小梁子一番,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小鬼子駕馭狗腿子的手段玩的溜熟。


    結果別說小梁子沒來報道不說,司法特務巡捕房劉壽岩也沒來,包括和小鬼子署長形影不離的張翻譯官也不見了。


    如此一來,這豈不是要翻天的節奏,小鬼子署長豈能罷休,一時火冒三丈:“八嘎,簡直是蹬鼻子上臉,都給我去找,找到後我一定要他們好看!”


    頓時把白帽子衙門折騰了個雞飛狗跳。


    再說劉壽岩家,一早來做飯的廚師,看到家徒四壁,當即懵逼。家裏一個人不見不說,連家裏東西都搬空。


    這是被洗劫了,還是家主不告而別連夜搬家了?


    和來找尋的巡警兩下一碰頭,傻子也知道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問題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連個目擊者都沒有,一時眾說紛紜,毫無頭緒。


    至於消失的小鬼子藤井一家,還沒被發現呢。


    總歸,日租界開始亂象叢生,白帽子像無頭蒼蠅似的滿大街找尋、打聽。


    薑般若回去後,則迅速調兵遣將,由易到難,有備打無備。一上午功夫,原本屬於袁文檜的幾處產業,悄無聲息換了主人。


    袁文檜的手下連帶頭做主的都沒有,又如何抵擋呢?當然,這隻是開始,還遠遠沒有結束。


    作為始作俑者任自強,則好整以暇的來到租的小洋樓。


    大頭等十來個小叫花子,一水的光頭,洗去汙垢,穿上新衣服,瘦歸瘦,總算有點人樣了。要不是穿衣不同,幾乎分辨不出男女。


    估計這天底下,再沒有比叫花子適應力更強的人了。換了新環境,吃飽喝足,小叫花子精神頭十足。包括四個蹣跚學步的小家夥,一刻不得閑。


    看到任自強,大頭一聲令下:“都來拜見強哥,他是咱們最大的恩人!”說完率先跪地磕頭。


    小叫花子們小小年紀,江湖氣十足,齊刷刷磕頭,稚嫩的童音參差不齊:“謝謝強哥!”


    看到如此可愛的一幕,任自強差點笑噴了,小翠小娥也樂不可支。老羅更是摸著絡腮胡子,樂得見牙不見眼。


    至於陳三,正在房間補覺。


    “好了,好了,都起來。”任自強把從酒店打包的一大兜子麵包點心往桌子上一亮:“快來吃好吃的。”


    麵包、點心的香甜氣息雖勾的小叫花子大口吞咽口水,但他們都極有規矩,連一點哄搶的意思都沒。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帶頭大哥大頭,等他分配。


    “大頭,你這位哥哥當得不錯,你去給他們分配吧!”任自強越來越喜歡大頭這孩子。


    又對小翠小娥道:“你們也別拿自己當外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好呢,強哥!”或許是倆丫頭從沒見過像任自強如此和氣的大哥哥,短短一夜過後,兩人就有了極強的歸屬感。


    趁他們吃東西的空檔,任自強拿出一塊大白布,用彩筆按照記憶中的模樣,在白布上勾勾畫畫。


    等把自己知道的部分畫完,他招招手:“大頭,你過來一下。”


    等大頭過來,他指著白布上標注的幾條街道說道:“大頭,我畫的這幾條街道是日租界的小鬆街、芙蓉街、橘街、日街,你好好想想,把其他你知道的街道說一說。”


    大頭不識字,但說還是沒問題。在他的描述下,一張日租界的街道圖逐漸完善。


    任自強又和了一大團泥巴,興致勃勃和大頭等小叫花子玩起了用泥巴做房子,捏泥人,填充街道的遊戲。


    這個遊戲拿軍事術語來說,叫沙盤。因為這幫小叫花子對日租界太熟悉了,幾乎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在任自強有意識引導下,眾小叫花子你一言我一語,等同完美複製出微縮版日租界的大街小巷,及主要建築。


    要是時間充足,他們能把每一家,每一戶,乃至每個人,姓甚名誰,是好是壞的資料都能說個七八成。


    誰家男人在外養小三,誰家女人紅杏出牆,這些街頭八卦他們也有耳聞或知之甚詳。


    畢竟事關他們能否填飽肚皮,乃生死大計,差不多相當於他們的天賦技能,也是生活硬生生逼出來的優勢。


    別說整天窩在深宅大院的小翠、小娥比不過,估計白帽衙門的戶籍警也沒他們熟。畢竟戶籍警也稱‘片兒警’,隻負責一部分區域。


    任自強之所以製作日租界的‘沙盤’,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這次是深入虎穴,單純為了懲奸除惡,也不劫財,陳三就沒必要跟著去。以他溜門撬鎖三腳貓的身手,去了反倒成了拖累。


    任自強這次要做回‘獨行俠’,好好殺殺小鬼子威風。


    他反複問詢大頭等小叫花子,關於白帽子衙門和小鬼子憲兵隊,事無巨細都盡量掌握得清清楚楚。


    大頭他們也不負所望,把白帽子衙門和小鬼子憲兵隊門口平常有幾個看守,幾層樓,院子裏有沒有狗等等細節都回憶出來。


    當然,內部如何他們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過,對任自強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剛吃過午飯,起風了,帶來大海鹹腥的味道,而且風愈來愈大。


    大頭看看天,蠻有把握道:“強哥,下午會下雨,看樣子不會小。”


    “哦,大頭,你說這雨能下一整夜嗎?”任自強問道。


    “下一夜我說不準,不過我肯定這雨不到後半夜不會停。”大頭確信道:“津門靠近大海,每年夏天都是雨水最多的時節,基本上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


    小翠附和道:“是呢,這裏一下大雨就容易鬧水災,每年淹死不少人。”


    任自強心道:“津門不是靠海嗎?大水都因該流到海裏了,怎麽會鬧水災?”


    他的地理知識早都還給地理老師了,著實對華北,特別是津門分不清,到底屬於溫帶大陸性氣候,還是溫帶海洋氣候?


    不過下雨最好不過,月黑風高殺人夜,大雨又能衝刷掉一切痕跡,簡直是老天爺都幫忙。


    陳三看任自強又是弄沙盤,又是問路的,就過來問道:“強哥,晚上咱們還繼續去日租界折騰嗎?”


    “你沒聽見大頭說晚上要下雨嗎?這天氣出去太遭罪了,算了,咱們也歇一歇。”


    任自強沒對他說實話,主要怕陳三多想,有點自卑之類的東東。另一方麵,他此番攻擊的是小鬼子核心機構,當然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今天晚上,你和老羅都住在這兒,我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強哥,啥任務?”


    “數錢!”


    陳三蒙了:“數錢?!”


    “嗯。”任自強點點頭:“你和老羅去買三十隻箱子,就裝一萬大洋的那種箱子。”


    他儲物戒指裏有不少散碎大洋,一直沒來得及清點。明天要通知安德魯來驗資,總得有個準數。要不然洋鬼子該笑話了,是人傻錢多嗎?


    小洋樓有間挺大的地下室,他獨自一人下去,手一揮,就見地下室如同下了一場‘錢雨’。嘩啦啦,頃刻間地下室一角,堆了半人高的‘大洋山’。


    這幅場景對別人來說,有可能會亮瞎眼球。但對任自強來說,已是波瀾不驚。


    剩下成箱的錢,明天在安德魯來之前再放出來。


    等陳三和羅長春買完箱子回來,他領著二人來到地下室。


    對已經張大嘴巴呆滯兩人說道:“你們的任務是把這堆錢清點清楚,一萬大洋一箱裝好。也可以叫小翠、大頭他們幫忙。我估計大頭他們不識數,你們可以用這玩意量。”


    任自強交給他倆一根半圓形,中間帶凹槽的棍子,凹槽中正好可以放一百大洋。哪怕稍有出入,數量錯也錯不到哪去。


    這玩意最方便不識數的人使用,而且能大大提高數錢效率,任自強深深為自己的靈光一現點讚。


    “嗯嗯!”兩人隻顧傻傻點頭。


    “那我先回酒店了!”任自強忍住笑閃人。可以想象,他們明天一個個絕逼都是‘數錢數到手抽筋’的那種。


    回酒店的途中,風愈加大了,天也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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