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緊張的準備之後,整個大軍戰線都向前壓了。


    和平虜軍優秀的輜重和輔兵製度不同,山東鎮和徐鎮都是以大量的民夫為主的,戰事將臨之時,朱大典用總督大印行文各府州,緊急征調民夫聽用。


    現在濟南和德州一線有不到兩萬人的戰兵,但被征用的民夫人數,則是在十萬以上。


    古人行軍做戰,號稱什麽百萬幾十萬的,其實越是人數動員的多,則用來在後勤保障上的數字和水份就越大。


    “全斌,你看,跟螞蟻群一樣?”


    在大軍越過平原,德州在望的時候,整條道路上就越發顯的擁擠了,大量的官兵和民夫擁擠在一處,彼此擁擠推搡,站在高處看的話,就真的如蟻群一般。


    這種刻薄的評價用在友軍上並不恰當,也就是曹慶這樣的沒腦子的才會脫口而出。


    張全斌隻是輕輕搖頭,並不回答。


    此次明軍調集和牽扯,都是在崇禎十三年朱仙鎮和鬆山一戰後難得的大場麵了。


    孫傳庭在河南的最後一戰就談不上了,朝中有識之士和孫傳庭自己都知道,有敗無勝的局麵,根本沒有機會。


    眼前這場大戰,全軍上下都是士氣高昂,對戰勝敵人有著強烈的信心。


    要知道,對麵之敵可是女真八旗,回想明軍從萬曆年間對八旗沒有野戰勝跡的事實,也就可以知道,眼前這高昂的士氣是來之多麽不易了。


    這也是得益於這半年來山東鎮和清廷派出來的山東巡撫朱大猷的博擊。很明顯,朱大猷這個前大明官僚實在太沒出息,和膠東總兵柯某人一樣,成了山東鎮同仁們練兵的靶子。


    半年多時間下來,一樣打的是辮子兵,可是把山東鎮的士氣打了上來。


    再者說,現在山東鎮的主力前身有不少是順軍流賊,對東虜,越是接觸的多的,比如遼鎮和薊鎮的明軍,可能畏懼心理就更強一些。


    如順軍這種流賊,向來是提著刀子出來找活路的最底層的人,比起遼鎮邊軍的社會地位和收入都是差的遠了。


    俗話說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最少在山東鎮這裏,由於得到皇太子的物資補充和道義輿論的支持,整個軍鎮士氣高昂,臨清對麵的明軍人數並不多,搞出來的聲勢就很強大,弄的原本駐防八旗被從德州牽扯到臨清,來回奔波,這一場大戰,戰鬥力已經削弱了很多。


    不管怎麽說,眼前這些士氣高昂的明軍官兵,大約才是崇禎皇帝以前在調兵遣將時心中想象的模樣。


    如果是一副漫畫來表達的話,以前的明軍在自己和百姓心中的形象就是乞丐加強盜。


    在皇帝心中就是兵強馬壯的虎賁。


    在敵人心中,就是一堆活動著的鎧甲和兵器。


    現在的情形,好歹是和當年完全不同了。


    “兩位標統好!”


    正在兩人觀察的時候,有個青年軍官騎馬趕了過來,因為這個軍官和隨員都是平虜軍的軍服,所以張全斌和曹慶的衛士也沒有上前阻止,等這個青年軍官趕到近前,跳下馬來,啪一下打在自己左胸,然後握拳直出,敬了一個漂亮的軍禮之後,才笑嘻嘻的向著兩個標統問好。


    “白文路,是你小子?”


    曹慶眼前一亮,上前一步,重重打在這個青年軍官的前胸,打的對方一個後退,然後在臉龐上露出一抹苦笑來。


    “曹標統,現在職下隻是一個隊官,隻能任你老欺淩了。”


    被打的青年軍官是一顆銀星,比曹慶和張全斌差了兩顆星,應該是一個副營官兼隊官的職份,按明軍的製度,應該是一個守備千總。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講究衣著風度的人,深紅色的軍服洗涮的十分幹淨,胸前的勳標都擺放的恰到好處,和銅紐扣一起擦的閃閃發亮。


    袖口上的火炮標誌就是很明顯的炮營軍官的標識,藏青色的馬褲漿洗的幹淨而挺直,最引人注意的,就是腳上黑可鑒人的黑色長皮靴。


    “你小子,敢損老子?”聽著對方的話,曹慶眼一瞪,喝道:“咱們不論官職,隻說酒量,你小子是個個兒麽?”


    “嘿嘿,不是。”


    曹慶為營官的時候,這個白文路是他麾下的隊官,是南京的京營出身,南京人的脾氣大而化之,十分豁達,正好也對曹慶這個燕京人的脾氣,兩個人相處十分相得。


    後來白文路奉命調到炮營,此時再和曹慶相逢時,對方卻已經升到標統了。


    這一下相差甚遠,這小子有點酸溜溜的,也就不足為怪了。


    “沒有太子殿下恩準,你曹慶敢喝酒?”


    白文路服了軟,張全斌卻不放過曹慶,板著臉道:“你喝一口試試?大敵當前,殿下倚重之深,你小子敢喝酒?”


    饒是曹慶爆竹一樣的脾氣,此時也是沒了轍,隻冷著臉道:“聽太子殿下的,給他老人家服軟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天津途中,我被人刺下馬來,是殿下一折身就把我給拎了上來,轉身又丟給別人去了……要不是殿下,我不知道在哪裏化成枯骨了。”


    張全斌冷然道:“這話你可說了一百遍了。”


    “就是,連我都耳朵裏聽出繭子來了。”


    “甭管多少回,反正是心裏話。”曹慶十分感慨的道:“就算殿下沒有救過我命,反正老曹這八斤半是給殿下的了。自打殿下說要打東虜,要一路收複遼陽,我這心裏就滾燙滾燙的。出燕京時,又眼看著魏遜死在殿下懷裏,當時看著殿下那神色,我就恨不得把那些王八蛋全他娘的砍了。反正,咱老曹這一生一世是跟定殿下了。”


    “你小子!”這一番話說出來,連張全斌也板不住了,噗嗤聲,笑謂道:“真真是一個潑皮破落戶!”


    “你又比咱老曹強多少,咱們京營裏頭混著的,要不是殿下,誰還能有什麽出息不成。”


    幾個人這麽一通閑話,曹慶才突然想起來,向著白文路問道:“你小子怎麽在這兒?我記得河南戰場配屬炮營了,過來的時候,正碰著炮營出動,開路的就是一水的十二磅炮,可羨慕死老子了。”


    炮營一共成型三個,就這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光是鑄炮用的青銅就是花費了難以想象的巨資。當時明軍也有野戰炮,不過鑄造工藝普遍不過關,三磅炮算是極小的小炮了,擱明朝工匠鑄出來也得五六百斤,六磅炮就得八九百斤上千斤的重量了。


    這麽小的火炮這麽大的重量,用來野戰實在是太不方便了。等炮組到位,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曆史記錄闖營也有自己的鑄炮匠人,在攻打開封時似乎也用過火炮,但闖營的鑄炮水平恐怕就比明軍差很多,反正效果有限,要是能鑄出大口徑的合格的火炮,李自成也不必四次打不下開封城了。


    至於清軍的火炮,孔有德是在孫元化那裏取的經,賊兵原本也是打算把這個鑄炮大師給帶走,後來是孫元化堅持不降,但亂兵屠盡登萊,也始終沒有對孫元化下手。


    這也算是軍人對高級工程師的一種尊重,不過崇禎肯定沒有這種意識,孫元化在孔有德手中逃脫姓命,到了燕京就是被要了腦袋。


    明軍鑄炮水平不行,清軍也是大哥不說二哥。湯若望在燕京時,鑄的全部是五六千斤的守城用的紅夷大炮,威力是夠,但想用來野戰就是癡人說夢了。五六千斤的重量,擱後世都不好拖拽,更不要提現在的運輸水平了。


    明軍的火炮,能移動的全是在炮廂車上,動作愚笨,運送不易,根本很難用於野戰。


    所謂車炮營的構想,隻能建立在盞口炮和佛郎機這一類的小型火器上。


    清江行營鑄炮用的鐵水也一樣很難合格,朱慈烺在這方麵沒有什麽辦法,畢竟他隻是一個文科生,大體的東西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不過想用在鑄炮和高爐上,就超出他以能力範圍以外了。


    好在鐵水不行,用銅就可以了。大明銅礦開采的再不成,用來鑄炮的銅隻要放在最優先級別就可以了。


    而當時的歐洲佬正好也是以青銅鑄炮為主,用銅鑄炮的水藝爐火純青,不要說那些受過專門訓練的傳教士,就算是普通的軍官和海盜們也對鑄炮頗有研究。


    和耶蘇會的勾搭確有其必要姓,隻不過一個天文司司正的官帽子加上自由傳教的許諾而已……現在耶蘇會已經竭盡全力,不僅派來大批合格的人才,聽說還有把總部遷到中國的打算,隻是現在中國的情形還沒有確定下來,所以尚且沒有定論罷了。


    在澳門,兩個連的雇傭軍正在組建之中,盡管朱慈烺再三表示不需要,不過在南洋的這些歐洲勢力都是十分的積級,這一場中國的戰爭,已經在最大層麵上吸引了當時所有邁入文明門檻的國家的注意。


    “炮營成立時間太短,”熟知內情的白文路對曹慶的疑問也不隱瞞,笑嘻嘻的答道:“那些泰西人再厲害,也得有銅和匠人,炮身出來,還要有炮架輪盤什麽的要建造,現在炮營是搭著三個營的架子,訓練時也是盡足了打子藥,就算這樣,現在能拉出一個營來,已經算是不錯的結果啦。”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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