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之後,孫皓越發謹慎。而在此之後的幾天裏,他們一行人中,並未再有什麽大事發生。


    永安六年,十月二十三。


    巳時。


    吳國,西陵。


    鎮軍將軍府。


    吳國鎮軍將軍陸抗,正坐在書房內查看文件。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麵容剛毅、神情淡然,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忽然,仆從慌忙前來稟報道:“將軍,聖旨到了!”


    陸抗眼神一凝,立即站起身來,快步走出書房,迅速地問道:“使者現在何處?”


    仆從恭敬地答道:“使者已於會客廳等候。”


    陸抗立即奔向會客廳,進門後,見使者已在此等候。


    使者見他已到,立即嚴肅地高聲說道:“聖旨在此,鎮軍將軍接旨!”


    陸抗迅速地向聖旨方向跪下,等待使者宣讀聖旨。


    使者展開聖旨,開始宣讀。


    聖旨的大意是:


    皇帝令鎮軍將軍,帶領兩萬人,前往蜀國永安城。而且是,點兵完畢,即刻出發。


    陸抗聽完聖旨後,恭敬地說道:“臣接旨。”


    他從使者手中接過聖旨,而後站起身來,正想說話,使者卻先開口了。


    使者嚴肅地說道:“鎮軍將軍,茲事體大,我必須立即回建業複命。”


    陸抗與使者互相行禮之後,使者就離開了此處。


    之後,陸抗眯了眯雙眼,眼神凝重,若有所思。


    午時。


    吳國,建業。


    太初宮,神龍殿。


    皇帝孫休坐於寶座之上,麵前是神情略微緊張的丞相濮陽興。


    濮陽興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丹楊湖田已依照聖旨,停止開墾。但開墾丹楊湖田的那些民眾,足有萬餘人,與其遣返回鄉,不如調集作為兵士。”


    孫休神情頗為不悅地說道:“開墾丹楊湖田一事,眾臣皆反對,唯有你一人,極力支持。開墾了數年,人力物力耗費不可勝數,然而,不但事倍功半,且引得百姓民眾大怨。”


    “如今,理應將那些之前開墾湖田的民眾,遣返回鄉,從事農業。怎能調集作為兵士,使得民眾更為怨恨?!”


    濮陽興身軀一顫,神情極為緊張,但還是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若是將他們都遣返回鄉,恐怕早已沒有可供他們從事農業的田地了。人多地少,恐生變故。”


    “且如今,大吳正值用兵之際,兵力恐有不足。因此,不如調集他們作為兵士,也能填補兵力空缺。”


    皇帝孫休眼神一凝,眼中寒芒大盛,猛地一拍麵前的案幾!


    濮陽興立即被嚇得不輕,差點就跳起來了。但他強裝鎮定,仍然保持著方才的姿態。


    孫休臉上滿是怒色,厲聲喝道:“先不說那些民眾是被調集去開墾湖田的,早已滿腔怨氣!單論他們隻是開墾湖田數年,並未拿過兵器,更未經曆任何演練!調集他們作為兵士,不可能在短期內成為可上陣殺敵的兵士!”


    “既然要耗費更多時間與人力,去將他們訓練成優秀兵士,那麽何必如此!再說,這些民眾被調集去開墾湖田,早已歸心似箭。如今忽然又要被調集作為兵士,他們必定更為怨恨,必生變故!”


    “何況萬餘人的軍餉,也是一筆大數目!你明知如今國庫空虛,莫非,你要再行事倍功半之舉?!”


    濮陽興聽到此話之後,被嚇得瑟瑟發抖,略微艱難地說道:“陛下,臣絕無此意。”


    孫休將袍袖一掃,站起身來,高聲說道:“此事,不得再提!退下!”


    話音剛落,他就離開了神龍殿。


    濮陽興也緩緩地退出了大殿,而後逐漸走遠。他雙眼低垂,目光閃爍不定,若有所思。


    最終,漸行漸遠的他,攥緊了雙拳,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未時。


    建業,左將軍府。


    左將軍張布的一名仆從,對丞相濮陽興說道:“我家主人,請丞相到會客廳。”


    濮陽興對那名仆從點了點頭:“有勞了。”


    當他快步走進左將軍府會客廳之時,張布早已在此等候。


    張布見濮陽興到來,眼神一凝,神情嚴肅地說道:“丞相此次來訪,可有要事?”


    濮陽興環顧四周,平靜地說道:“還請左將軍,屏退左右。”


    張布大為疑惑,但還是屏退了左右,令他們不得接近。


    片刻後,濮陽興緊緊地盯著張布,嚴肅地說道:“今日,我進宮麵聖,提出將開墾丹楊湖田的萬餘民眾,調集作為兵士。然而,皇帝拒絕了。”


    張布沉默數息之後,開口說道:“皇帝本就不願調集民眾去開墾丹楊湖田,是丞相您極力支持,才開始開墾的。如今民眾滿腔怨氣,皇帝自然要怪罪丞相。”


    “隻是,丞相此次來訪,不隻是要說這些吧?”


    濮陽興長歎一聲,說道:“我隻是一介文官,並未帶過兵,在這方麵跟左將軍您比不了。”


    “因此,我有一個想法,將這萬餘民眾調集作為兵士,歸入左將軍您的麾下。軍餉,由我與左將軍一同承擔。左將軍,意下如何?”


    張布猛地瞪大雙眼,說道:“這怎麽行?!臣子擁有私兵,這是皇帝最忌諱的事!是要夷三族的罪!”


    濮陽興仍然緊緊地盯著張布,嚴肅地說道:“左將軍,莫非不知皇帝已然對您心存不滿?”


    張布眼中寒芒大盛,與濮陽興對視,神情冷酷地緩緩問道:“此話怎講?”


    濮陽興迅速地說道:“一年前,皇帝常與博士祭酒韋曜、博士盛衝等人,一同討論典籍、學識。左將軍則極力阻止他們接近皇帝。後來,皇帝便不再召他們進宮。”


    “皇帝曾對左將軍說過,知道左將軍是擔心韋曜等人,對他直言臣下奸邪狡詐之事,因此極力阻止他們進宮。”


    “左將軍您接受詔命且向皇帝認錯之後,皇帝又說,知道左將軍對自己忠誠,要求左將軍始終如一地對他忠誠。”


    張布眼中寒芒略微收斂,但仍然緊緊地盯著濮陽興。


    濮陽興忽然話鋒一轉,迅速地說道:“可左將軍難道忘記了,皇帝說過,左將軍您之前阻止那些學者接近他,諸如此類的所作所為,與孫綝何異?!”


    “雖然當初皇帝語氣平和,似乎是在開玩笑,但自古君無戲言,誰能真正揣測得到皇帝的本意呢?!”


    張布猛地攥緊了雙拳,眼中寒芒大盛,似乎要迸發出來!


    他一邊緊緊地盯著濮陽興,一邊語氣森冷地說道:“丞相,真是善於揣測聖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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