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本應為天下精華所在,富庶無雙。


    然而十多年的戰亂下來,早已舉目蒼涼、凋敝蕭瑟。雖然夏日綠樹、青草連綿成蔭,可是除了白骨隱於其間,再不見任何生氣。


    一支稀稀拉拉的車隊緩緩而行,似乎隨時都能融於這無力的天地之間。


    車頭耷拉的“周王府”的旗幟,不見任何威儀,惶惶如喪家之犬。


    十幾輛馬車一看便知是臨時拚湊的,不但規格不一,也沒有什麽華麗裝飾。但在如今的局麵之下,已經是最好的代步工具了。


    車隊四周有氣無力的士兵們蹣跚著腳步,令人很是難以相信能夠起到什麽護衛的作用。


    周王朱恭枵獨自坐在唯一一輛有帷幔遮擋的車上,被坎坷的道路顛簸的髒腑翻滾,卻不得不強製忍耐。


    明明耳中已經聽到了年幼孩子毫不停歇的哭鬧聲,但是他卻不想管。


    掘開大堤淹了開封城,周王府也不能幸免遇難。無奈之下,朱恭枵隻好奏請崇禎,準備暫時寄居彰德府。


    周王府在那邊還有一座別院,雖然荒廢已久,但這種時候也不好挑剔了。


    再一個,李自成三攻開封,著實將朱恭枵嚇壞了。


    尤其是現在的河南大地再沒有任何明軍的有生力量,何談保衛開封?要是就此回去,闖軍再來的話,他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跑到彰德府去,隻要再向北一步就是直隸,距離京師不遠。


    朱恭枵打的好算盤,倘若離著皇帝近一點,肯定能夠更加安全一些。


    京師裏的那位皇帝雖然為人刻薄,但是肯定會注重自身的安全。一旦有事,跑到皇帝的身邊,才有活命的希望。


    唯一讓他氣憤的就是,雖然做了全力準備,可是王府之中的財產還有許多沒有運載出來。


    那可是他周王府數代積蓄,就此全部丟失,今後一大家子該怎麽活呀?


    六十多歲的朱恭枵隻要一想到辛苦積攢的金銀財寶全都丟了,就不禁邪火叢生、病變發作,難以堅持。


    他的病倒,讓周王府上下更加慌了神。


    這種時候倘若朱恭枵沒了,皇帝再趁機削藩,一家人都要完蛋了。


    整個周王府上下,沒有一個人對那些淹死在洪水當中的百姓感到愧疚。


    天下都是他們朱家的,何況隻是一些賤民?


    本就是他們朱家的奴隸而已。


    車隊迤邐而行,速度緩慢,在這個亂世很容易就被人盯上。


    路旁的雜草叢中突然弓弦蹦響、亂箭橫飛,毫無準備的護衛登時被射死了一大片。


    變故突起,所有人都嚇壞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刺耳而尖銳。護衛們不先想著抵抗,而是尋找掩體,免得死於亂箭之下。


    朱恭枵怕極了。


    “護駕!快點護駕!本王要是出了事,讓你們全家陪葬!”


    不用他說,護衛們更多的聚攏在他的身旁。


    “殺!!!!”


    草叢中衝出了無數的身影。


    雖然服飾雜亂,但是卻個個彪悍非常,瞬間將周王府的車隊給淹沒了。


    周王府的護衛剛一交上手,就察覺到情況不對。


    這些跑出來的人個個武藝高強,出手穩準狠辣,明顯不是尋常盜賊。


    人數更是他們的好幾倍,絕無獲勝的可能。


    登時有不少護衛開始眼珠子亂轉,尋找逃命的機會。


    拚死保護周王?


    吝嗇的周王連工錢都不給,誰還願意給他賣命?


    可是這些殺手不但武藝更高,互相配合起來嚴絲合縫,竟然讓護衛們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機會。


    沒用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就躺滿了死人。


    再去看時,那些殺手竟然毫發無傷,死的全是周王府的護衛。


    到了這時,護衛們情知大勢已去。連忙紛紛丟掉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饒。


    很明顯這些殺手就是朝著周王來的,他們不過是草芥一樣的人物。隻要不亂來,理應能夠保全性命。


    果然,看見護衛們不抵抗了,那些殺手隻是將他們驅趕到一邊看管起來。


    場麵平靜,大隊人馬左右一分,現出一個人影來。


    “把周王抓出來。”


    幾個殺手衝到周王的馬車前,亂刀將阻擋的太監全都砍死。然後將朱恭枵拖死狗一樣拖了出來,狠狠地摜在了地上。


    朱恭枵本來就病得不輕,再被這麽一摔,半條命又去了一半。


    他頭昏眼花,掙紮著朝領頭之人看去。


    “孤乃大明藩王,天潢貴胄。爾等不知尊卑貴賤,忤逆天威,不怕被抄家滅族嗎?”


    殺手領袖居高臨下,輕蔑的看著他,語氣平淡的通報了家門。


    “我是夏國情報部部長左富。周王,你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


    朱恭枵瞠目結舌,亡魂大冒,如墜冰窟。


    他之所以想要跑到彰德府去,除了想要離皇帝更近一點外,就是怕了夏國的追殺。


    雖然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自傲的以為,以他藩王的身份,夏國對他無可奈何。


    哪怕高名衡、黃澍、嚴雲京等人都已經死了,可那是他們膽小,自己嚇死了自己。


    沒想到他連彰德府都沒有走到,就被夏國的人給截住了。


    這可是大明境內,居然都保護不了他的安全。


    朱恭枵肥胖的身軀猛地一抖,胯間滾熱,隨即濕潤了大地。


    死亡麵前,什麽皇親貴胄、什麽稱孤道寡,全都不值一提。


    “都是……都是高名衡他們的主意,孤……本王……不關我的事……”


    朱恭枵怕極了,一個勁的推卸責任。


    左富既然親自趕來,又豈能放過他?


    利刃出鞘,嚓嚓有聲,泛著滲人的寒光。隨即如電閃過,朱恭枵碩大的一顆人頭就飛上了高空。


    不遠處他的家人看到這一幕,全都嚇破了膽,驚叫聲和哭喊聲此起彼伏。


    可是左富卻覺得還不夠,抬手一指朱恭枵的所有家人。


    “這些損天下而肥己的蛀蟲,不知道因為他們的貪婪,害死了多少百姓,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全都解決,將他們的人頭掛在開封的城門上。讓天下人好好看看,貪婪作惡的下場。”


    屬下領命,紛紛抽刀,撲向了那些馬車。


    左富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轉身跨上戰馬,準備離去。


    砰……


    不知道哪裏一聲槍響,左富隻感到自己的身軀一陣猛烈的震蕩。隨後胸口處寒意如潮,眼前更是天旋地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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