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國行政官員和技術官員的領導下,京畿道的春耕工作全麵展開。


    夏國來的官員到底人數有限,因此朝鮮的官員都被動員起來,參加到了工作當中。


    而具體幹起來之後,朝鮮的官員們才發現什麽叫生不如死。


    “這八畝有餘是什麽玩意兒?到底是餘多少?”


    夏國官員的訓斥聲毫不留情,令沉越仁抬不起頭來。


    身為沉器遠的兒子,他什麽時候被人如此教訓過?但此時此刻,他也隻能忍耐。


    “便是八畝多一些,上官緣何不知?”


    夏國官員更加生氣了。


    “八畝有餘,到底餘多少?餘一分也是有餘,餘二分也是有餘。沒有具體數字,怎麽進行規劃?這麽點事你們都幹不好,還有何用?老百姓的福祉還能指望上你們嗎?”


    夏國的官員是一個小年輕,但是說話十分不客氣,將所有的朝鮮官員狠狠罵了一頓。


    “立刻回去重新測量數字,必須精準到小數點後兩位。再敢這樣應付,你們也就不要幹了,通通滾回去。”


    沉越仁氣得渾身發抖,但是並不敢抗辯。待夏國官員走了之後,周圍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沉公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咱們遲早累死在這裏。”


    “咱們可都是士類(士人),讀聖賢書、治理天下的。如今在這泥土地裏弄的狼狽不堪,成何體統?”


    “斯文掃地!真是斯文掃地!”


    沉越仁一身的衣服早已沾滿了泥土,更是疲憊的連腰都挺不直了。


    他和這些人一樣,真想撂挑子不幹,回到家裏繼續做他的富家少爺。


    可是一想到臨來之前,父親嚴厲的囑托,他就知道如果這般回去,不死也得掉層皮。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諸位緣何不明此理?且快走吧,早點忙完了公事,早點歇息。”


    見他不為大家出頭,眾人憤憤不平,但也不敢耽擱。


    他們穿過了平原上的田地,一路順著山坡向上走去。


    這裏都是羊腸小路,陡峭不平。很多人走著走著就摔了一個跟頭,弄的身上青紅皂白、疼痛不堪。


    這一段山路並不是很長,但是對於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是富家子弟來說,毫無疑問是個艱巨的考驗。


    等他們到了地方,這裏已經有很多人在忙碌了。


    沉越仁喘著粗氣,擦掉熱汗,湊到一個夏國工作人員麵前。


    “陳組長,我們的測量數據匯報上去,被李司長給否了。還得勞煩您,幫幫我等。”


    那個陳組長接過他們的數據報告,隻看了一眼,就不免笑出了聲。


    “這種含湖其辭的數據你們也敢送上去?幸虧是李司長,換成其他的領導,你們已經被攆走了。”


    眾人聽了,全都後怕不已。


    原本被李司長罵了個狗血噴頭,以為這個上官已經很嚴厲了。


    沒有想到居然是最寬容的。


    陳組長還在為他們說明。


    “在我們夏國的體係內,最不容許的就是湖弄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尤其是數據,必須精準。數據準確了,上麵才能做到心裏有數,才好進行安排。將來你們做官也是如此,不知本地人口多少、田地多少、稅收多少,該怎麽管理?這裏差一點,那裏少一點,林林總總加起來,就是國家的莫大損失。一旦出事,就是滅頂之災。”


    沉越仁等人訕訕聽著,這才發覺他們距離成為合格的官員,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但如此,陳組長還指出了他們的不足之處。


    “瞧瞧你們,一個個的穿著長袍長靴,這是幹活的樣子嗎?累也累死了。都去把衣服換了吧,做一個腳踏實地的官員。”


    沉越仁等人放眼四顧,就看到夏國的工作人員全都是短衫,穿著布鞋。在泥土地上跑來跑去,並沒有任何的滯礙之處。


    就連那些幫忙的朝鮮百姓,也都是短打扮,還挽起了褲腳。


    勞動者的樣子距離他們的生活太遠了,如果不是今日到這裏走了一遭,他們根本體會不到其中的差別。


    沉越仁等人趕緊跑到一旁,將身上拖遝的衣物全部換成了夏國的服裝。


    還沒有開始幹活,他們就體會到了新式服裝的方便之處。


    到底都是一些年輕人,很快就接受了新事物。


    “你們幾個扛著東西,放到那邊去。”


    陳組長開始實地指揮。


    朝鮮的士子們終於放下了驕傲,如同普通的百姓一樣扛著沉重的儀器,艱難的跋涉到了土地的另一邊。


    不但要幹重活,還要跟著夏國的工作人員學習如何進行土地測量。


    夏國帶來的各種新奇的測量工具,著實令他們大開眼界。


    以往隻困頓於書本之上的朝鮮士子們陡然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新鮮的事物。


    在夏國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們忙碌了一天,終於將高處的土地測量出了精準的數據。


    雖然累得要死要活,但是整個工作的過程卻很有意義。


    到了吃飯的時候,明明隻有一些粗茶澹飯,可是他們每個人都狼吞虎咽,渾然不顧儀表。


    平素一頓飯隻能吃幾個米粒,但是今天巴掌大的餅子吃了七、八個,仍舊還感覺到餓。


    這樣的場麵,在京畿道的各處隨地可見。


    朝鮮的官員和士人,被夏國工作人員反複折騰,欲仙欲死。


    這其中免不了有許多人吃不了苦,選擇了退出。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一退出意味著失去了什麽。


    而那些堅持下來的人,在度過了最開始的痛苦之後,全都發生了蛻變。


    沉越仁的皮膚變得黝黑粗糙,隨便倒在地上睡覺也不會被他認為肮髒和失禮。


    百十斤重的袋子他已經能夠輕鬆背負,各種各樣的種子和作物也能夠一眼分辨出來。


    說起農耕之道,更是洋洋灑灑,滔滔不絕。


    “西八!不是告訴你們了嘛,犁頭要往深處插,多使一些力氣。秧苗不要插的那麽密,到時互相阻礙,反而長不高。”


    童家峰在沉器遠的陪同下,走在田地的外圍視察,遠遠的就聽到了沉越仁粗俗的喝罵聲。


    這讓沉器遠頗為惱火。


    但童家峰看在眼中,卻讚許點頭。


    “沉副相,令郎脫胎換骨,可喜可賀。假以時日,必成棟梁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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