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對於大明的重要性,多爾袞和薩哈廉也是知道的。


    聽到山東對江南動武,兩人可謂是喜出望外。


    “沒了江南的財稅支撐,大明亡國不遠。左夢庚此舉,定然會讓大明全力以赴。說不得,咱們平滅了察哈爾之後,還能摘一摘桃子。”


    薩哈廉摩拳擦掌,已經開始得隴望蜀。


    多爾袞稍微慎重了一些。


    “山東不過一隅之地,雖然火器強大,然左夢庚這般妄動刀兵,當真不怕反噬嗎?”


    這個問題,薩哈廉回答不了。旁邊的人說話聲,又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個吳老哥依舊嚷嚷著大嗓門。


    “陳老弟,聽說你家小子回來啦?”


    “可不是嘛,這小子也是隨著部隊回來的。聽說西邊朝廷打了敗仗,那些流寇又要禍害中原了。”


    周圍的人全都酒酣耳熱,紛紛加入進來。


    “禍害中原沒啥,可不能禍害咱們山東。”


    那陳老弟不停點頭。


    “可不就是這麽個理兒?俺家小子跟著部隊回來,就是防備這個的。這有部隊在跟前啊,咱什麽都不怕。”


    大家夥齊聲稱是,顯然對於新軍充滿了信任感。


    但是他們說的東西,卻讓多爾袞和薩哈廉大驚失色。


    對於西北的農民起義,後金方麵也是一直關注的。


    後金的許多軍事行動,其實都是根據明朝內部的形勢作出。


    這也是為什麽每次後金同大明作戰,都讓大明捉襟見肘、異常難受,最後十分憋屈地輸掉。


    可是這一次多爾袞和薩哈廉遠在山東,自然不可能順暢的得到情報,並不知道中原戰場上已經出現了新的變化。


    兩人的心理如同螞蟻在爬,十分想要衝上去詢問。


    但是他們清楚,以他們的身份真要主動相問,肯定會被左夢庚獲悉。


    而且這些山東人肯定也不會告訴他們。


    兩人各自思量,心潮起伏。


    最後還是薩哈廉忍不住。


    “左夢庚又要攻略鬆江府,又要防備西北流寇,還要小心大明。他哪來的膽氣,不接受咱們的好意?”


    多爾袞卻想明白了許多。


    “他不是不想接受咱們的好意,而是不敢。這些漢人素來將咱們當做蠻夷,每逢說起咱們,必定咬牙切齒,恨不得挫骨揚灰。漢人當中,誰要敢和咱們走得近,必被罵為漢奸。這左夢庚胸懷大誌,窺探天下,最怕丟了民心,怎麽敢和咱們結盟?既然不能,那就隻好虛張聲勢,想要騙過咱們罷了。”


    薩哈廉作為女真人當中的智者,顯然思慮還是很周詳的。


    他悄悄指了指周圍的人。


    “就怕左夢庚心懷叵測,故意誘導咱們。”


    這也不是不可能。


    多爾袞沉思半晌,終於打定了主意。


    “咱們出城。”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到了城外,站在官道旁邊,一如其他的尋常百姓,毫不起眼。


    而就在他們的眼前,浩浩蕩蕩的軍伍從遠處開來,一路向西而去。


    最終跨過運河,並在河西岸開始修建軍營。


    都是打慣了仗的老人,多爾袞和薩哈廉隻用眼睛看,就能分辨出這支軍隊的兵力。


    “足足上萬人馬,軍械齊全,而且營寨固若金湯、布置周詳,顯然是打算的長住了。”


    多爾袞嘴角露出微笑。


    “什麽都能騙人,唯獨這個不能。看來山東這邊果然要防備西北流寇。那左夢庚對咱們喊打喊殺,應該是虛張聲勢。”


    薩哈廉足夠謹慎,對下麵的人吩咐道:“你們去南麵看看,全都小心些,不要闖禍。”


    下麵的人領命,拿了銀子後離開臨清,一路往南而去。


    半個月後,這些人陸續回來,把所見到的一切進行了通報。


    “稟告九貝勒、承政大人,我們在兗州一帶同樣見到了山東新軍,兵馬人數比這邊隻多不少。”


    另一人跟著匯報。


    “聽說更南麵的徐州調集過去了三、四萬人大軍,隻是相隔太遠,我們無法查探。”


    已經不需要他們再跑一趟了。


    光是這兩條情報,就讓多爾袞和薩哈廉做出了判斷。


    “山東這邊絕對無法在近期攻打遼東,左夢庚叫嚷的越凶,就越是假的。”


    連薩哈廉都是如此判斷,多爾袞就更不要說了。


    “既然如此,雖然不能議和,卻也沒有什麽了。待咱們平滅了察哈爾,一統蒙古之後,再同他計較。”


    薩哈廉難得和多爾袞達成意見一致。


    “那咱們要速速返回,好讓大汗得知,平滅察哈爾一事,宜速不宜遲。”


    兩人商議完畢,聯袂去向左夢庚告辭。


    “左統帥,我大金威震天下,兵鋒所指,四夷臣服。拒絕了我們的誠意,希望日後莫要懊悔。”


    左夢庚矜持冷笑。


    “擺在你們麵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放下武器,徹底投降。同樣的,也希望日後你們不要悔恨。”


    雙方說了一通狠話,和談最終破裂。


    多爾袞和薩哈廉自以為窺探到了山東的情況,根本不敢耽擱。


    告辭之後,他們甚至拒絕了山東這邊用船相送的提議。而是頂著酷暑,從陸路飛速返回登州,再乘船回到遼東。


    一直到多爾袞和薩哈廉走了,山東這邊才長出一口氣。


    可以說,山東的戰略欺騙已經完全達到了效果。


    之所以能夠這麽容易,一個根本的原因就是,山東這邊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真的。


    如果連真實的欺騙都不能騙過敵人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更高明的騙術了。


    多爾袞和薩哈廉所看到的山東新軍的調動,聽到的山東攻略鬆江府、西北流寇大敗官軍的消息,全都是真的。


    而就因為是真的,聰慧如多爾袞和薩哈廉也不得不掉進山東的戰略欺騙中,按照山東的想法行事。


    因為他們即便聰明過頂,也絕對想不到山東的戰略目標根本就不在眼前,而在日後。


    更不在中原,而在朝鮮。


    碰到這樣的大手筆,後金上下就隻能老老實實的做山東手中的刀。一如當初的白蓮教和東江鎮叛軍,去為山東打開局麵。


    一個月後,情報從沈陽城送出。


    黃台吉召集八旗精銳出發西去,而他自己親自鎮守沈陽。


    後金已經開始按照預料行動。


    左夢庚的目光則看向西方。


    他在等。


    等著西北義軍再次席卷中原。


    而這一次,也是山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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