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府城內徐驥、王瑞賢等人開始積極備戰,緊張地等待著官軍的反攻。


    然而左等右等,連續幾天時間,都沒有看到官軍的影子。


    他們還不知道,如今在鬆江府各地早已亂成了一片。


    鬆江府城內發生的情況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傳到各地,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鬆江各地多有從事工業紡織的人,這些人天然就是徐家的盟友。


    鬆江官府對工業紡織要采取滅絕態度,砸的當然也是這些人的飯碗。


    沒有串聯,也沒有商議,鬆江府各地的反抗行動全都自發的展開了。


    在婁塘的瞿葉得到父親的傳信之後,立刻從本地的商賈進行了商議。


    大家在得知危機之後,迅速團結到了一起。


    他們搶在官府之前率先動手,將當地的官員驅逐一空,完全控製了婁塘的局勢。


    奉賢當地更是如此。


    紡車工廠的工人們發起暴動,占領了南橋鎮,打的當地官員落荒而逃。


    類似的事情在鬆江府各地全都有所發生。


    各地自發反抗的同時,紛紛派人前來鬆江府城打探情況。


    方嶽貢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強硬行動居然引起了這麽大的反抗。


    被打出鬆江府城之後,官軍根本立足不住,一路向西倉皇而去。


    一直退到青浦,才算是穩住了陣腳。


    “速去派人向南京稟報,請朝廷調撥大軍鎮壓叛亂。”


    方嶽貢氣喘如牛,臉色滿是驚惶。


    他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他能夠解決的。


    關於向南京求援一事,鄭永春和黎萬祥全都沒有異議。


    鬆江府的暴亂對他們的仕途有著極大的影響,不能盡快平息的話,他們全部都要擔責。


    可即便如此,鄭萬春對方嶽貢依舊是怨言滿腹。


    “下官早就說了,需要從長計議。大人一意孤行,方才有今日之亂。就怕朝廷無能為力,釀成惡果啊。”


    方嶽貢並沒有被暫時的挫折嚇倒。


    “鬆江府乃我大明屬地,豈容鬼魅魍魎竊據?這些反賊不服王化,本官一力平之便是。”


    黎萬祥急的如同鍋上的螞蟻。


    “如今各地皆反,亂賊何止數萬,難道真要殺一個血流成河?”


    方嶽貢冷冷的看過去。


    “難道二位坐視我大明疆土為亂賊所據?倘若如此,你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鄭永春和黎萬祥悶悶不樂。


    這邊正鬧著,有青浦本地鄉紳士人前來求見。


    “在下徐爾鉉,聽聞府城生亂,各位大人流落至此,特來相助。”


    看到來人,方嶽貢眼神裏帶著審慎。


    “可是望湖公之後?”


    徐爾鉉現年四十一歲,渾身富態,沒有幾分文雅。


    可他卻出生於書香門第。


    因為他的祖父乃是徐陟。


    徐階的弟弟。


    沒錯,徐爾鉉是代表青浦徐家而來。


    雖然世人皆稱徐階為徐華亭,但實際上徐家乃是青浦縣人。


    隻是後來徐階遷居鬆江,因此才有徐華亭之稱。


    但徐家的根基始終都在青浦。


    徐家最鼎盛時占據了鬆江耕地的一半,基本就是在青浦一帶。


    因為府城華亭縣所在,周圍商業繁榮,根本就沒有多少耕地。


    徐爾鉉亮明態度。


    “我徐家世受皇恩,先祖更曾為大明鞠躬盡瘁。今日徐某雖為布衣,然安定桑梓之心,天地可鑒。幾位大人倘若有所驅策,盡可明言,我徐家定不落於人後。”


    鄭永春眼神裏全是懷疑。


    “不知青浦徐家與鬆江徐家是何關係?”


    由不得幾位官員猜忌。


    這徐爾鉉隻看名字,似乎跟徐爾覺、徐爾爵等人有所關聯。


    許爾鉉卻冷哼一聲。


    “我青浦徐家自來耕讀傳世、門戶清白,與那些俯仰西夷、追錢逐臭之輩斷無瓜葛。”


    聽到這話,方嶽貢等人不由大喜。


    “想不到商賈橫行之鬆江府,尚有忠義之輩。有徐公相助,何愁亂賊不滅?”


    徐爾鉉感慨連連。


    “鬆江自古繁榮,隻因本地百姓安居樂業。可自從商賈盛行之後,人心浮躁,以至於烏煙瘴氣。如今更是反叛朝廷,敗壞綱常。還望諸位大人使霹靂大手,懲治宵小,還鬆江府以清明。”


    他還加重了砝碼。


    “徐某業已聯係忠義之士,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隻求各位大人莫要猶豫,速速平定叛亂,使我鬆江百姓得享太平。”


    果然,隨後幾日有不少鬆江各地鄉紳士人投奔而來。


    這些人不但帶來了錢財,還帶來了家丁仆從,很快在方嶽貢等人身邊匯聚起來一支上萬人的隊伍。


    而在這段時間裏,鬆江府各地的官軍也在接到調令之後開始出兵。


    明代的鬆江府駐軍主要有兩支。


    一支是駐守在吳淞的江南副總兵,還有一支是駐守金山的金山參將。


    其中駐守吳淞的明軍距離鬆江府城更近,接到軍情之後,江南副總兵馬大宣立刻率軍南下,進逼府城。


    不過因為勢單力孤,馬大宣也不敢孤軍進攻。隻能駐紮在了距離府城三十裏的地方,等候方嶽貢等人率軍前來會合。


    另一路的金山參將因為離得較遠,接到命令、聚集軍隊再出發,已經是十天之後。


    兩百多裏的路程,金山明軍足足走了八天,最終才從楊家塘渡過黃浦江,進駐到馬橋鎮一帶。


    這麽一耽擱,距離王瑞賢預測的一個月已經過去了一半,鬆江府城的防守壓力大大減輕。


    不過鬆江府發生的事情傳到南京之後,效果是山崩地裂的。


    “當真不是官逼民反?”


    接到方嶽貢的奏報,南京諸位官員全都不敢相信。


    江南素來繁華,民生安定,現在居然說鬆江府反了,實在是大大出乎意料。


    “方知府素有清廉,最是憐憫民生不過,應當不會逼迫百姓過甚。”


    都察院禦史唐世濟負有考核江南官員之責,對方嶽貢知之甚深。


    “我說諸位,出了這麽大的事,豈能遷延?當盡起大軍,平息叛亂才是。”


    在座的南京官員裏最為積極的人,自然是南京守備太監劉寧。


    太監代表的就是皇權,有人造反,太監的反應也是最激烈的。


    可說起出兵鬆江府一事,南京的官員全都露出了難色。


    “難道是山東左夢庚對鬆江府有所圖謀?”


    禮部尚書唐大章一句話,就讓江南文武全都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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