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自詡曆史知識豐富,洋洋得意地和你說,在明朝弄出玻璃沒用還不賺錢的話……


    不用多想,直接大耳刮子抽他就完事了。


    明朝是有玻璃製品,而且很常見,但和後世的玻璃製品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基本上除了眼鏡,大明的玻璃製品在實用性方麵幾乎沒有。


    如今的西洋人倒是弄出了單筒望遠鏡,但是在大明還看不到。


    因此當左夢庚將玻璃杯、平板玻璃、玻璃瓶等物品拿出來,擺在柳一元、張好古、耿章光、王蔚然等人麵前時,這些人全都瘋了。


    “這是玳瑁?”


    “吾從未見過如此清澈透然之物。”


    “這等巧奪天工之物,真為人間所有?”


    幾個人圍著玻璃製品團團轉,時不時輕輕拿起一件,仔細端詳,小心對待,如同麵對稀世珍寶一般。


    “各位,不負眾望,在下終於將玻璃製品弄出來了。”


    眾人回到桌旁,可目光無論如何都無法從玻璃製品上挪開。


    見不是辦法,左夢庚又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玻璃瓶子,上麵裝了木塞。而瓶子裏的東西清晰可見,幽遠醇紅,色澤醉人,正是葡萄酒。


    “今日大功告成,小弟特意弄了葡萄酒來,以為慶賀。”


    眾人癡癡地看著玻璃瓶中晃動的酒漿,久久不願醒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吾以為唐人飲酒之美,無出其右。今日方知,今人之樂又豈是唐人可比?”


    王蔚然從左夢庚手中接過酒瓶,一邊欣賞,一邊讚歎。


    當初聽左夢庚說可以弄出玻璃時,他還不信,覺著這個少年好大喜功。然而今天實物就在眼前,他不服氣都不行了。


    耿章光也是如此。


    “隻此一瓶,莫說承裝的乃是佳釀。便是白水,也值千兩巨資。”


    柳一元和張好古沒說話,但點頭的動作顯然是認同了他的話。


    和這些實用又精美的玻璃製品比起來,他們身上佩戴的玳瑁、藥玉等物,簡直不堪入目。


    玻璃杯每人分到一個,香醇的葡萄酒倒入,輕輕晃動後,酒漿掛著杯璧,幽幽流淌,當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待酒水喝完,王蔚然已經坐不住了。


    “左兄,此物生產可難?”


    左夢庚不騙人。


    “要多少有多少。”


    王蔚然當機立斷。


    “倘若左兄不棄,此事算王某一份。”


    左夢庚要的不就是這個嘛,當即問道:“不知王兄可入股多少?”


    這個問題讓王蔚然有些恍惚,頗不適應。


    時人討論生意,頗為委婉,就怕落了俗套。然而左夢庚直白的可以,根本不轉彎抹角的。


    但風雅什麽的和白花花的銀子一比,不值一提。


    王蔚然清醒過來。


    “左兄可有教我?”


    晉商有錢,絕對是難得的大肥羊。


    而且這幫家夥走私塞外,對大明和漢人的損害不可估量。


    坑他們,左夢庚是絲毫沒有羞愧之心的。


    “假如王兄可作價二十萬兩的話,此物不但可讓王兄入股,山西、陝西、塞外和西北的銷售之權,盡可歸於王兄。”


    王蔚然默不作聲,開始算計。


    二十萬兩白銀就能夠拿到整個西北的銷售權,單單這個,就很值了。還能夠從玻璃的生產中分紅,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左夢庚的惡意,直接跳了進來。


    “左兄高義,小弟敬佩。隻是……”


    他咬咬牙,直接說了。


    “二十萬兩白銀,靡費甚巨,可否容小弟籌措一段時間?”


    晉商再有錢,想要一口氣拿出二十萬兩的白銀,也要費些功夫。


    說不得他回去之後,還要聯係其他的晉商,大家共同出資,才能吃下這筆生意。


    這就是左夢庚想要的效果。


    “王兄倘若在資金上有困難的話,在下這裏倒是有個替換方案。”


    當王蔚然請教時,左夢庚圖窮匕見。


    “小弟這邊需求大量鐵料和煤炭,王兄如有貨源,可以充作部分資金。另外今後每年,小弟這裏都可以向王兄購買鐵料和煤炭。”


    要說中國哪裏的煤炭資源最豐富?


    那當然是山西啊。


    張繼孟給兵器所爭取到的煤鐵數量極其有限,連裝備後營全軍火器的十分之一都不夠。


    左夢庚必須自己去尋找原料。


    能做這等事的,必須是大有能量者。


    放眼所及,晉商無疑是當下最好的合作者。


    至於日後翻臉……


    日後再說。


    左夢庚在不斷的進步中,腹黑的政治素養也在提升。


    聽到可以用鐵料和煤炭充抵股本,王蔚然頗為心動。


    這等物資於他人而言千難萬難,可在晉商眼中,份屬尋常。


    晉北的煤炭如今已經有開采的了,晉商內部就有人在經營。


    至於鐵料,山西境內就有長治鐵所,每年產量很多。


    雖然是官營的,但最妙的就是官營。


    其實晉商這些年來,沒少和長治鐵所勾結,往塞外走私的鐵器不在少數。


    但即使他們的能量再大,往塞外走私的數量也沒辦法和在大明境內買賣相比。


    這個條件使得。


    王蔚然第一時間就確定了此事,甚至都不需要回去和長輩請示。


    “不知左兄需要多少煤鐵?”


    左夢庚獅子大開口。


    “鐵五萬斤,煤十萬斤,抵股金十三萬兩,如何?”


    王蔚然皺眉,深感壓力巨大。


    左夢庚給出的這個價,很是微妙。


    說高吧,還在合理的範圍內;說不高吧,市麵上用這個價格,絕對買不到這麽多的煤鐵。


    想了想,廣袤的西北市場還是更加誘人。


    “那好,就這麽說定了。”


    在大明的土地上,要想運輸這麽多的煤鐵還不被官府察覺,也隻有晉商可以做到了。


    山東、山西相隔不遠,也是王蔚然敢於答應的原因。


    終於有了穩定的煤鐵供應源頭,這讓左夢庚十分高興。


    那邊,柳一元也做出了決定。


    “我柳家出五萬兩。”


    他沒要地區經銷權,因為柳家現在人丁不旺,上麵也沒有大官。即使要了經營權也玩不轉,開通商路的花費甚至比賣產品還要多。


    再一個,他如今在後營任職,幹的很是愉快,一心隻想要靠軍功出頭。


    張好古就很有野心了。


    “我張家出十萬兩,另外要山東的銷售權。”


    他將此事稟告給張宗桓時,張宗桓就是這麽交待他的。


    張家身為山東坐地虎,交遊廣闊,而且經商多年,商道都是現成的。


    左夢庚也早就對張宗桓承諾過,給張好古一個前程,於是痛快答應了下來。


    “小弟囊中羞澀,隻有兩萬兩。權作股金,還望左兄不棄。”


    耿章光同樣沒有要求經銷權,隻是投資入股。


    耿家真正的耕讀傳家,除了農田之外沒有其他的,經商更不在行。


    在場的幾人分完了,王蔚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左兄,南方富豪之輩更多,豈可放任?不如,小弟聯係一些同道,把咱們的東西賣到那邊去如何?”


    這家夥還挺貪,連南直隸等地的經銷權也想要拿到手。


    左夢庚當即拒絕。


    “王兄有所不知,小弟還有一些親厚的朋友,不得不照顧一二。”


    其餘各地的好處,是要留給別人的。


    左夢庚深知,他在這個時代要成就事業,是沒辦法走底層路線的。


    既然如此,就必須聯係固有階層,建立廣泛的利益聯盟。用利益來推動這個時代掌握生產資料的人去改變經營方式,從而去影響整個社會。


    因此在有了創造利益的方法時,就必須要將更多的人拉進來,多多增加自己的盟友。


    如今罩著他的曹文衡、瞿式耜、張繼孟,就是第一批需要拉攏住的對象。


    他先去找了瞿式耜,獻上了玻璃製品,又道:“明府,晚輩知曉樊村廠附近有塊荒地,因為種不了莊稼,所以始終閑置。晚輩和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準備設立作坊,生產此物。請明府放心,晚輩不會白用此地,除了繳納賦稅外,還可以將此地算作股金,使府衙有所收益。”


    這天下間,就沒有無主的地。


    即使是不長莊稼的荒地,要想使用也必須經過官府的允許。


    可荒地沒有收益,官府攥在手裏也變不成真金白銀。


    倘若算作股金,交給左夢庚建廠,那麽每年都是一筆不錯的收益。


    最妙的是,這筆錢還不計入公賬,不需要遞解上去,可以算作當地的小金庫。


    明代官員的福利有多坑,大家都知道。


    官員們不貪,日子根本就沒法過。


    這要是有一筆穩定的財源,大家日子寬鬆些的同時,必定會對他這個知州感恩戴德,敢不效死?


    這個好處,瞿式耜第一時間就想明白了,更明白了左夢庚的深意。


    臨清知州掛著這麽一筆收益,那麽今後不管此地的主官換成誰,都得承左夢庚的情。


    就算知州對左夢庚抱有惡意,也得看下麵的官吏答應不答應。


    如此一來,起碼從官麵上,左夢庚算是在本地織成了一張嚴密結實的網,將自己保護的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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