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言聽完衛將軍的提問,不慌不忙,語氣淡定的拱手道:“糧秣皆已籌齊,請衛將軍放心。”


    作為西征大軍出塞前的最後一郡。


    上穀郡承擔的糧秣數量,其實是沿途郡縣當中最多的一處。


    好在,太守有著朝廷命令,可以調動郡城糧庫。


    再加上下麵各縣上繳的糧秣,籌糧對於上穀郡來說的並沒什麽壓力。


    無論是栗米、清水、還是馬糧、豆類。


    該有的糧秣,早就準備好了。


    否則,他跑都還來不及呢。


    怎麽還能態度從容的設宴款待衛將軍?


    當然,武帝命大軍四路齊發。


    另外三路大軍的出關地方,籌集糧秣的數量一樣很大。可司馬言才不管別家,隻管自己一路的事情,做好自己就夠了。


    而且據說衛將軍到西征大營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點糧秣,早已把糧秣點好。


    如果沒把糧秣備好?


    衛將軍絕對不會前來赴宴,倒是有可能帶著大軍抓他問罪!


    現在衛將軍故意問他這一嘴,估計就是要借機誇讚他一番。


    司馬言想到這兒,馬上輕撫長須,臉上露出笑意,準備迎接衛將軍的吹捧。


    再跟衛將軍謙虛謙虛,當個好朋友。


    沒想到,衛青卻坐在席上話鋒一轉,開口問道:“太守大人,我聽聞曾有一縣的糧秣在運送時遭遇匈奴襲劫?”


    “這件事情是真是假。”


    衛青雙目炯炯,看著下方的司馬言。


    司馬言表情一愣,心頭莫名有點落寞。


    可他還是保持禮數,拱手應道:“稟衛將軍,確有其事。”


    “治下居庸縣卒在運輸糧秣之時,曾遭遇匈奴襲劫。”


    “幸賴居庸縣尉率卒死戰,奪回糧秣,準時送至大營,不誤軍情。”


    衛青身上披著輕甲,把一頂金盔置在桌案旁邊。


    他與赴宴的西征將是全部身披輕甲,處處彰顯出軍伍風範。


    此刻,他微微頷首,語氣貌似隨意的問道:“五百縣卒破兩百敵騎?”


    司馬言腦海裏再度閃過木車上的屍首,點點頭確定道:“是。”


    “五百縣卒破兩百敵騎。”


    滿車屍首,一眼望去便不下百級。


    如報五百或許假,但兩百之數絕對是實打實的。


    司馬言甚至感覺有點報少了。


    要是他立下這種戰功,起碼翻倍報個四百級嘛。


    隻是有點搞不懂,怎麽衛將軍的耳目如此靈通。剛到西征大營不過兩個時辰,就把上穀郡裏的八卦消息都聽完了。


    殊不知,打戰想要打的好,一定就得重視情報。


    衛青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提前派人收集人文、風俗、地理、乃至物價等等情報。


    居庸縣丟糧再奪糧的事情,早就傳遍整個西征大軍大營。大軍在進駐大營以後,手下的將領很快就收集到消息,甚至連那車匈奴首級都看過了,衛青又怎麽會不知道?


    作為兵家大將,衛青一下就察覺處居庸縣尉是個能人,或許兵家境界不低。眼看大軍即將出塞,於是打算召來居庸縣尉見上一麵,談談入境的匈奴人是怎麽回事?


    畢竟,有匈奴軍隊在邊塞境內出現,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不管人馬多少都需要警惕。


    居庸縣尉常年駐紮在邊塞縣城,對於匈奴人的了解,絕對遠甚於他。


    於是衛青輕輕按著桌案,出聲詢問道:“請問陳都尉是否在席間?可否叫來一敘?”


    司馬言自無不可:“陳都尉在外殿入席,我馬上請他進來一敘。”


    要是陳無數能夠給衛將軍留下一個好印象,等到衛將軍凱旋而歸的時候,少不了給上穀郡說點好話。


    不求飛黃騰達。


    隻要能在陛下麵前加點印象分就夠了。


    今天印象好一點。


    每天印象好一點。


    總一天能夠刷滿好感值,完成豐厚拜相的成就嘛!


    “請。”


    衛青聽見司馬言的回答,抬起袖口,指向內殿大門外。


    司馬言旋即朝旁邊的家臣投去目光,一名穿著灰袍的臣子立即拱手應命,轉身走出殿外。


    這時陳無數正在外殿美酒配烤肉,大快朵頤的吃晚餐呢。


    不過,由於和郡縣裏的諸位同僚不熟,他一不和大家聊天,二跟別人敬酒,外表顯得頗為高傲。


    導致其他官吏們也懶得理他,時不時就用眼神鄙視他一下。


    嗬嗬。


    陳無數能夠年紀輕輕擔任縣尉一職,絕對不是窮酸的泥腿子出身。


    可他偏偏做出種種粗鄙的舉動。


    這就是純粹無禮了。


    該鄙視!


    這一次就連同為武官的縣尉們都不開心了。


    “噠噠噠。”可是灰袍家臣從內殿小跑出來的身影,卻馬上吸引到他們的注意。


    “內殿出事了?還是衛將軍有什麽話要傳出來?”官吏們紛紛放下箸、匕、正襟危坐,uu看書 .ukhu 擺出一幅冠冕堂皇的樣子,心裏顯得有些忐忑、緊張。


    可惜,他們心理活動的全部都白白狼浪費了。灰袍家臣直入外殿席內,目的性非常明確的找到陳無數,站在陳無數的麵前長長作揖,躬身講道:“陳都尉,衛將軍請您進殿一敘。”


    陳無數表情一愣,旋即釋然的放下餐匕,把手伸進案邊的洗手盅洗淨。甩甩手,再用錦布擦幹以後,他才站起身伸手示意道:“請先生帶路。”


    “是,陳都尉。”灰袍家臣一絲不苟的再度回禮,轉身給陳無數帶路。


    外殿官吏望著陳無數的背影,各自來回對視,心裏都有答案。


    肯定是衛將軍聽說陳都尉的戰績,這才是喚他入內一敘。


    沒想到,居庸縣丟糧的事件,到最後竟然會成為陳都尉的機遇。要知道,衛將軍可是陛下親信,兩千石大吏,擔任過執金吾,替陛下值夜守門的人物。


    換作其他時候,陳無數這等縣中小吏,根本沒資格見到衛將軍尊榮。如果能夠乘機獲得衛將軍青眼,那可真正泡上大腿,飛黃騰達了。


    “哼。”


    “想他這麽無禮的人,說不定是進去受衛將軍責罰。”


    一個忿忿不平的聲音突然響起。


    外殿的其餘官吏們翻起白眼,知道這家夥是嫉妒、羨慕、恨。


    沒看見剛剛陳都尉洗手、整衣冠的樣子嗎?那哪是什麽不講理的人啊。隻是對他們無禮而已。大家對陳無數的印象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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