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沒有宵禁,所以夜晚的酒水一條街比起白天來還要熱鬧幾分。


    在那青樓附近靠著碼頭的地方,幾艘燈火通明的精美船舶停泊在岸邊,很是壯觀。


    中間那艘船舶上,到處張燈結彩,喧鬧之中傳來陣陣靡靡的歌聲,還有說笑打俏的聲音不絕於耳,還未靠近,便已經能感覺到裏麵的熱鬧。


    頂層的樓閣裏,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對飲而坐,其中一位便是那日在三皇子府出現過的司馬裒,一身白衣,舉止儒雅,便是在人群之中也能一眼認出來。


    而與之對坐的那位年輕人則有些眼熟,無論是言談還是氣場上,都明顯要遠遠遜色於前者。


    如果司馬紹在此的話,一定能認出他來,此人正是戶部侍郎的公子李賢。


    “你呐,不是我說你,來這種地方就要放開來玩,整個建康能說得過去的姑娘,除了宮中那幾位,基本都在這了,而且錢財這東西隻有花出去的時候,才能讓人痛快......”


    司馬裒看著眼前似乎有些忸怩的李賢,笑著說道。


    作為李家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吃喝嫖賭這樣的事情並不陌生。


    但是以他的身份,在這裏呆著,還是不習慣了些。


    倒也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這艘畫舫上招待的非富即貴,他一個戶部侍郎家的公子哥來這,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甚至還有點低人一等的錯覺。


    無論哪裏,大小圈子都是論資排輩的,像司馬裒這種頂著皇子頭銜的,算得上是這個圈子的頂尖人物,再往高處如宰相、將軍家的子嗣,之後才輪到李賢這樣級別的。


    見司馬裒這般說了,李賢那邊才稍微鬆了口氣,訕訕笑道:“殿下,失禮了,見諒。”


    司馬裒在心中暗暗搖了搖頭,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平易近人的態度,此時語氣也是誠懇,頓了頓說道:“今天便是要帶你出來走走關係的,日後想要融入裏麵,少不得和別人打交道,這其中的門道,你自行斟酌,如果還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再問我。這對你今後仕途或者商場上都是大有好處的......”


    便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好的,聽殿下的。”李賢恭謹說道,“我來開門吧。”


    司馬裒笑著揮了揮手,走了過去。


    廳門打開,一個穿著錦衣華袍,腰係龍鳳紋玉佩,身材略顯肥胖的男子走了進來,剛好碰到迎麵而來的司馬裒,說道:


    “殿下,這地方沒想到也這麽晦氣,剛來的路上正好遇到工部侍郎那老頭子,逮著我就是一頓好罵,說什麽風月場所少來,會敗壞家門,老東西管的倒是挺寬……”


    身為刑部侍郎的子嗣,在建康城裏可以說是橫著走,一般的官員遇到他都得繞路那種,隻要不是幹出當街殺人防火的事來,就算鬧到縣官那邊也隻是一頓責罵罷了。


    眼下隻是來到了這風月場所門口,就被工部侍郎那老頭子劈頭蓋臉一頓痛罵,讓他這臉往哪裏擱去?


    偏偏對方還是當朝大官員,和他父親同輩同階級,被罵了他連還口都不能有,這叫他如何不氣惱。


    “哈哈,息怒息怒,工部侍郎那老頭子自詡中正之輩,整日裏兩袖清風的,見不慣咱們這群紈絝子弟也是理所當然的。”司馬裒這邊也是笑著安慰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沒錯,下次別讓我私下再遇到這老狗,見到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哈哈,你是準備找人蒙他臉,一頓棒槌?”


    “有這個想法,對了,殿下大老遠的把我喊這裏來幹什麽著?”


    ......


    畫舫的另一邊,被刑部侍郎的長子罵作多管閑事的工部侍郎,此刻正和一群人坐在席上,此刻桌上擺滿了各種精美的菜肴,但卻沒有一個人下筷的,大家都是一臉凝重的神色,彼此間相互交換了下眼神,最後一致看向了坐在中間的那位。


    終於有人開口說道:“王相,如今北方局勢複雜,戰事一觸即發,但看陛下的態度依舊是不明不白,這樣拖下去遲早要生出禍端來,隻是此事若是由我們說出來,免不得又要被罵作是亂黨之輩......”


    王相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你我既然坐在這個位置,又豈有不被人罵的道理,你們這性子還是多曆練下,陛下不願意輕易表態,對於朝堂而言這是好事,權衡之道。而且我覺得陛下不是那等色令智昏的昏君,你們瞧近些日子見陛下形容消瘦、麵色憔悴,恐怕整日操煩國事。”


    “我們萬不可妄議國事,我們是陛下手中的利劍,隻要陛下需要我等,我等到時便會任陛下調遣,妄議國事者都慘遭滅門,所以某也不敢妄議國事。”


    朝廷這些年多災多難,百姓受盡了磨難,軍隊作戰力也大為衰弱,都忙著安置老百姓來了。


    但這也不是誰的過錯。


    “陛下的事,我等不敢妄議,你我既為臣子,隻需為陛下分憂,實在不敢妄議陛下未決之事。”


    在座其中一人,如此說道,似乎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大廳裏頓時安靜下來。


    老人聞言眉頭皺了起來,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沉聲說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也就隻是在我麵前抱怨兩句就行,萬萬不能拿出去說。”


    “王相,我們也是一片赤心,丞相莫要責罪。”


    “你們啊。”王相歎了口氣,“此事無論如何,勿要再提了。”


    “在下明白。”


    眾人應了一聲,至於到底是真的明白了還是迫於形勢,那就不知道了。


    眾人其實也是害怕惹火燒身,聽王相這麽說,連忙就轉移了話題。


    說話之間,外麵的夜空中陡然升起幾道煙花,絢爛無比,引得船舶上的女子一熱議紛紛,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hou庭花,可不就正是說的眼前的場麵。


    老人隻是看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招呼其他人開始吃飯,一桌子的飯菜放著都快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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