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一丈多長的輕舟在少女的操控下,看似緩慢卻又飛快的向岸邊駛來,這些輕舟全部是用很普通的木材製作而成,船板很薄,頂多也就是一寸左右的厚度,哪怕輕舟長達一丈,寬有兩尺,但也不過是幾十斤重。


    因為輕舟製作簡單,價格便宜,而且因為吃水很淺,在水網密布的河網裏行動很方便,所以這樣的輕舟在整個江南都是非常普遍的,尤其是吳郡、吳興郡等地,更是每家必備。


    這樣的輕舟,哪怕兩名普通的農家少年都可以輕鬆的抬走個幾裏路,所謂北人乘馬、南人操舟,便是如此。


    輕舟又窄又長,每艘輕舟上各有兩名少女,因為時間還是上午,船上的漁獲還不多,除了紅衣少女的船上有一隻水桶中裝著一些河魨魚,其他少女的船上頂多有一些不老不嫩的荷葉。


    江南製作食品對荷葉的需求量很大,不管是製作荷葉餅,還是當初陳霸先請王澤吃過的荷葉糯米鴨,都要用到大量的荷葉,而建康城周邊的荷葉便是以這玄武湖中的大花荷葉最佳。


    紅衣少女輕輕一撐竹篙,輕舟就劃出老大一截,看得出來少女的動作很熟練,故而她也是第一個上岸的,後麵跟著五名年齡不等的漁家少女,看得出都還有一絲麵對身份高貴之人的緊張。


    也不能怪這些少女緊張,畢竟這時還是士族門閥力量極強的南北朝時期,哪怕是一名寒族出身的高官顯貴,麵對著士族門閥之家,也要受到很大的壓製,更何況這些普通人家的少女。


    除了這幾名上岸的少女之外,其他幾艘輕舟上還有七八名采蓮少女,她們並沒有跟著一起上岸,看得出來她們對於這種可以在樂遊苑中遊憩身份高貴的世家弟子,心中還是懷有疑慮,南陳的士族豪門名望並不像史書上寫的那麽好。


    故而到最後也隻有那名大大方方的紅衣少女,與另外五六名膽子稍稍大一些的采蓮少女一起上岸來,這些少女都是身著輕紗,大部分都是穿著自己用絲縷編製成的小鞋。


    因為要經常在水裏活動,因此這些少女的裝束和士族大家的女子裙裝必須遮住小腿和腳的長裙不一樣,她們全部都是穿著小短裙,雖然沒有到膝蓋以上那麽誇張,但也是露著建康膚色的小腿,白生生的小腳丫更是調皮的露在外麵。


    等這些少女靠近之後,王澤才發現這些少女的年齡都不大,最大的估計也就是那名紅衣少女,年齡看上去也就是十五歲的樣子,其他少女大概十一二歲到十四五歲不等。


    這時王澤可是看清楚這些少女的模樣,雖然不能說是美色無雙,但是因為吳越的氤氳氣候,這些少女的肌膚格外白皙,哪怕隻有十四五歲的年齡,可是也已經是楚楚動人,正是這時候官宦士族豪強們喜歡的幼齒型。


    紅衣少女雖然看麵相隻有十五歲的樣子,但是身材比身邊的吳越本地少女高大許多,明顯就是剛才回唱的北地少女,如果容貌給了她十分的話,這幾乎和王澤一樣高挑的身材就有些誇張了。


    王澤一比較發現少女竟然就比自己矮上一點點,要知道像王澤這種本來在齊州這些北方就算是身材高大了,因而這名少女的個子幾乎比所有的南朝男子都要高出許多,所以這樣的女孩在韓子高這些南朝男子眼裏不免要失分很多。


    不過紅衣少女頭上別著一朵說不出名字的鮮花,在一頭青絲的襯托下恢複了一些少女的青春氣息,而原本白皙的皮膚被曬的微微發紅,更是襯托出少女的嬌美可人。


    紅衣少女身後的少女們則都是典型的吳越少女,有些少女可能比較愛美,還用鳳仙花加上白礬染成紅豔豔的樣子,白嫩嫩的小腳丫上一顆顆紅色的石榴籽一般更是引人注目。


    “來來來,幾位小娘,還請品嚐一番嶺南上好的枇杷,芒果!”韓子高熱情的招待這些鼓起勇氣上岸來的少女們,雖然他從不去做那些勾引敗壞小姑娘榮譽的事情,但是對這些少女他還是很熱情的招待。


    王澤瞪大眼睛對韓子高道:“韓兄,剛才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就隻拿著什麽荷葉餅來應付了事,如今看到幾位小娘來做客,你就把這些好東西端上來了,太過分了吧!”


    韓子高輕輕笑道:“我還不知道你?這些水果還是你們的東海商行的商隊從嶺南帶來的,我就不信你沒有吃過,給你吃豈不是太浪費了,我還是拿來招待這些小娘更好一些!”


    有了王澤與韓子高之間的故意插科打諢,幾名原來頗有些緊張的少女漸漸的放鬆下來,開始用好奇的眼神看著王澤與韓子高,尤其是韓子高因為容貌在南陳頗為出名,幾名小姑娘幾乎是從一開始就用目光緊緊盯著他。


    王澤心裏差點笑岔氣,這名韓兄的人氣值也太高了吧?就這些十一二歲、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都知道這位仁兄的大名,這時也沒有了之前的害怕,竟然一個個開始纏著韓子高,簡直是要把這老兄給吃了的樣子。科源


    不過纏著韓子高的幾名少女也就是之前那三四名吳越少女,其他的一名是年齡還小,隻有十一歲的樣子,對這些還不清楚,韓子高再美貌還不如眼前的枇杷和芒果這些水果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而那名紅衣少女可能是因為年齡大上一些更懂事,因此也是正襟危坐,沒有像那幾名少女一樣有些無禮,這時看到幾名少女纏著韓子高,頓時俏眉一皺道:“阿彩,阿依,豆綠她們幾個還在湖上呢!”


    紅衣少女一開口,其他幾名少女都老實了下來,然後韓子高歉意道:“對了你們水麵上還有一些同伴,我讓人給她們也送一些吃的!”隨即一拍手就有附近的仆役送來大量的香蕉、枇杷、芒果等少女們很少見到的果實。


    有了韓子高之前的插曲,采蓮少女們的畏懼也消散一空,開始跟韓子高與王澤閑聊起來,然後很快就說到這些時日怎麽跟同伴采荷葉、采菱角,如何去抓魚蝦。


    尤其是這段時間馬上就是大群河魨溯流而上的季節,她們又將怎麽去抓捕河魨,那些有著劇毒的河魨在她們眼裏隻是可以換成白花花銀子的寶貝。


    一群少女說的是唧唧咋咋,因為沒有心機,很快就被王澤用話語引到如今她們各自家庭的生活上麵來。


    從她們的語氣中王澤得知,從陳朝光複兩淮國力大增後,雖然南陳的普通百姓平日裏生活還有些艱苦,需要不時打打零工來補貼家用,但是也知道他們的生活已經比當初梁武帝在時還要好。


    因為從前年開始,陳霸先就在王澤的建議下大力開發嶺南交、廣二州,以及湘水、贛水沿岸的大片土地,導致以建康為代表的長江下遊,原本人數繁多的南陳郡縣竟然開始出現勞動力短缺的現象。


    生活在這裏的貧困百姓過去有很多失去自己的土地,不得不依附於一些世家豪門,每日依靠打零工為生,平日裏的生活格外拮據、困苦,但是又因為江南土地較少一直沒有得到任何改善。


    等到陳霸先開發嶺南的消息傳開後,最先積極響應南陳官府的就是這些處於社會最底層的百姓,他們紛紛登上官府組織的船隻,懷著夢想往嶺南、湘水、贛水而去,在那裏他們至少可以分到不少土地。


    不過這些貧困百姓走的時候,一開始各郡豪強世家還不在意,不就是一群泥腿子要走麽?這些人走了眼前還要清淨許多呢!


    可是這些豪強沒有料到的是,隨著大量本地勞動力的流失,原本輕易花錢就可以雇請到的勞工,竟然一下子就變得困難起來。


    因為江南的莊園經濟,很多莊園都是多種經營,平日裏莊園裏的人手並不多,但是一到收獲時節,就指望著從外麵雇傭短工來收割。


    為了不耽擱自己家中的於是各郡的士族豪強們也不得不開始放寬對普通貧苦百姓的壓迫,因為人家隻要不開心了就可以往嶺南跑。


    反正有官府出錢糧物資幫助他們搬家,尤其是到了嶺南之後,特別是去年恢複的日南郡,隻要你一家老小搬過去,那麽就有至少每人五十畝良田,而且還是免費分配。


    除了這些之外,王澤還意外的從幾名少女口中得知,從去年開始因為陳茜吸收了王澤在東海治理地方的一些經驗,也開始重視大夫在國家實力增強中的作用,極力提高大夫的地位,這兩年南陳的嬰兒生育率和存活率都得到大幅度提升。


    這幾名少女家中都已經有了四五個孩子,可是家中的父母還在不斷的生育孩子,因此這些女孩在家中都是不怎麽被寵愛的,對此言談中也是頗有怨言,抱怨自己為何不是個男孩。


    王澤估計,隻要南陳的生育率提高十個百分點,那麽隻要再有個二三十年,南陳的人口數量都可以趕上北周,到時候背靠著嶺南大後方,又有充裕的人口參軍,哪怕北周消滅北齊統一北方,南陳也能擋得住北周的攻擊。


    當初王澤大力扶持南陳的目的,主要就是製造南北實力均衡,因此聽到這裏王澤終於放心了,隻要陳朝的皇帝繼承者不是一頭豬,那麽南陳至少還是可以比曆史上再多堅持個一二十年不成問題。


    當然了王澤扶持南陳是讓他有實力對抗北朝的,而不是想讓南陳有實力統一北朝,那樣王澤豈不是給自己招來一個大禍患?


    不過如今南陳畢竟國內還有大量的內患,不僅還有浮屠教門的餘孽四處造謠,而且國內的士族豪強還經常扯後腿,因此無論南陳怎麽發展也就是保持與北朝的南北對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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