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曹懷陽不解的樣子,曹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低聲道:


    “那吾倒是要問問你了。”


    “巴蜀的劉璋是個庸才,這一點毋庸置疑,與那劉琮一樣,都是土雞瓦狗之輩,不足為慮。”


    “但是,你可曾想過,雖說荊州已被拿下,但荊州有足足二十萬降軍!”


    “這些降軍,該如何處置?”


    還沒等曹懷陽開口回應,曹操繼續道:


    “雖說荊州已經大開城門投降。”


    “但這大部分都是劉琮的意思,荊州士兵,有幾個服氣的?”


    “這二十萬降軍,無論是帶走還是放在荊州,都是禍患,怎麽辦?總不能殺了他們吧?”


    “這還隻是其一。”


    “其二,若是像你所說,直接攻打巴蜀,那巴蜀的劉璋是一介庸才不假,但巴蜀還是易守難攻。”


    “短時間內,誰能保證就一定可以攻下巴蜀?”


    “若是在此時,孫權率兵來犯,又該如何是好?”


    “如今劉璋已經派人前來,表示巴蜀一地士兵盡數歸調遣。”


    “如此一來,攻江東,劉璋不會暴亂,但若是攻巴蜀,江東定然會暴亂。”


    “腹背受敵,可是軍中大忌,你可明白?”


    若是旁人,曹操決計不會和他說這麽多。


    但眼前的曹懷陽,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最為看重的曹昂!


    所以,曹操想要教給他一些什麽。


    曹懷陽也不再說話,而是細細聆聽老曹的話。


    曹懷陽雖然知道赤壁之戰的結局,但也很清楚裏麵許多東西都是很複雜的。


    像是方才曹操說的,很多都是身不由己的事。


    曹懷陽可並不會認為,自己會比曹操這種一代文韜武略卓越無雙的軍事家要強。


    打仗這件事,曹操絕對是在行的。


    連隻是曹操手下一個將軍的老曹,都有如此獨到的見解,更別談曹操了。


    但,江東還是不能打。


    至少不能現在打。


    此時攻打江東,曹操是犯了他自己的大忌。


    曹操出兵,向來都是冬夏不興師,而如今正是寒冬。


    此時出戰,必然會困難重重。


    曹懷陽心裏非常清楚,曹操攻打赤壁之戰,是取下荊州太過容易,從而膨脹了。


    以至於,居然敢拿匆匆訓練了兩個月的水師,就敢和常年傍水而生的人挑起戰爭。


    其實曹操想要幹什麽,曹懷陽根本懶得管,也管不了。


    曹懷陽是為了老曹。


    老曹也算是自己的忘年交了,而且還幫了自己這麽多忙。


    聽老曹的意思,他應該是要和曹操一同去出征江東的。


    去了,就等於送死!


    眼看著老曹的結局悲慘,曹懷陽無論如何都不會作壁上觀。


    不行,自己得想個辦法,勸勸老曹。


    就在這時,曹操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大手一揮,吐出一口渾濁的酒氣,道:


    “罷了罷了,不聊這些!”


    “你一個開店的小娃娃,和你談論這麽多幹什麽?”


    “陪老頭子出來走走。”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方才曹懷陽的話,也讓曹操頗為震撼。


    他想不到,分明就是一副市井小民形象的曹懷陽,居然對這赤壁之事有如此獨到的見解。


    曹懷陽的分析還算比較透徹,算是完完全全的將曹操如今的利弊列舉了出來。


    雖然曹操不認同曹懷陽說的先取荊州的話,但曹懷陽的話也警醒了曹操。


    或許,是自己太過於操之過急了。


    這荊州士兵雖然難控製,是不穩定的因素,但如今劉琮在自己手上,忠於劉表的他們斷然不會太過於明目張膽的反叛。


    但曹懷陽提到的劉琦,也讓曹操為之警覺。


    劉琦,和劉琮一樣,都是劉表的兒子。


    自己可以利用劉琮穩住荊州二十萬降軍,那劉備為什麽不能同樣利用劉琦?


    至於赤壁,或許真的該等多做準備後再打。


    一開始的曹操,隻想著赤壁之戰贏了之後,可以震懾北方,讓北方的降服於自己的公孫康和馬騰,在有歪心思之前好好掂量掂量。


    還能穩定南北局勢。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輸了該怎麽辦。


    方才曹懷陽說的什麽南方吸血蟲,什麽水師方麵,曹操都沒有過多的考慮。


    不過,這些事還需曹操思量思量。


    現如今,他也不希望兩個人再聊這些話題。


    比起這個,還不如去外麵透透氣。


    “好。”


    曹懷陽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


    緊接著,曹懷陽將身上大衣披在曹操身上:


    “老曹,天冷了,你怎的還穿的這麽少?”


    “就這麽出去,你這副身子骨哪裏能頂得住?”


    聽到曹懷陽的話,曹操頓時微微一愣。


    這話,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戳中了曹操的心窩,竟然讓曹操從內心升起來一股暖意。


    不知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平日裏的曹操,向來都是穿著甲胄的。


    但是曹操的甲胄太過於紮眼,曹操怕被曹懷陽認出來,因此在來之前都會將甲胄脫下來,直接穿著單薄的衣裳過來。


    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曹操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在宛城的時候,昂兒讓給自己的那匹馬。


    如果不是這匹馬的話,恐怕自己早就殞命於宛城了。


    曹懷陽所做的一切,都能讓曹操聯想到自己的昂兒。


    “那你呢?”


    曹操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脫下大衣之後,曹懷陽身上也就隻剩下一間單薄的衣裳。


    曹懷陽卻大手一揮道:


    “我年輕,火氣旺著呢,倒是你,一把年紀了,還敢像年輕人一樣,要風度不要溫度?”


    “你看看你,這頭疼病,多半就是因為這個害的!”


    曹操在每次喝完酒之後,都會捂著頭齜牙咧嘴的喊著疼。


    曹懷陽記得可深著呢。


    “不談這個,不談這個,哈哈哈……”


    曹操直接打了個馬虎眼,背著手朝屋外走去。


    一打開門,淩冽的寒風呼嘯而來,吹得曹操臉上仿佛被刀子刮了一樣。


    如果曹懷陽,當真就是昂兒的話,那該有多好?


    如此武略,足不出戶卻對天下大事如同了如指掌一般,還能猜透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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