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俄,小站卡雷姆。


    有人盯上了包廂?


    日本人?


    這是馬明遠首先想到的。


    可是,讓他著實感覺心悸的是,此地已經深入赤俄數千公裏,日本人又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在這裏布置好埋伏人手。難道自己一上火車,就被日本人跟上了?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不,是俄國人!”


    馮興的回答讓馬明遠微微一愣,俄國人?俄國人幹嘛要鬼鬼祟祟的盯上自己?


    自己一行人前往赤俄的事情,馬明遠不僅請容臻向赤俄領事溝通過,更透過娜塔莉亞,向她那不知名的上級匯報過。


    赤俄領事的回答非常公事化,表示,隻要是正常旅客的行為,赤俄作為華國的友好鄰邦,是不會幹涉來到赤俄客人的行動。


    倒是娜塔莉亞那邊的反饋非常熱情,娜塔莉亞表示,她在俄國的朋友歡迎馬明遠一行,但是提出了幾個疑問,希望馬明遠在方便的情況下,能夠幫忙解惑。


    無論娜塔莉亞背後是赤軍的總參謀部情報局,還是赤俄的格別烏,他們希望知道些什麽,馬明遠都大致能猜出來。


    所以,馬明遠花了整整一夜時間,汲取前世關於“中村事件”的背景和影響分析文章,從中村震太郎其人開始寫,點出此人長期潛伏在赤俄遠東地區,隻會俄語和日語,並不會中文和蒙文。由此推斷,如果中村在中國境內失蹤,其背負的使命會是什麽。


    然後寫到日本人借助“中村事件”大造輿論的目的,以及從《華盛頓條約》、《九國公約》,到日本內閣受經濟影響,大幅削減軍費後,日本軍隊中下層軍官對內閣的不滿,乃至於蠢蠢欲動,成立如“櫻會”、“一夕會”等組織。再到“巴登巴登密約”為起點,日本軍官團內部的j國主義思潮。


    接下來,他又開始回憶近半年以來,日本關東軍在東北地區頻頻演習,以及關東軍參謀團頻頻進行的“北滿參謀旅行”,和日本新近從國內偷偷運到東北的240毫米巨炮。


    一樁樁,一件件,如果單獨來看,都隻是一些簡單的軍事情報,但被匯總到一起,稍加分析,就會得出讓人害怕的結論。


    至今馬明遠還記得,當娜塔莉亞得到這份情報時,那種古怪的目光。


    沒錯,是古怪。


    這份報告雖然龐雜,但其中很多信息,馬明遠這個層級,根本不可能了解到!甚至說,布拉格洋行女業務經理相信,這份情報上90%的東西,整個華國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已經超脫了普通軍事情報範疇,屬於戰略情報匯總了。


    這個家夥是怎麽搞到?


    但疑惑歸疑惑,作為行規,娜塔莉亞絕對不可以打聽對方的情報來源。是以,女業務經理隻是將報告帶走,具體如何判斷,要等她背後的人物來作出。


    馬明遠相信,憑借這份報告,不僅他的赤俄之行會比較順利,甚至之前對娜塔莉亞獅子大張口,提出的那些合作條件,對方也會重新進行評估。


    馬明遠至今還覺得可惜,之前實在太過弱小,沒有財力和實力,否則,憑借手上一兩百萬美元,1929年完全可以跑去美利堅,靠著做空股票和銀行期貨,從那場股災中狠狠撈一筆,多了不說,定個小目標,一個億是沒問題的,注意,是美元!


    搖搖腦袋,現在想這些有得沒得都是扯淡,馬明遠將自己拉回來,對馮興點點頭,當先下了火車。


    列車還沒有開車跡象,雖然已經天色擦黑,車站上依舊是人流湧動,熱鬧的好像一個小市集。


    附近的赤俄老百姓大約都知道了消息,此時趕來的人越來越多,除了販賣吃喝的,還有人兜售各種俄國貨,從實用的煙草、伏特加到生活用品,甚至,馬明遠還看到了有人在賣俄國套娃。


    雖說此時的俄國還是赤色經濟政策,正在進行五年計劃,從法律上說,對這種自由販賣的行為是要嚴厲打擊。


    可是這些赤俄老百姓都是鄉裏鄉親,平日裏也沒少靠車站吃飯,加之卡雷姆不過是鄉村小站,沒什麽正經警員,更不要說格別烏這類凶神存在,連赤俄站長都不管,誰又會去吃飽了撐的管這些閑事。


    走在人流之中,馬明遠有種過來前,回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華國鄉村集貿市場的感覺,還真是讓他有些感慨。


    可惜他的目的不是來抒發思鄉之情。


    馬明遠來到一個小吃攤子前,坐下來,要了一塊列巴,一盤紅腸,一碗紅菜湯,一盤酸黃瓜,蘸著紅菜湯開始品嚐列巴。


    馮興坐在他身旁,一邊吃,一邊悄聲道:


    “九點鍾方向,那個黃毛,穿棕色夾克的家夥,就是一個,十點鍾方向,帶著鴨嘴帽,一身灰藍色工裝,身材高大的,是第二個,十二點鍾方向,白色卡其布裙子的女人,是第三個,另外,應該還有兩個,留在了車廂附近。”


    馬明遠在吃東西時候,裝作不經意的,用餘光飛快掃過去,果然找到了三個偷偷瞄過來的俄國人,動作幅度較大,看著不像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


    “怎麽發現的?”


    “剛剛陳長官下車,去火車頭了解情況,就是這三個家夥在跟。陳長官離開後,那個女的還湊過去,和修理工搭訕,估計是在套話,想知道陳長官問了什麽。”


    馬明遠微微點頭。


    馮興下一句話,讓他眼前一亮:


    “少爺,那個工裝服身份不簡單,他是車站的,應該是個搬運工什麽的。我看他出入車站二層非常隨意。”


    車站工作人員!


    馬明遠心思轉動,立刻想到了這次詭異的停留,難不成……


    想到這裏,將手裏食物幾口吃完,馬明遠扔下兩張盧布紙幣:


    “走,陪我轉悠轉悠。”


    馮興答應一聲,一口喝幹碗裏紅菜湯,抹抹嘴跟了上去。


    明麵上,他們隻有兩個人,周圍又以華人居多,紮進人群裏一點不起眼。但馬明遠注意到,之前兩男一女悄悄跟了上來,微微一笑,對馮興大聲道:


    “這裏太鬧了,走,陪我去那溜達溜達。”


    順著馬明遠手指方向一看,馮興神情有點古怪,那裏是車站倉庫,裝煤的地方,老髒了。


    但幾個月下來的訓練和行動,讓馮興已經習慣遵從紀律,不敢問的絕不多問,點點頭,跟在馬明遠身後。


    一主一仆慢慢悠悠,好像真是在閑逛,溜達到了車站倉庫。


    裏麵裝的都是煤,這年頭,什麽東西都有人偷,倉庫雖沒人看守,門上也是加了一把碩大鎖頭。


    但這玩意,別說馬明遠,連此時的馮興都難不倒,三兩下就將之打開,主仆二人順利進了倉庫。


    裏麵黑漆漆的,不僅煤黑,屋裏的光線更黑。


    但馬明遠不以為意,就在倉庫裏隨意溜達起來。


    倉庫很大,儲存的燃煤估計得有幾十噸,足夠補充兩趟列車了。但除了煤還是煤,真沒什麽好看的。


    馬明遠卻不以為意,仿佛煤堆裏藏著寶貝似的,就這麽轉悠著。


    過了不久,倉庫的電燈突然被人點亮,兩男一女,三個俄國人堵在門口。


    工裝男手裏端著一把手槍,冷笑道:


    “看看我抓住了什麽,兩個想盜竊sh主義財產的黃皮猴子!”


    馬明遠好笑,自己穿著得體,來偷燃煤?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看著像是偷燃煤的小偷麽?”


    那女俄國佬不耐得道:


    “行了,列加,別和他們廢話,趕快問清楚車上人身份,我們還要回去匯報。”


    聞言馬明遠微微眯眼,這句話的信息有點意思啊,這夥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們就不是俄國情報機關,至少不是赤俄在遠東活躍的,兩大主流情報係統的成員。


    另外,他們還有“上麵”,是留在車廂附近蹲守的人麽?馬明遠覺得不是。那這個“上麵”會是什麽?領導?還是上線?又或者,二者合一?


    馬明遠攤手道:


    “要我回答問題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們要首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這次列車停運,是偶然,還是有人破壞?多久才能修好?”


    工裝男列加聞言哈哈大笑:


    “修好?別做夢了,赤塔的配件庫都是壞件,想修好,再等幾天吧。”


    眼睛微微眯起,馬明遠都明白了,這是一個規模不小、能量很大的情報組!


    感覺工裝男的話有點多,夾克男突然厲聲道:


    “別和他廢話,趕快問出東西來!”


    工裝男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抖抖手槍,冷笑道:


    “說,包廂裏到底是誰,有幾個人,是什麽身份?”


    馬明遠好笑:


    “我憑什麽回答你,就因為你有槍?”


    工裝男哈哈大笑:


    “沒錯,就因為我有槍!”


    馬明遠搖頭:


    “這一點不好笑,有一條定律,我要向你們普及,反派死於話多!”


    三個俄國佬完全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在這個功夫,從倉庫外衝進十來個拿槍的華人漢子,將三個嚇傻的俄國佬圍在當中,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他們。


    丁山上前奪過工裝男的手槍。


    馬明遠踱步來到三個俄國佬麵前,微笑道:


    “現在,我手裏有槍,輪到我來提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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