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扶蘇詢問,蒙恬皺著眉頭道:“陛下為何有此一問?”


    站穩了,我開始裝逼了……扶蘇笑著說道:“灞河上遊河床比降、嗯,落差大,水流湍急,以至於河床東西擺動,河道多彎,一旦處於洪水期,極易衝出河堤,衝斷橋梁。”


    “所以這就是太仆所說的灞水不易造橋。”


    蒙恬有些不明覺厲的點點頭,其實吧,他學的是兵家之道,修橋鋪路純屬趕鴨子上架了。


    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隻要皇帝能拿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指哪打哪!


    “但渭水卻可以架起橋梁。在朕看來,則是渭水兩岸人口稠密,且遍布著自周朝時期就修建的,用於灌溉農田的水渠。”


    扶蘇想起那條泥沙含量和後世黃河不相上下的渭水,頓時一陣頭大,他略微沉吟接著說道:


    “所以要想在灞水修建橋梁,首先需要治理的,就是灞水上遊!”


    “朕打算在今年找個合適的時機,在灞水上遊修建水渠,一則分散灞水水流量,二來可用於灌溉農田!”


    蒙恬則再次微微皺眉,他覺得扶蘇有些飄了,開始有變得好大喜功的趨勢。


    之前他曾聽鄭國說,扶蘇要修建一條通往函穀關的漕渠,以及一條和渭水並行的,從鹹陽城直達陳倉縣的運河。


    現在居然又惦記著在灞水上遊修建水渠,在下遊架橋!


    雖說這些都是些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壯舉。


    但如此規模的工程同時動工,實在是太過於濫用民力了!


    蒙恬說道:“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


    扶蘇略微轉頭,看著蒙恬問道:“有何不妥,請太仆教朕?”


    蒙恬抱拳說道:“教不敢當,但請陛下恕臣無罪。”


    扶蘇笑著擺擺手說道:“這裏不是朝堂,你我君臣不必如此,有話但講無妨!”


    蒙恬略一思索說道:“先皇帝在時,南征百越,北卻匈奴,修長城,建馳道,天下早就到了一個不堪重負的地步了。”


    “而現在剛剛休養生息了不到一年,陛下就要……”


    “原來你擔憂的是這個啊!”扶蘇擺擺手示意蒙恬聽自己說:“朕在關中之地修建水渠、運河、橋梁,自然動用的是關中之地的民力,與山東諸郡縣無幹。太仆覺得,此時的關中之地,和先皇帝在時,有何不同?”


    蒙恬看了看同樣一倆懵逼的蒙毅,微微搖了搖頭。


    扶蘇指著遠處綠油油的麥田說道:“此時的關中之地大多種植了冬小麥,也就是說,再過幾個月,小麥便可成熟,之後便於灌溉之地可以搶種一季水稻,而一般的旱田則可以種植一季黃豆。”


    “相比於去年農田中廣泛中種植的粟米而言,今年的關中之地可以多收獲一季糧食!”


    “秋收之後,不止黔首家中的存糧,就連官倉中的糧食也會翻番!”


    在蒙恬、蒙毅的恍然大悟中,扶蘇接著說道:“朕的打算是,從現在開始進行測繪地圖,計算工程量,等到秋播過後,黔首們進入農閑期之後,再動工挖掘水渠。”


    “這樣一來,上遊至少可以多幾萬畝水澆田,可增產百萬斤糧食!”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甭管是哪朝哪代,修建工程之前也要先把糧食備足了。


    而這,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了。


    至於工錢嘛,把銅礦融化不就有了!


    不想那麽坑的話,也可以發點食鹽和帛布。


    管飽發工錢,獨立自主的招工製,相比於朝廷征發,必須參加的徭役,很明顯前者不會激起民變!


    嗯,冬季施工還要注意保暖!不過等我解鎖了羊毛紡織技術,就沒問題了……扶蘇看著對麵沉思中的蒙恬、蒙毅,開口詢問道:“你們認為朕的想法可行嗎?”


    他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長揖及地:“陛下高瞻遠矚,臣所不及也!”


    蒙恬直起身說道:“臣這就返回鹹陽城,招來公輸軌共同商議灞水修渠之事!爭取在日落之前,拿出一個初步的方案!”


    扶蘇則帶著口罩甕聲甕氣的說道:“你辦事,朕放心。”


    這一時期的秦國所奉行的,是當年商鞅定下的那一套。


    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強,以宿治者削!


    當天能把政務都處理完的國家,就能在天下稱王;拖到當夜處理完,國家也能強大;但如果拖過了夜,明天再辦,這樣的國家就削弱了!


    當然了,至於政務處理的質量如何,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


    傍晚時分。


    河內郡,溫邑縣。


    兩名身穿華服的男女從馬車上走下,穿過小巷,走到溫城縣縣令許望家的後宅,他們身後一名腰懸長劍的遊俠走上前去,輕輕敲打房門。


    過了好一會,門終於緩緩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身穿皂衣的仆役透過狹窄的門縫看出來,見到門外男子二十多歲,身材魁梧,滿臉貴氣,最重要的是他腰帶上配著的一塊玉玨,看成色價比千金!


    於是仆役趕忙打開大門,走出行禮:


    “不知這位君子從何而來?欲尋我家主人何事?”


    君子,是對男子的美稱,比如詩經中的那一句,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那名男子點頭還禮說道:“我乃魏……哎呦!你幹嘛掐我!”


    他回身瞪著自家剛過門的妻子,怒容之下卻滿是寵溺。


    那名皂衣仆役則叉手立在一旁,對於這對男女的打情罵俏視若無睹。


    “這是我家良人,名為、仲豹,聽聞貴府小姐善於相麵,所以特來登門拜訪,這是卜卦之資!”


    女人說完,從袖囊中摸出一塊馬蹄金遞了過去。


    嗯,一遞一收,不帶一絲煙火氣……


    俄頃,他們在仆役的帶領下,走入縣令內宅。


    和外間看上去的陳舊不同,內宅中修建有亭台樓榭,苑池竹林,還畜養了數十名綠幘好衣的奴僮和美服薄裙的婢女。


    裝點奢華,擺滿漆器的堂上膏燈通明,正中的紗織屏風之後,則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一對男女在下方坐好,還不等男子開口,屏風中把玩著一塊玉盤的小女孩搶先說道:“魏國的公孫居然敢主動進入秦國的縣令之家,難不成是嫌命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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