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蘭池宮門前的青石板,中車府令楊喜用力一甩馬韁,金根車直接駛入宮城。


    護衛著車隊返回的鐵騎向宮城兩側奔去,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護衛工作就交由郎中令屬下的宮門衛士。


    扶蘇從馬車上走下,接過韓讓遞過來的貂皮大氅披在身上,拒絕了等候在一旁的肩輿,大步向勤政殿走去。


    天氣有點冷不適合騎馬,那就爬爬樓梯當做鍛煉吧。


    畢竟某圖書管理員說的好,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


    片刻後,扶蘇喘著粗氣坐在案幾後,麵前攤開一卷韓非子,每天上午這時候,都是他的學習時間。


    始皇帝做到了天下歸於一,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是讓人心歸於一!


    後人常說,漢武帝為了為了加強中央集權,搞出了一套新的官方意識形態,推行了被稱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策。


    然而在扶蘇看來,這口鍋根本扣不到漢武帝頭上。


    就像後世裏再重要的課外知識也抵不過一句‘高考不考’。


    當科舉取士主要考四書五經之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開始獨尊儒術!


    百家學說有用嗎?


    有用!


    能當官嗎?


    不能!


    學什麽能當官?


    這還用問嗎!


    中國人是聰明的,古代社會能讀書的更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當隻有學儒能當官的時候,他們自然就不會去學不能當官的其他學科。


    扶蘇覺得在漢唐以前,讀書人並不能和儒家或者儒生劃等號。


    百家思想,並不是你死我活的宗教衝突。


    嗯,‘尚同’的墨家除外……


    由於統治者的曖昧態度,自先秦以降的千年歲月中,士大夫們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並沒有拘泥於一家一派。


    儒家、道家、法家、縱橫家、兵家,哪個有用學哪個,從漢到唐的一千年裏,也不乏傾向於道家或者法家的宰相。


    比如師承荀子的李斯,卻是法家的代表人物,而和他同樣師承荀子的韓非,在《韓非子》一書中,卻大量引用黃老之術……


    當然了,先秦時期的黃老和漢初的黃老,以及後麵產生的道教。相通點並不多。


    最早的道家,也是積極入世的。


    比如老子,就留下了‘治大國若烹小鮮’這樣的至理名言。


    隻不過道家相對儒家來說,更加天真。


    是的,天真!


    儒家隻不過提倡克己複禮,以希望減少戰爭。


    按照左傳中說,春秋三百年間,有明確記載的戰爭有七百多場!


    於是老子一拍腦袋,覺得大家不應該隻是恢複周禮,而是要返回到夏商之前。


    雞犬之聲相聞,但老死不相往來!


    形成一個又一個自給自足的村子,因為不需要出遠門,所以車、船之類的交通工具也用不上!


    這樣一來,戰爭不就沒了!


    被現實劈頭蓋臉的暴打了一頓之後,道家就由入世轉為出世,專心修仙,逃離這個汙濁的世界……


    不過莊子沒有返回山裏修仙,而是既不做官,但又到處講學,說自己寧為泥裏嬉戲的龜而不為廟堂之龜。


    扶蘇覺得莊子這樣做,可能是為了搞點人在旅途的經費……


    吱呀!


    殿門打開,守在外麵的韓讓躡手躡腳走到扶蘇身邊,小聲說道:“陛下,田姬夫人求見……”


    剛回宮就過來了?這是想來看看我身上有沒有她的香水味?有了又怎樣,不還是要擦掉一切陪我睡……扶蘇微微皺眉,但考慮到等下田姬還有大用,於是微微頷首,依然專心思索著自己的事情。


    在扶蘇看來,漢唐之所以強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經曆過戰亂之後,有了大量無主的土地用於重新分配,以此革新經濟基礎。


    還有就是吸取了秦、隋這兩個朝代的教訓,創造了新的政治製度。


    所以漢和唐都是煥然一新的朝代,自然活力四射。


    而宋朝之所以挫,是因為它生下來就衰老了。


    它與漢唐相比,毫無新朝氣象,隻在殘唐五代的基礎上做修補,不抑兼並,放任冗官。


    然而宋朝並沒有重蹈曹魏兩晉和五代的覆轍成為短命鬼,卻一度占據大部分中國,延續國祚三百年,可以說是超水平發揮了!


    這就好比是一台汽車,已經被唐朝開得破破爛爛,宋朝君臣接手後,修修補補又開了三百年,這操作水平相當了得!


    而到了明朝,雖然重新設計了上層建築,但以其曆史成就來看,卻略遜漢唐。


    扶蘇覺得,歸其原因是,僵化的官定理學和八股取士已經讓儒家的意識形態腐朽不堪,士大夫階層的荒淫無恥和虛偽頹廢已經到了空前的地步!


    而到了韃清時期,雖然不是嶄新的王朝,但開著明朝的二手車,開得比宋朝還好,是中國自秦以後二手車開得最好的朝代。


    其原因在於有八旗貴族壓製士大夫官僚,國家的執行力比中晚期的明朝強多了。


    多搞幾次文字獄,士大夫就服服帖帖了,畢竟刀把子握在八旗貴族手中。


    雖然文字獄對文化傳承傷害很大,漢人王朝可能會投鼠忌器,但我清乃關外韃子,心理負擔是不存在的。


    扶蘇幽然長歎,坐在他身旁的田姬有些忐忑,不明所以的偷眼打量著他。


    她的眉毛長而清秀,眼角微微地向上挑著,烏溜溜的眼珠,更襯得她的眼睛黑白分明。


    流轉的眸波即是嫵媚豔麗的,也是澄澈如水的。


    嫵媚中透著一股少婦的嬌美,澄澈中又有一種少女的純真,兩者在此刻交融在一起,便透出一種似是而非的迷離。


    扶蘇腦海中不經意間閃過一個詞,眼兒媚……


    然而此刻田姬媚的又豈止是一雙眼睛!


    “說吧,一大早就打擾朕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麽?”扶蘇合上竹簡,眼神旋即被田姬揚起的一隻玉手吸引。


    準確的說,是她戴在手上的紅寶石手串,這是用漆器、茶葉和西域胡商換來的。


    “臣妾特意來謝陛下賞賜!”


    田姬看著殿門關閉,而殿中侍立的宮人也已退下,於是玉手順勢向下,香肩半露,湖綠色的胸衣越發顯得她肌膚如雪。


    你這是恩將仇報……扶蘇心中憤憤,旋即就被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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