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治喪大典上,因為儒家身份而不受待見的叔孫通躲在陰涼處,等待著大典結束。


    突然,他看到有幾個小內侍從遠處溜達著走了過來。


    “哎,公子好不容易重返鹹陽,可是就要是按製守孝三年,夫人們可怎麽辦呐……謔謔謔……”


    “就是啊,公子還沒有子嗣呢!”


    “我聽宮裏的幾個老內侍說過,說是上古的時候,人皇以日易月,隻需要守孝二十七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人皇以日易月?二十七天?”叔孫通躲在樹後,看著幾個小內侍越走越遠。


    “他們這話,好像是專門說給我聽的!要不然隨侍在公子身邊的內侍,怎麽會成群出現在大典外圍?”


    “這是明示啊!也許這就是儒家的機會!”


    “隻不過,沒聽說過有什麽以日易月的典故啊?”


    叔孫通皺著眉頭,開始尋找同為待詔博士的其他儒家學子。


    ……


    涼棚中,扶蘇邊批閱著今日份的120斤奏折,邊等待著那幾個被他派出去的小內侍前來回話。


    片刻之後,一個小內侍向他耳語幾句,隨即侍立在側,扇動蒲扇。


    ……懂事!怪不得相比於大臣和老婆孩子,皇帝和內侍們的關係更鐵……扶蘇在心中為這個小內侍點了個讚。


    “公子,廷尉姚賈求見!”靈棚外傳來宦者令韓讓的聲音。


    廷尉?九卿之一,相當於後世的常、委。他來幹什麽?……想到這裏,扶蘇說道:


    “有請。”


    “喏!”


    俄頃,臉上留著兩撇胡子的姚賈走了進來,雙方見禮後姚賈在左首蒲團上坐定,寒暄幾句後問道:


    “不知對於丞、李斯的定刑,公子有何見解?”


    不問趙高、胡亥,單說李斯,看樣子,這也是個聰明人啊……扶蘇暗暗點頭,問道:“依秦律,該如何?”


    “額……依秦律,主犯車裂,誅族……就像當年的商君……”姚賈有些遲疑的回答。


    這是借商鞅舊事來暗喻了?而且始皇帝和李斯互為兒女親家,要是誅族,還不得把我名義上的弟弟妹妹殺了?這幫老家夥真煩人,有什麽想法你說啊!……前世是一個直來直往工科男的扶蘇最煩這一套了。


    於是,他準備以毒攻毒。


    扶蘇沉默不語,眼睛盯著條案上的一處凸起,開始長時間的沉默。


    終於,在對麵的老頭忍不住想要說話的時候,扶蘇說道:


    “李丞相為我大秦宵衣旰食多年,在統一六國的戰事上出力良多。現今隻是一時被奸佞所惑,才犯下如此大錯。”


    “若是處以極刑,恐怕會寒了滿朝公卿的心吧……”


    姚賈拱手問道:“那……按照公子的意識呢?”


    扶蘇抬眼看著姚賈:“李斯奪爵、罷相,貶為庶人,至於李由等李斯諸子嘛,就不追究了!”


    “公子仁厚,是我大秦之福啊!”姚賈起身,彎腰行禮,末了問道:“不知公子胡亥和趙高,還有王離等人……”


    我魚唇的歐豆豆喲!要是按照我從前的看法,自然是送他倆一起上路,但現在不同,我是大秦合法的繼承者,決不能背上‘弑親禽獸’這樣的debuff……扶蘇沉吟了一下說道:


    “趙高首惡,罪不容赦,按律法辦就是,沒收的家產,用於犒賞此次有功的將士!”


    而王離嘛?要是把他法辦了,九原軍就成蒙家軍不說,而且也變相得罪了大秦第一將門,畢竟在滅六國的戰爭中,王翦滅趙、楚兩國,王賁滅魏、代、燕、齊四國……扶蘇想了想接著說道:


    “王離抗命不尊,但看在其祖、父曾為我大秦立下過汗馬功勞,奪其爵位,職位不變,仍留九原軍中效力,其餘將領,降爵一等,同樣留與九原軍中!”


    “至於胡亥嘛,該有的供奉不變,讓他去為父皇守陵吧,無詔命不得踏出寢殿一步!”


    “喏,我這就去辦!”姚賈再次行禮後離去。


    大約過了幾分鍾,門口的韓讓再次傳話。


    這一次,來的是右丞相馮去疾和禦史大夫馮劫。


    三公一下來了兩個,扶蘇趕忙站起,整理了一下衣冠,向門外走去。


    三人互相見禮後,馮去疾說什麽也不願在上座,於是扶蘇隻好勉為其難的坐回原處,問道:“丞相、禦史大夫因何事聯袂而來?”


    二人沉默了一下,馮劫率先說道:“還是我來說吧。”


    “臣聽聞,大秦治下一個五口之家,每年服役者不下兩人,其能耕之田不過百畝,所收不過數百石。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署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無日休息。”


    “如此辛勞,一年所獲不足4500錢,扣除泰半之賦(三分取其二),口糧、祭祀、衣服之後,不僅沒有盈餘,還虧空500錢。隻得借錢或是幫人做工抵債,艱難度日。”


    “民生之難,已然凋敝如此,若是還依照陛下在時,繼續修阿房宮及陵寢,隻怕……”


    別隻怕了,這時候劉邦已經上山了,陳勝吳廣過不了多久就該學狐狸叫了……百畝田,後世至少也是個富農,沒想到在這裏會過的這麽慘!扶蘇沒有說話,靜靜聽著馮劫說下去。


    “修建阿房宮和陵寢,每年至少需要征發十萬民夫去北山運石、南山伐木。日費何止千金!而且北邊的長城,各地的馳道也需要人……”


    阿旁宮、陵寢、長城、馳道……阿旁宮可以先停一下,等以後有機會再建,奇觀神馬的,最喜歡了……陵寢嘛,既然內部已經建的差不多了,外麵的工程隨便糊弄一下算了,反正政哥也不會揭棺而起……吧?


    長城防務暫時不能縮減,這倒並不是打不過外麵的遊牧民,而是小股入侵煩不勝煩,等過個一年半載,時局穩定了,讓蒙恬去請大單於來鹹陽跳舞……馳道嘛,雖說要想富先修路,可現在這個生產力不發達的時代,修那麽寬的土路也沒多少作用,可以稍微縮小一下規模……扶蘇心念電轉,隨即向一直盯著他看的馮家父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著聽著,馮劫眼睛緩緩睜大,麵露狂喜之色,起身長揖及地:“公子真乃古之聖賢也,我大秦有公子,實乃萬民之福!”


    馮去疾開口說道:“應該是古之聖賢也不及公子……”


    扶蘇回禮說道:“丞相過譽了……哦,對了,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和二位商議。”


    馮劫坐下後看了一眼馮去疾,說道:“公子但講無妨!”


    “左丞相一職,不知二位可有屬意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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