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拽。拽。


    死侍來了。


    死侍又走了。


    拽。拽。拽。


    “嘿,夥計們,再堅持一下下,我相信你們哦。”


    “萌萌,加油,站起來!”


    拽。拽。拽。


    遠端,轟轟烈烈,硝煙彌漫。


    近端,死侍擦拭著額頭的汗水,站在鏡頭麵前補妝——對著麵具補妝,但圓形小化妝鏡卻是真實的。


    動態和靜態,激烈和平緩,在鏡頭裏一前一後形成錯位,有種荒謬的美感。


    此前,陸潛曾經描繪過這個畫麵的呈現效果,老實說,陳子洋認為自己想象力貧乏,很難跟上陸潛的腳步。


    但是現在,陳子洋終於能夠感受到陸潛腦海裏畫麵的萬分之一:


    通過後期特效製作,遠端將製作成為慢動作,近端則保持正常狀態,進一步將不同景深的視覺效果錯開。


    不需要言語,不需要配樂,甚至不需要其他多餘聲響,陷入短暫的安寧之中,卻能夠將整個畫麵的恢弘與慘烈、荒謬與惡搞、幽默與嘲諷,推向一個全新高度。


    陳子洋知道自己天賦有限,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激情創作的藝術家,未來應該也不是,所以拍攝過程中總是能夠保持客觀和冷靜,這也是他的最大優點;然而此時,陳子洋卻無法控製地熱血沸騰起來。


    原來,這就是創作。


    原來,哪怕是相同套路相同模版相同故事的情節,早就已經發生了成千上萬次的俗套,卻也能夠在藝術創作之中迸發出不同的火花,脫離流水線製作之後,賦予影像全新生命力,讓相同的情節也開出不同的花朵。


    原來,這就是電影感。


    那麽,死侍到底在做什麽呢?


    其實,死侍正在拖拽這些屍體到廢墟底下,拚湊出一個“一箭穿心”的愛心模樣,向莎莎表白。


    同時,也是向阿賈發出一個宣戰信號。


    所以,死侍才沒有理會鋼力士和音波彈頭,戰鬥確實還沒有結束。


    但是,這些畫麵暫時不需要拍攝,而是下一場戲的內容了,他們現在必須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這場戲上。


    一直到——


    “卡!”


    對講機裏,傳來陸潛的聲音。


    然而,依舊沒有人發出聲音,一點點聲響都沒有,唯恐自己的呼吸聲都可能成為幹擾,破壞眼前的一切。


    一方麵,是緊張是激動是忐忑是亢奮,錯綜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形容。


    另一方麵,則是精疲力竭,不管是片場之內還是片場周圍的人們,全神貫注地專注在這場戲的拍攝上。


    難!難於上青天!


    當一鏡到底拍攝宣布結束的刹那,一種難以描述的脫力感,拉拽住腳踝下沉,微微顫抖的膝蓋幾乎就要站不穩。


    第一反應不是開心不是歡呼不是慶祝,而是呼吸,非常非常迫切地需要一點點新鮮空氣延續生命力。


    嘈雜的大腦,一片轟鳴,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完成拍攝,但每次經曆過後,結束拍攝,也還是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完成了——


    因為真的太太太難了,令人想要罵粗口的那種。


    雷諾,氣喘如牛,膝蓋打顫,差一點點就要跌坐在地上,但是,他不敢,他也不想。


    其實,雷諾有些擔心。


    一鏡到底最大的難題是什麽?


    對於劇組不同部門來說,有著不同挑戰,而對於雷諾來說,則是動作表演。


    上躥下跳、飛簷走壁。


    雷諾不是專業動作演員出身,當然,為了拍攝“變異人戰隊”和“綠光戰警”,他以前就接受過不同武術訓練,如果不是遇到真正高手,他的花架子也能夠嚇唬嚇唬業餘人士;但“死侍”不同,準確來說,陸潛的要求不同。


    為了能夠盡可能確保真刀真槍地親自上陣,雷諾和魏冬芒前後都接受了將近三個月的專業武術訓練。


    但是,一鏡到底這場戲,還是太難了。


    以雷諾的身手,隻是勉強完成,距離“好看”、“精彩”,還是差得太遠,特別是管舟和曹笙他們就在現場,一個比劃就能夠看得出來。


    本來,陸潛也建議過,一鏡到底的戲份,就由專業替身演員來完成,確保動作戲份的質量。


    反正死侍全程帶著麵具穿著緊身衣。


    當然,雷諾的表演依舊非常重要。


    涉及到台詞以及特寫的畫麵,他們後麵再重新拍攝;還有充分利用威亞打破地心引力束縛的場麵也需要補拍。


    然後,再通過後期剪輯,雜糅到一鏡到底的鏡頭裏,天衣無縫地完成銜接,最後呈現在觀眾麵前的畫麵,絕對毫無漏洞。


    雷諾,不想這樣。


    對著陸潛,雷諾半開玩笑地說著,“我可不想自己的飯碗被搶走,你知道我為了扮演這個角色堅持了多久嗎?”


    玩笑,隻是玩笑而已。


    不過,隱藏在玩笑背後,也有雷諾的真實想法,為了死侍這一個角色,雷諾已經堅持太久、努力太久,他是真心實意地喜歡這個角色,甚至有些執念,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能夠百分之百地傾注自己的所有能量。


    另外,還有一小部分想法,雷諾看到了陸潛的工作,越深入就越傾佩:


    陸潛為電影注入了難以置信的能量,那麽他呢?


    雷諾也希望自己能夠賦予這個角色不同的魅力。


    可以的話,雷諾還是希望自己完成拍攝,一鏡到底的這場戲,其實對打場麵,全部都是配合的套路,和“突襲”係列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精華部分在於陸潛的鏡頭調度;而死侍發光發熱的武打場麵,則留在後麵對陣阿賈。


    換而言之,這場戲的難度關鍵,在於走位,那些飛簷走壁、輾轉騰挪,主要魅力在於鏡頭的流動和韻律。


    雷諾認為,他可以做得到,所以,他堅持親自上陣。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人們總是說,熟能生巧,一遍不行就練習五遍十遍,但現實生活卻講述著另外一個道理,有些事情重複再多次,也依舊無法熟練。


    就好像這場戲。


    兜兜轉轉拍攝了這麽多次,線路倒是熟記於心,但難度絲毫沒有改變。


    現在,完成是完成了,雷諾卻完全沒有任何開心和慶幸,反而是第一時間冷靜下來,細細回想整個拍攝:


    還有什麽地方可以改進?什麽地方出現失誤?整個表演是否完整?細節處理是否還有提升的空間?


    諸如此類等等。


    雷諾覺得,自己就好像準備公務員考試的學生一般,從來沒有如此勤勞也沒有如此專注過。


    但是——


    他喜歡,甚至是享受,作為一名演員,他正在閃閃發光,字麵意義上地感受到了那股能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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