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去了?”梁鉉眼睛盯在棋譜上,漫不經心地問。


    小太監添福垂著頭站在門口,兩隻腳挪來挪去,嘴裏半晌沒憋出一個字來。


    梁鉉抬起頭,皺眉:“她為難你了?”


    “沒、沒有,”添福硬著頭皮,哼哼唧唧地道:“月姑娘她、她是坐寧王殿下的馬車回去的……奴才去得慢了,沒趕上。”


    梁鉉手裏才翻到第二頁的棋譜不知怎的就皺成了一團,被他嫌棄地丟在桌上。


    “老四又耍了手段?”他麵無表情,語氣平淡:“我還以為,那樣的貨色他應當看不上。”


    “不是,”添福忙搖頭,“不是寧王的手段,是月姑娘沒錢付賬,險些被悅心樓的人扒衣裳……”


    哦,那就是英雄救美。


    梁鉉拂袖坐了回去,重新撿起了棋譜:“還有別的事?”


    添福不敢隱瞞,小心翼翼地又道:“聽人說月姑娘是被寧王抱下樓的。還有,院裏小丫頭說,聽見月姑娘約了寧王明晚一起賞燈……”


    “這些小事不必告訴朕。”梁鉉冷冷地道,“朕從未限製她同別人來往,那座院子,她進出自由。”


    添福忙低頭,連連稱是。


    梁鉉就沒再說話,捏著棋譜一頁一頁地翻過去,之後擰緊眉頭又重新翻回第一頁,搓了搓手指開始細看。


    添福在底下站著不敢說話,看看茶水暫時不用換、熏香也不用添,一時隻覺得手腳都沒處放。


    良久,估摸著梁鉉應該不會發怒,他才又試探著,小心翼翼地道:“爺,還有另外一件事。寧王在悅心樓似乎說了一些難聽的話,如今街上有不少傳言……”


    梁鉉頭也不抬:“這些年外頭的傳言何時少過?無非說朕賴了悅心樓的酒賬、欠著抱月樓娼妓的贖身錢,還有新鮮的沒有?”


    添福心道這兩件事都在傳,但重點絕對不在錢上啊,重點是人人都在說小皇帝年紀輕輕荒淫無道……


    “若無別事,你退下吧。”梁鉉擺擺手,一副很不想繼續話題的樣子。


    這是不高興了,小太監隻得心事重重地退了下去。


    一出門就被人攔住,另一個管事太監得祿將他拉到廊下,壓低了聲音:“你這幾日到底跟著爺做什麽去了?底下伺候的小猴子們都說爺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宮外有了心事了?”


    “哎喲我的幹爹誒,”添福輕輕跺腳,“咱們爺能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出去無非也就是找那幾位公子王孫們喝喝酒、聽聽戲……”


    話未說完額頭上就挨了一指頭,得祿軟綿綿的聲音冷笑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那個跳樓的如月姑娘是怎麽回事?太皇太後都知道了,你還想瞞著誰呢?!”


    “我的娘呀!”添福吸了一口涼氣,“老神仙的消息怎麽也那麽靈通?太後那邊已經賞過一次鶴頂紅了,該不會……”


    “想什麽呢?”得祿又敲了敲他的額頭,“太皇太後是菩薩心腸,怎麽會跟外頭那種身份的女人計較!我是奉太後的懿旨來提點你一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若還敢挑唆著爺在外頭做些下三濫的事,小心你脖子上頭的這顆腦袋!”


    “哪裏還能有下次呀,”添福回頭向書房內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就這一次,咱們爺還不知要栽多大一個跟頭呢……”


    話未說完又聽見裏麵叫人,添福忙擦擦汗又跑了進去,就聽見梁鉉語氣平淡地問:“明日是中秋了?”


    添福躬身稱是,想了一想又試探著補充道:“中秋這三日長安城不禁夜,城中官民不論男女多上街觀燈……但是宮門還要照常下鑰,所以咱們得趕在天黑之前出去,不然動靜就太大了。”


    “嗯。”梁鉉頷首,並沒有責怪他妄測聖意,“你去準備。”


    添福看著他故作平靜的姿態,心下不禁替他發苦。


    唉,當朝天子九五至尊少年風流,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誰能想到竟會栽在一個青樓女子手裏?情之一字,害人呐!


    貼心的小太監正在心裏琢磨著要不要說幾句好聽的勸慰一下,卻聽見梁鉉平平淡淡地又道:“傳信給李家,就說朕明晚請思柔表妹同去觀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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