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飯點了。”


    十樓唯一一間房間的門開了,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端著一些飯菜走了進去,隨即關上了門。


    房間裏坐著一個約莫二十歲的謙謙公子,他的眼睛蒙著白色的布條,也是身著白色的衣裳,披著白色的大氅。


    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病嬌的感覺,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皮膚白皙,鼻梁高挺,被被白色布條蒙著的眼睛上麵是一雙劍眉。


    男子輕輕的嗯了一聲。


    “公子,今日唱曲兒的是你最喜歡的趙氏姐妹,夫人可是為了你花重金請來的。”服侍他的女子一邊把菜放到桌上一邊說著。


    男子輕笑一聲,然後不屑的說道:“阿淺,你不用替她說話,她不是為了我,是為了酒樓的生意。”


    看見她這樣想自己的親娘,阿淺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麽多年了,母子倆之間一直都有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藺伯軒的眼睛確實是因為他母親而瞎的。


    是他母親在藺伯軒很小的時候不小心把熱湯灑進他的眼睛裏了,當時她也沒有選擇及時醫救,反而是拋下嚶嚶大哭的藺伯軒而遠去,或許是嚇到了吧。


    當藺伯軒的父親回到家,看到這樣的情況時,立即帶著他去醫治,卻發現為時已晚,那雙眼睛已經瞎了。


    他四處尋找葉俏,也就是藺伯軒的母親,自己的妻子,可是她早就消息全無,沒人知道她去哪裏了。


    他也是在後來才知道,兒子的眼睛會瞎,就是因為葉俏。


    這麽些年,他一直在想辦法找人去醫治兒子的眼睛,最後他在找尋醫者的途中被山賊劫殺。


    村裏的人看著孩子可憐,不忍心告訴他父親已經離世了,就騙他說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做生意了,有時間就會回來接他的。


    村裏的人都在輪流照顧藺伯軒,這一照顧就是八年,後來,他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父親離世了。


    他不哭也不鬧,隻是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他也早已習慣了被村裏的長輩照顧,雖然自己眼睛看不到,但是能幫的忙自己也會幫的,鄰裏鄰居的也教會了他許多盲人生存的技能。


    在他以為一切都能走上正軌時候,那拋棄他的母親出現了。


    現在她的酒樓越做越大,有能力養他了,可是卻不願意回去了,在他的心裏,她早就不是自己的母親了,所以沒有必要跟著她了。


    不明事實的鄰居勸他跟著母親回去,這樣至少也有人能照顧他。


    其實,大家都舍不得藺伯軒離開,畢竟都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可是他與葉俏有著不能分割的血緣關係啊。


    他們是親生母子,血濃於水,他們又能說什麽呢?


    後來,藺伯軒也跟著葉俏走了,他隻是不想再麻煩大家了,他們照顧自己自己八年之久,也該讓他們歇歇了。


    藺伯軒來到東武樓後就一直住在十樓,是葉俏安排的,這樣,他就不能出去了,葉俏這是在軟禁他,但可能是怕失去他吧。


    但是,藺伯軒的心裏不可憐原諒這個女人了,不是因為她致使自己的眼睛瞎了,而是她拋棄自己的事實。


    “阿淺,再過兩日我想去花燈會。”藺伯軒端著碗說。


    “公子,花燈會的人太多了,而且,夫人也是不會讓我去的。”阿淺很是為難,自己是葉俏花銀子雇來的,自己也相當於是葉俏的人。


    如果帶藺伯軒去花燈會,那不是在做丟飯碗的事嗎?


    “阿淺,這麽久了,我也沒要求過什麽,如今就這一個要求也不能滿足我嗎?”藺伯軒開始賣慘,他隻想逃離這個地方。


    每日被關在房間裏的日子都快讓他窒息了。


    阿淺依舊很是為難,這個時候,藺伯軒又說話了:“到時候,你拉著我就好了,不會有事的。”


    “好吧。”阿淺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答應了,她也隻是單純的覺得藺伯軒很可憐,一年四季都在這個屋子裏,沒有出去過。


    就算他的眼睛看不到,能出去感受感受也是好的。


    夜幕降臨,整個揚州城都暗了下來,藺伯軒摸摸索索的推開了窗戶,一陣寒風吹進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冷意。


    甚至開始幻想,若是這陣風能將自己帶走就好了。


    “公子,你著涼的。”


    阿淺一進門就感受了寒意了,立刻跑到藺伯軒的身邊,將窗戶緊緊關住。


    瞬時,耳邊呼呼的風聲消失了,房間又恢複了成了可怕的安靜狀態。


    他無奈的摸索著回到床上,靠在床邊,心情很是複雜,想著自己如果真的逃離了這裏又能去哪裏呢?哪裏又能容忍自己呢?


    或許,沒有哪個地方能容下自己,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能留在這裏。


    “阿淺。”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藺伯軒的耳邊響起,是葉俏。


    阿淺見到葉俏進來,就很識相的退出了房間,這種場合自己不適合呆在那裏。


    “這麽久了,還在記恨我?”


    藺伯軒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的坐在床邊,可能是因為眼睛被蒙住的緣故,看不見他是什麽樣的表情。


    “我當年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句話,葉俏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但是藺伯軒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隻知道作為一個母親是不能做出拋棄親生兒子這件事的。


    “那年,我十歲,在你燙傷我的眼睛後哇哇大哭,你不管不顧的逃走,你說你不是故意的,你自己信嗎?”


    葉俏被藺伯軒的這句話問得啞口無言,是啊,就連自己都相信不了。


    那時,自己是真被嚇到了,可一想到,以後要一直照顧藺伯軒,過著一貧如洗的生活,她就受不了了。


    這些年自己一直打拚,才在揚州城有了一席之地,但每當想起藺伯軒的時候,心口就隱隱作痛。


    最後找到他想要補償,才發現已經晚了,可是她依舊在盡力的補償,不管他接不接受。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葉俏也走到床邊,拉著他的手說,眼淚也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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