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昭的病拖了小一個月還不見好轉。


    花正輝急得焦頭爛額。


    花昭卻樂得自在——這可是用五百兩銀子跟那奸商換來的待遇。


    這小一個月來,花昭幾乎日日泡在年寶玉則。


    她很是喜歡那裏清雅的竹林,於是十分自來熟地讓石頭多添了雙筷子,恬不知恥地蹭飯。


    這日黃昏,她淡然坐在軟榻上,“時惜大人,咱倆都這麽熟了,你怎麽還每日都帶著麵紗,難道真是長得很醜不能見人不成?”


    即使看不到,花昭依舊感覺到從麵紗後射出的兩道冰冷的視線,同時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也發了些力道。


    “撒泡尿自己先照照。”


    “我這是因為中毒!”花昭怒道。


    她到底也是個惡毒女配,若沒有一張一顰一笑都能騙得男人無比憐愛的臉,還怎麽做女二?


    她不過是想激一激他,便又被他不留情麵地懟了回來。


    搭完脈,時惜嫌棄地起身:“坐著,我去準藥。”


    石頭今日進城買東西了,這樣的事也隻能他親曆親為。


    花昭隻好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間平平無奇的雅居。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耳邊忽然傳來腳步攢動的聲音——


    不等她反應過來,隻見那破破爛爛的木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踢開,衣裙身著黑衣蒙麵的男人凶神惡煞地闖了進來。


    為首的看到半躺在床榻上的花昭,倒三角眼中顯示驚訝,隨後又蒙上一層色氣:“這兒不隻他一人住麽,怎麽多了個女人?”


    “你們是什麽人?”


    花昭臉色一變,心中大喊不好,她剛要起身逃走,忽然一道寒光閃過,竟是黑衣人手裏的刀直直刺入了她身邊的被褥,隻差幾公分,便會刺進她的胳膊!


    腿軟。


    雖然演戲時也演過這樣的場景,可那都是假的,而這次可都是真刀真槍。


    “大哥,怕不是那小子知道自己要沒命了,特地獻上一個女人伺候大哥的吧!”身後的人笑道。


    為首的揮揮手,帶著毒蛇般粘膩的眼神:“你們去外頭搜搜,找不到就直接把這年寶玉則點了。至於這個女人嘛……”


    花昭暗罵了殺千刀的時惜一句,不管不顧地從頭上扯下一隻發簪攥在手心。


    隨著那人的靠近,花昭心沉了沉,主動上前迎了兩步:“大哥別殺我,大哥身體如此精裝,能伺候您是我的福分。”


    黑衣人眼簾微垂:“哦?”


    花昭勾唇輕笑,顧盼生姿,就在不動神色見,猛然攥著發簪朝他的脖頸刺去。


    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黑衣人腦袋一歪,竟直接躲過,隨後一手便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你這點小花招,也想殺人?”


    他的力氣極大,無論怎麽咬牙掙紮也無法抽身。


    花昭心中酸澀,她雖是個武替,又沒有真殺過人!


    這時黑衣人一用力,手上一掰,花昭手中的發簪便掉落在地,她整個人也被他狠力甩了一巴掌,摔在了床上。


    黑衣人從身後貼了上來,笑得很是惡心:“小娘們兒有膽子,待爺爺殺了那小子,定好好地讓你舒服。”


    說著便身手來扯她的衣裳。


    花昭一時頭腦空白,隻顧著拚命掙紮,慌亂間用腳跟往他襠下狠狠踢了一腳。


    黑衣人吃痛退了幾步,花昭立刻掙脫開,抄起手邊的花瓶便對著他的頭頂砸去。


    瓷瓶應聲而碎,在刺耳聲間隙那短暫的寧靜中,花昭似乎看到外麵一片火光,夾雜著黑衣人們的呼喊聲。


    連黑衣人也不由一驚,幾個身上染血的黑衣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老、老大,他、他……”


    “娘的!這廝藏了暗衛?”


    “不不……是他……”


    話沒說完,一具屍體便被拋向這邊,橫死在雅舍門口。


    黑衣人再顧不上花昭,奪過手下的長刀便衝了出去。


    花昭喘著粗氣,一步步挪到房門口,顫抖地提起門口屍首身上的那把刀。


    年寶玉則一片狼藉。


    原先翠綠的竹林被一把烈火攪動著,本就不算精致的木屋和籬笆也被燒著,地上屍體橫陳,血汙四濺。看著原本的清雅之地忽然變成這副樣子,花昭在那一陣陣強烈的不真實中終於嘔吐了出來。


    前方不遠處,款款走來一個身影。


    單手執劍,一襲白衣在火光中肆意飛舞,衣上血跡斑斑,卻不顯絲毫狼狽。


    那狹長的雙眸中,翻滾著天雷般滾滾的殺意。


    黑衣人首領見狀,橫刀衝了過去,卻還來不及揮動,忽然身體一頓——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正是一把從後刺入的長刀,似是不可置信地勉強回身,隻看到花昭顫抖的雙手還停留在原地,狼狽,卻又無比的堅定。


    隨著黑衣人的倒下,花昭也暴露在駱淮卿的視線中。


    他倒是沒想到,這女人還有這份膽氣。


    駱淮卿步履清淺,雲淡風輕地走到花昭的麵前。


    二人的身形相差很多,駱淮卿輕輕抬手,但還未來得及觸碰到她,便被她握住了手腕。


    “你不能殺我,我今晚若不能平安回家,花家必會有人來年寶玉則尋找,你就沒時間處理這些屍體了。”


    花昭頓了頓,忍著強烈的反胃,“我絕不會亂說,更何況,我早就知道。”


    駱淮卿那隻準備掐斷她脖子的手頓了頓,還是縮了回去,好看的眼睛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她:“你如何知道?”


    “石頭應該告訴過你,我會卜算。自然也能算到大名鼎鼎的聖手時惜,就是當今朝廷炙手可熱的左相駱淮卿!”


    不卑不亢,擲地有聲。


    駱淮卿眼底閃過一道殺意。


    花昭苦笑,這段支線劇情小說中沒有寫過,但幸好她知道劇本,也知道時惜的真實身份。


    “天道在人心,我不僅知道小相爺你的身份,而且還知道很多,我隻希望小相爺信我一次。”


    駱淮卿見她麵色蒼白,顯然已經是勉力支撐。


    片刻,那雙含情眸的殺意盡退,眼底蒙上一層嫌棄:“沒見過哪個道長生了一張豬頭臉。”


    熟悉的腔調。


    花昭心中一鬆,抬頭想要多看一眼男二的盛世美顏,可卻覺得他的模樣越來越模糊,身體也輕飄飄地往一邊倒去。


    她隻覺得自己靈魂出竅,隱隱約約間,似乎撞進了一個十分清冷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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