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山是一座孤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周圍十裏八鄉走投無路的人就會上山當強盜。


    其實強盜就是一個名頭,這裏沒有商道,來往的販賣山貨的行腳人也不會從這裏經過,鏢行自然走的是大路。


    所以這裏的強盜生意很冷清,不得不繞很遠的路去綏州打劫,打劫一次必須要搶夠一年的用度,要不然他們是不會出山的。


    所以在出山之前,他們要踩好點,務必要做到一擊必中。


    搶回去的東西都堆放在倉庫裏,一個月分配一次,要是有誰不會過日子,提前吃完了,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出的是同樣的力氣,分到的食物自然也是平等的。


    唯獨大頭領是個例外。


    每次回來的時候,緊著大頭領先挑,剩下的東西才輪得到下麵的人均分。


    這已經是山上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了。


    分到的食物是均等的,但是人的飯量是不均等的,所以每到月底,總有一些人沒有糧食吃。


    偏偏山上定下的規矩就是不能相互扶持,頭領的想法是萬一一來二去的有了感情,容易抱成團把他這個頭領趕下去。


    所以,二狗子和牛眼娃就要出來找吃的了。


    出來之前,他們路過大頭領房間的時候,正好看見大頭領和他新搶的壓寨夫人做苟且的事情,門是半虛掩的,房梁上吊著的半隻羊看著很誘人。


    於是牛眼娃就在二狗子的慫恿之下,趁著大頭領神魂顛倒的時候,扛著半隻羊就跑。


    路過張叔家的時候,二狗子拿出自己的刀子,割下了好大的一塊扔進了他們家的水缸。


    張叔平時就很照顧他們兩,看他們是沒有爹娘的孩子,有一頓沒一頓的照顧著。


    人不能忘本,這是二狗子經常說的一句話。


    事實上他也一直這樣做著,牛眼娃也認為二狗子的做法很對,很自覺的就站在了萬寡婦的門前,等著二狗子再割下一塊肉,也扔進她家的水缸裏。


    二狗子翹起腳在牛眼娃的屁股上招呼了一腳,喝斥道:“趕緊走,萬寡婦馬上就要回來了,讓她看見,我們準沒有好果子吃,沒準明天他就會把我們偷了大頭領羊肉的事情傳的滿世界都是。”


    牛眼娃很委屈,萬寡婦人很好啊,有好幾次自己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是萬寡婦給了他吃的,晚上還睡在她的房間裏過夜,香噴噴的床圍子裏睡的很香,夏天連蚊蟲都不會進去。


    憑什麽說萬寡婦就不值得吃他的羊肉?


    二狗子看著前麵似乎有些生氣的牛眼娃,真的想找棵樹把自己撞死算了。


    這個憨貨,就是一根筋,人家隨便給他吃點蒙汗藥就把他睡了,他還不自知,非要念叨萬寡婦的好。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齡,這樣做對身體是沒有一點好處的。


    嗣武城教書的劉先生就是這樣說的。


    萬寡婦也真能下去的手,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雖然說身子長的五大三粗,但是生理發育遠遠沒有達到同房的要求,這樣糟蹋一個低能兒童,實在不光彩。


    “行了,行了,那就是一個不幹淨的婆娘,以後少吃她的東西,要不是看她一個人也不容易,我早就想收拾她了,以後記住了,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我對你是沒有私心的。”


    二狗子推心置腹的說道,必須要給他這樣說。


    牛眼娃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反正憨憨點頭的樣子,讓二狗子一下子就沒有了脾氣。


    山洞的牆壁已經被煙熏的變成了黑色,從小兩個人就在這裏生活,相互依存的活了下來。


    更多的時候,是二狗子在照顧牛眼娃。


    稍微大些的時候,牛眼娃的身體長的很壯實,所以體力上的活都是牛眼娃在做。


    把牆角大隻的瓦罐拿出來,裝滿水,放在柴火堆上,牛眼娃早就熟練的把羊肉剁成了小塊,一股腦兒的全部扔進了瓦罐,就蹲在瓦罐的邊上,等著肉香飄出來。


    “真是不會過日子,怪不的我們的糧食都不夠吃到月底,這半隻羊是要熬成肉粥的,你現在全部放進去了,米就沒有地放下了。”


    二狗子嘴上數落著牛眼娃,手上拿著樹枝當作筷子在瓦罐裏麵攪拌,想要讓整個肉都受熱均勻,這樣做出來的肉才香,他經常見張嬸就是這麽幹的。


    牛眼娃嘿嘿一笑算是回應了二狗子的數落,見二狗子把一塊肉放進了碗裏,也迫不及待的撈出來了一塊大的抓在手裏就開始吃了。


    兩人狼吞虎咽的吃的香甜。


    洞口探進來一張猙獰的麵孔,是大頭領的,兩個人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嘿嘿的奸笑聲還在洞內回蕩的時候,二狗子在罐子裏舀了一碗油湯就潑在了大頭領的臉上。


    殺豬般的嚎叫響徹了整個山洞,好在來的隻有他一個人,要是多帶幾個人來,他們兩個也不會跑的這麽利索。


    二狗子一不做二不休,掄起一根還在燃燒的火棍狠狠的就敲在了大頭領的頭上,一聲悶哼響起,嚎叫聲在慢慢的減弱。


    二狗子拖著手裏攥著羊肉的牛眼娃,鑽出了山洞,使勁的往山下跑,剛才大頭領的那一聲嚎叫,八成是驚動了他的私人武裝,再不走的快些,就走不了了。


    牛眼娃看著罐子裏還在冒氣的肉骨頭,有些心疼,想要撈一塊上來,沒有成功,一錘子雜碎了罐子,跟著二狗子就跑了下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兩個人實在是跑不動了,就靠在一個樹上,大口大口的穿著粗氣。


    剛才的情形實在是太凶險了,大頭領是有名的心狠手辣,要是落在他的手上,就算是不死,這輩子也不會全息全影的活著了。


    現在能撿一條命回來,實在是他們兩個人的福氣。


    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野狐山是回不去了,其他的山上都有山民占據,山民之間的不成文規定就是不能收留其他山上的山民,所以去投奔山民這一條路已經被堵死了。


    那就去嗣武城,聽說嗣武城剛修建了城牆,雖然是住官軍的,但是,南門外可能要開一個草市,就是專門讓人做生意的地方。


    要是有能力的話,在裏麵混個飯飽應該不成問題。


    但是要在草市上有一席之地,必須要巴結官老爺,自己本身又是山民,不使些錢財萬萬不行。


    所以在去嗣武城之前,我們要找一個油水大一點財主,給我們置辦起家的錢財。


    這些是他們的本行,幹起來也沒有什麽心理負擔。


    所以趕著牛車,滿載而回的吳熙就成了他們兩個的目標。


    眼見牛眼娃的錘子就要砸在自己的身上,吳熙把眼睛一閉,覺得自己就要命喪當場了。


    可憐自己還有很多的大計沒有完成就要擱淺,心裏很不是滋味。


    就在自己等著錘子砸下來的時候,卻遲遲的沒有了動靜,卻聽見那個粗壯的少年說道:“狗子哥,這樣做不好吧,殺大頭領,那是他逼我們的,但是殺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子,我還真下不去手,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牛車的主人,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該去找牛車的主人才是。”


    牛眼娃雖然傻,但還是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至少在他看來,殺吳熙就是一件不能做的事情。


    “你就是一個孬貨,我也沒讓你殺人啊,把牛車打散,讓牛拖著貨物走就好了,這麽一大堆東西,難道我們兩個人抱著走麽?”


    二狗子毫不客氣的教訓道。


    牛眼娃聽懂了命令,再一次拖著錘子走了過來,不過這一次,吳熙已經有了準備。


    就在他們剛才對話的時候,吳熙做了一些自救的手段。


    本來捆著貨物的繩子散亂的丟在地上,吳熙學著後世電影上的情節,把繩子在腳下纏了一個圈子,像是一個套馬索,眼睜睜的看著牛眼娃走進繩索的範圍。


    老天保佑,他的一隻腳已經踩了進來。


    吳熙沒有猶豫,猛地俯下身子用力一拉,牛眼娃龐大的身軀應聲倒地,還沒等二狗子作出反應,蹲在地上的吳熙,一個狗刨式的動作,就竄到了牛眼娃的跟前。


    掄起拳頭一拳就打到了牛眼娃的麵頰上,一時間鮮血迸流,鼻子都歪在了一邊。


    由於流量很大,濺了吳熙一身血。


    眼看牛眼娃昏死了過去,吳熙迅速站起來,一隻腳踩在牛眼娃的前胸,想要把那柄錘子拎起來,指著二狗子耍威風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拎不動。


    尷尬之下,就把腳尖又向前移了一下,直接踩到了牛眼娃的喉嚨上。


    準備以此為要挾,讓二狗子就範,因為剛才聽他們話裏行間的意思,兩個人是相依為命的。


    能有這種情誼的人,怎麽也不會是無情的人,隻是生活逼迫的厲害,才出來做搶人的勾當。


    富人家的孩子從來都是穿著綢緞,發髻上別一朵紅花,把扇子插在脖子裏,領著一群家丁在大街上調戲婦女當紈絝呢。


    他們怎麽能了解走投無路的人的心裏呢?


    半個時辰之後,人們就可以看見這樣的畫風。


    一個瘦猴精,很不情願的在牽著牛車,車廂裏躺著一個胖子,昏迷的不省人事,貨物被重新捆綁了起來,而另一個人就坐在貨物的上麵,翹著二郎腿唱著他們聽不懂的歌曲在山穀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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