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起訴你們,我要找媒體曝光你們,對了,我還要找電台,就那個幫你們醫院打廣告的那家電台……”王丹平越說越激動。


    “您先冷靜一下聽我說。在手術以及治療的每一個環節,您都是簽了字的,證明您相信院方並接受由此產生的各種結果,再有就是患者現在好好的,並沒出現什麽問題。至於您說要起訴,我們歡迎,當然你也可以找媒體曝光,不瞞您說,我們院方跟本省幾十家媒體都有合作,我們隨時接受任何一家媒體的監督。”眼鏡男不卑不亢。


    王丹平一下沒了主意,不知道說什麽了。聽眼鏡男的意思,起訴也好,找媒體曝光也罷,總之都沒有勝算唄?


    “當然,鑒於患者在術後出現休克,院方在全力搶救的基礎上,本著對患者負責任的態度,也出於人性考量,院方可以在手術費用上適當考慮減免。您看?”


    “人性考量?你們有人性嘛,你們是草菅人命!”王丹平抓狂般叫喊。


    “您先冷靜。剛才院長召開緊急會議,討論通過,你本次就診所有的費用,含治療費、手術費、搶救費、護理費,一共是一萬三千八百六十四元,院方按半價收取,也就是六千九百三十二元。當然,考慮到您住院時隻預交了五千元,院方最終做出決定,餘下的費用院方負責處理,您不用再補交了。這多出的費用,由當班醫護人員出。”眼鏡男說。


    “哼~!”王丹平氣得說不出話來。本來自己占理的事,被這家夥一說反而覺著像是自己占了很大便宜一般。


    “如果您對這個結果沒有異議,請把這份協議簽了。下午您就可以帶著您的愛人出院了。”眼鏡男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協議推了過來,順手遞給他一直筆。


    王丹平恨不得把麵前的這個狗屁協議撕個粉碎,他嘴唇發抖地說:“我們不出院了,院長什麽時候回來,我們什麽時候走。”


    “當然,這是您的自由,院方甚至可以把病房留給你們,想住多久都可以。不過我看,你們都還年輕,還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業,真不好好考慮我剛才的提議?”眼鏡男微笑著看著王丹平說。


    王丹平覺著自己就是個廢物,瞎上了幾年學。


    他在這裏耽擱了太久,要回去看劉靈靈了。他站起來,不再理會眼鏡男,開門離開了。


    經過修整,劉靈靈已經能坐起來了,身上的各種儀器都拆了。


    “哥哥,你剛去哪了,這麽久。”劉靈靈問。


    “沒有,我去找院方了。”


    “找他們幹啥?”


    “太氣人了,你不知道,剛才你被拉去搶救了,整整兩個小時,差點把命丟在這,難道他們就不用負責嗎?”王丹平看著護士說。


    護士沒說話,趕緊關上門退出了房間。


    “怎麽回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劉靈靈不解。


    “總之就是他們醫院有失誤,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王丹平氣鼓鼓地說。


    “哎呀,算了,哥哥。剛剛護士說了,我現在沒事了,隨時可以出院了。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在這呆了。”


    “就這麽回去了?”王丹平問。


    “嗯,回吧。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不鬧了,我好累啊,想回去休息。再說我的假也快用完了。”劉靈靈說。


    王丹平欲哭無淚,是啊,哪有功夫跟這裏扯皮呢。


    下午,劉靈靈拉著王丹平直接走了,任何手續都沒有辦理,出院了。


    院方偷著樂,在出院記錄上寫:患者不遵醫囑,自行離院,離院後的任何責任與本院無關。


    一場本該到來的硝煙就這麽散了。沒有媒體經常報道的醫患糾紛那樣鬧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沒有堵門、沒有找群演、沒有哭天搶地,這場戰役以王丹平的黯然退場結束,還未對決就敗下陣來,他們根本不在同一個重量級上,再怎麽折騰不也是自取其辱嗎。


    經曆了這次事件後,王丹平變得沉默寡言起來,生活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誰讓自己不夠強大,人微言輕呢?倘若換個有身份地位的,院方還敢這麽對待嗎?


    隨即,王丹平又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有身份地位的人,誰會去這麽個小作坊呢。王丹平黯然神傷起來。


    回到三江市,還是在城中村六個平方的小臥室裏,劉靈靈又呆了一個晚上。術後一直有血,按護士說的,屬於正常。


    劉靈靈讓王丹平去藥店買了大號的護墊、碘伏和棉簽,自己護理。第二天她就坐郵車回涼水鎮上班去了。


    在中心局院子,王丹平送走劉靈靈後,蹲在那哭,一種無力感,強烈的無力感席卷全身,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收也收不住。


    按老人說的,uu看書 ukanshuom 一次小產相當於坐一次月子,不能吹風,不能勞累,要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可劉靈靈呢,毅然決然回去上班了,連假都沒有。


    顛簸了幾個小時,劉靈靈骨頭都散架了,本來身體就虛弱,長途坐車讓自己變得更虛弱。回去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再也忍不住,無聲地流淚。


    這次經曆,在她心裏留下了太大的傷疤。進手術室前,她是如此的恐懼,她不敢看冰冷的醫療器械,不敢看穿綠色手術服的大夫,全程她都在發抖。


    她想到了術前的治療,一個男大夫,在一個粗長的棒子上帶上橡膠套,塞進體內的尷尬和不知所措。


    這半天時間裏,對自己就是個噩夢。


    清醒過來,她看到了王丹平的崩潰,她需要堅強,不讓他看出什麽。返程的長途火車,回到城中村小房子裏,傷口還是疼,她強忍著,假裝很輕鬆,目的是不讓王丹平擔心。


    現在,身邊沒人了,她可以放肆地哭出來了。把所有的傷痛和委屈一股腦都化成淚水。


    江夏下班進門,看見床上的劉靈靈已經睡著,眼角的淚痕已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這麽一直靜靜等著劉靈靈醒來。


    “你怎麽了,不是去找王丹平了嗎?出什麽事了。”


    “沒事,親戚來了,肚子疼。”劉靈靈撒謊道。


    “哦。我去給你衝紅糖水。”江夏相信了。


    “好。”劉靈靈虛弱地回應,她看著江夏忙碌的背影,眼角又濕了。


    當初如果就按江夏所說,不找男人,不也挺好嗎?劉靈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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